西蒙正和布莱丝·列维森低声聊着，耳边传来一个略显沙哑苍老的招呼声：“嘿，西蒙。”
    扭头看去，原来是沃伦·巴菲特。
    同处于这个社会金字塔最顶层圈子，西蒙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巴菲特接触，以前在一些社交场合也打过照面，只是并不能算熟悉。
    今晚的会面也非刻意安排。
    西蒙知道巴菲特会出席，打算来一次偶遇，其实双方对于相互的目的都心知肚明，要不然巴菲特一个65岁的老头子也不会托关系讨要邀请函参加这样一场时尚性质的派对。
    曾经的历史上，巴菲特之所以同意在1995年将大都会ABC集团出售给迪斯尼，也是看出了有线电视和互联网对传统公共电视网的冲击越来越明显，于是选择高位套现。事实也基本证明了巴菲特这项决定的正确性。
    新世纪之后，算上FOX，美国的四大公共电视网基本上都是一路衰退，电视网早期动辄两三千万收视人数的电视节目在千禧年之后变得越来越少见，虽然也一直赚钱，但整体已经远不如越来越兴盛的有线电视和互联网，只能成为各大传媒集团的附庸。
    巴菲特的套现时间看似略早，却是符合这位老牌投资家不追求赚取最后一美金的投资准则，正是这种稳健的投资策略让原时空中的巴菲特早早地在次贷危机前清空了两房股票，避免了伯克希尔哈撒韦遭遇冲击。
    笑着起身和巴菲特握了握手，又随口介绍了一句身旁的布莱丝，招呼之后，西蒙在女人耳边低语了一句，待布莱丝有些小不情愿地转身离开，这才和巴菲特一起坐下。
    巴菲特目送美人鱼一样风情万种地布莱丝走开，和西蒙开玩笑道：“真羡慕你们年轻人。”
    西蒙也笑道：“沃伦你可也一点都不老。”
    说起来，巴菲特其实也处在一种‘一屋两妻’的状态。
    这位投资大亨在七十年代就已经和原配妻子分居，两人却始终没有离婚，这些年来还一直以夫妻身份共同出入各种公开场合。与此同时，巴菲特又已经和另外一个伴侣同居，算是夫妻之实。
    传闻这三人组合的关系还非常不错，巴菲特现在向亲朋好友寄送节日贺卡，连署名都是三人一起。这些年因此有不少媒体出于各种心思调侃沃伦·巴菲特有两个妻子。
    实际上，巴菲特的一屋两妻在富豪圈子里根本不值一提。
    当一个人能够接触到金字塔最顶层的风光，必然发现，很多事情远远超出曾经最大胆的幻想。
    除了在花钱上有着葛朗台式的抠门，巴菲特在其他方面和普通超级富豪没什么两样，其中之一就是经常出席各种顶级的社交聚会。
    当然，需要捐钱的慈善派对除外。
    又客气地恭维了一下这次派对，巴菲特的话题却是转向伊格瑞特，针对这家公司的种种问题滔滔不绝地向西蒙发问，这位亿万富豪虽然已经65岁，但无论是记忆还是思维都依旧相当犀利敏捷，和伊格瑞特相关的很多资料数据仿佛印在他脑海中一般。
    而且，很显然，巴菲特对伊格瑞特迅速崛起的财务数据感到困惑与质疑。
    曾经的历史上，互联网浪潮无论如何汹涌澎湃，巴菲特都坚决不涉及自己不熟悉的新科技产业，这甚至导致一次伯克希尔哈撒韦年会上巴菲特当场被股东丢鸡蛋，指责他错过了最好的投资机会。
    现在，老派保守的巴菲特显然还是看不懂互联网：“这么说，亚马逊网上商城果然是亏损最严重的一部分业务，西蒙，你有没有想过把这部分业务剥离出来，或者，削减这方面的投资，完全可以发展地更稳健一些，这样伊格瑞特上市后的股价增长潜力肯定会更大。”
    西蒙意识到，巴菲特这是对伊格瑞特的IPO产生了兴趣。
    这一点丝毫不奇怪。
    巴菲特最喜欢的就是拥有‘护城河’的企业，现在的伊格瑞特，无论是广告还是软件等业务，都可谓‘城高壕深’，同行业内根本没有其他公司能够抗衡。
    然而，对于这位非常注重利润率的投资家来说，伊格瑞特的缺陷也很明显，最重要一点就是投资过于激进，因此造成了在他看来完全不必要的巨额亏损。如果削减或者摆脱这些包袱，伊格瑞特立刻就会成为巴菲特最理想的投资目标，高成长率，高利润率，还拥有同行企业难以跨越的企业护城河。
