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布，丹妮莉丝影城。
    时间是4月12日。
    这已经是彼得·杰克逊抵达洛杉矶的第12天，昨天接到通知，西蒙·维斯特洛要和他见一面，讨论他正在筹备的电影《恐怖幽灵》和提交的另外一份关于《魔戒》系列的制作方案，于是一整夜都没怎么休息好，反复权衡着见到某个好莱坞年轻大亨该如何应对。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4点30分，杰克逊提前一个小时就赶来丹妮莉丝影城。
    过于早到和迟到一样往往都不会太让人愉快，性格其实很圆滑的彼得·杰克逊并没有忽略这些细节，在丹妮莉丝影城行政区停好车，他并没有直接赶去一号办公楼，而是在行政区一处影城内部咖啡厅坐下，买了一份《好莱坞报道者》，一边阅读好莱坞近期的时事一边喝着咖啡消磨等待时间。
    北美复活节档期昨天收官，这一期《好莱坞报道者》主要还是对复活节档期的总结。
    除了本土票房突破6.5亿美元的《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另外就是丹妮莉丝娱乐出品的两部新片《神探飞机头2》和《太平间闹鬼事件2》。
    3月29日开画的金·凯瑞新片《神探飞机头2》，首周斩获4551万美元票房，次周跌幅为40%，再收2727万美元。开画两周时间，这部两年前复活节上映让金·凯瑞一举成名的《神探飞机头》续集，累计票房达到7278万美元。
    按照阶梯分账规则，丹妮莉丝娱乐两周时间就轻松收回了全部5000万美元的制作和宣发成本并实现盈利。
    随即是4月5日的《太平间闹鬼事件2》。
    4月5日到4月11日的开画首周，这部招魂电影宇宙系列第四部电影的票房表现得更加出色，与《神探飞机头2》同样的制作和宣发规模，七天进账