    西蒙当然不会为了迎合巴菲特的投资意愿去这么做，摇头道：“沃伦，电子商务是伊格瑞特业务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项业务看似亏损，但它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互联网产业的服务种类，进而提高用户对互联网的粘着性，总而言之，这就是一种市场培育。伊格瑞特现在正在做的所有业务都是如此，只要让给公众意识到互联网上拥有足够丰富的服务，他们才会逐渐在这一领域进行直接或间接地消费。”
    巴菲特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但是，西蒙，现在互联网领域的任何业务都不缺少资本去开拓，我觉得，伊格瑞特完全可以更专注一些，你要知道，一家企业太注重多元化，结果往往不会太好。”
    西蒙道：“我当然明白，伊格瑞特其实已经在进行相关的布局，我也会在合适的机会对这家公司进行精简，但不是现在。”
    西蒙所说的合适机会，正是互联网泡沫破裂之后。
    维斯特洛体系对新科技领域的提前开拓丝毫无法阻挡资本社会正常的经济规律，泡沫破裂的一天早晚会到来。
    到时候，不只是业务精简，西蒙还会对伊格瑞特迅速臃肿起来的庞大员工团队进行精简。最近几年为了追求快速扩张，伊格瑞特内部其实积累了各种各样的问题，西蒙会通过互联网泡沫破裂后大刀阔斧地精简尽可能解决掉，实现这家公司的一次涅槃。
    巴菲特显然不可能清楚西蒙的心思，还以为这是眼前年轻人的托词，只能微微摇了摇头，转了话题道：“西蒙，我发现你正在酝酿收购ABC，对吗？”
    这件事上，西蒙其实已经露出了不少破绽。
    比如从赫斯特家族拿到的ESPN股份。
    比如去年的大手笔IPO融资。
    以及过往几年特意将《老友记》和《急诊室的故事》等几档热门电视节目交给另外两家电视网，西蒙这么安排的心思和好莱坞这边的对外合作项目类似，寄生式渗透。不过，在巴菲特看来，这就明显有着故意抑制ABC发展以便在发起收购时压低报价的目的在其中，这其实也是另一部分事实。
    既然如此，西蒙干脆不绕弯子，点头道：“是的，传媒整合禁令解除后，这一领域的进一步整合以适应全球化竞争是一种必然趋势。大都会ABC是我的最优先考虑目标，当然，并不是唯一的选择。沃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谈谈报价。”
    伯克希尔哈撒韦持有大都会ABC集团25%的股份，巴菲特对于这家公司的话语权其实比董事长兼CEO汤姆·墨菲还大，只要他答应下来，事情基本上就可以敲定。
    巴菲特没有立刻回应，反而带着些抱怨道：“西蒙，丹妮莉丝现在的股价实在太高了。”
    西蒙只是微笑着耸耸肩。
    脑海中回忆起记忆中迪斯尼对大都会ABC的收购方案，那是一次一半股权一半现金的混合交易。显而易见，这一次，巴菲特同样是如此心思，只不过，丹妮莉丝娱乐现在的股价非常高，这位投资大亨既不希望获得全现金收购，又担心换股或部分换股后，大都会ABC会在其中吃亏。
    因为一直默默关注，西蒙知道，大都会ABC集团当下的市值大概在160亿美元左右，由于维斯特洛体系提前带动了整个北美股市的复苏，大都会ABC目前的市值肯定超出原本的时间线，算上这家公司30亿美元左右的负债，还没有开启收购，整体的190亿美元恰好就已经与原时空中迪斯尼收购大都会ABC的交易总额相当。
    这一次，丹妮莉丝想要收购这家公司，资产加上负债，交易总额肯定要在200亿美元以上。
    西蒙对此也不觉得吃亏或感到压力，因为丹妮莉丝的市值其实更高，目前已经超过1300亿美元，按照2月份公布的丹妮莉丝娱乐1995财年第一财季的财务报告，市盈率已经达到了让巴菲特绝对无法接受的120倍以上。
    相比起来，大都会ABC集团的市盈率只有37倍。
    见西蒙微笑着不接话，巴菲特略微苦恼地皱眉，随即问道：“西蒙，你觉得丹妮莉丝的股价还有上升空间吗？”
    西蒙摇摇头：“沃伦，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准。不过，我对丹妮莉丝是拥有足够信心的，很多人说这家公司的增长已经触及天花板，然而，他们只要稍微关注一下财报，就不难发现丹妮莉丝2月份公布的季度财报，同比增长率依旧达到39%，我相信这种增长还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巴菲特又皱眉思索片刻，似乎下定决心，道：“西蒙，我可以把大都会ABC卖给你，不过，我认为我的股东也需要得到足够的利益保障，所以，我希望得到一份现金加可转换债券的支付方式，一半现金，一半按照当前股价作为基准的可转换债券，10年为期，年息8%。”
    每一位投资家都有着自己特定的投资风格。
    现金加股票或债券的交易方式是巴菲特在收购交易中常用的手段。现金可以确保落袋为安，股票或债券，既可以在短期内节省一笔资本利得税，又能够在未来一段时期实现利益最大化，而且，巴菲特经常索要的还是毫无风险的利益最大化。
    西蒙对此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沃伦，如果你坚持如此，我们没必要谈下去。”
    丹妮莉丝娱乐去年的IPO就是为了这一次收购公共电视网做准备，算上IPO期间的融资和丹妮莉丝后续的一些盈利，整个丹妮莉丝娱乐集团当下的现金储备超过70亿美元。现金只要不花出去，必然要承受通胀的损耗，越是庞大的现金越是如此。
    因此，对于丹妮莉丝娱乐来说，哪怕自身股价非常高，全现金收购也是最优先的选择。
    巴菲特现在是既想要现金，又想要拿到一笔稳定的高额利息债券，还要求这部分债券在未来合适时机可以随时按照约定股价转换成丹妮莉丝娱乐的未来股票，这种好事，这位投资家享有过不少次，但那都是在一些企业处于困境当中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答应。
    丹妮莉丝娱乐局面一片向好，西蒙如果同意这种明显的不平等交易条款，不被其他股东指着鼻子骂才怪。
    虽是这么说，西蒙也不想这笔交易直接黄掉，稍微缓和语气道：“沃伦，这种带有不平等附加条款的交易模式我肯定不会接受，你要对自己的股东负责，我同样如此。所以，要么全现金或者全股票，要么现金加股票，不附带任何多余条款的那种，否则，我只能尝试和另外两家电视网合作。而且，坦白说，现在的好莱坞，拥有足够实力收购三大电视网的只有丹妮莉丝娱乐一家，随着有线电视和互联网的发展，公共电视网的衰退趋势非常明显，你越晚选择出售，或者将来出售给其他企业，都不可能获得太高的价格，如果一直握在手里，很遗憾，这家电视网的价值缩水速度会更快，就像现在的纸媒行业一样。”
    巴菲特听到西蒙这番话，神情不变，说道：“西蒙，既然你这么认为，又为什么要收购一家电视网呢？”
    西蒙道：“单独的电视网已经很难发展下去，然而，这对于一家大型传媒集团来说却是必不可少的部分，它可以为丹妮莉丝的其他业务提供营销和销售渠道。这一点我想你不会不明白。”
    巴菲特又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反驳西蒙的论点，却是再次碎碎念道：“丹妮莉丝的股价实在是太高了。”
    这老头还是想要股票，但又显然无法接受丹妮莉丝120倍的超高市盈率。
    西蒙笑道：“那就选择全现金，沃伦，你应该也听到消息了，资本利得税很快就会调整，到时候，15%的资本利得税税率，对于你这些年投资大都会ABC的收益来说完全不算什么。”
    哪怕现在谈妥交易，涉及到200亿美元级别的庞大并购，真正等到交易完成，至少也需要三五个月时间。
    根据西蒙得到的消息，不出意外，资本利得税改革法案在5月份就能通过，到时候，已经持有大都会ABC集团股份很多年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完全可以享受最优惠的资本利得税税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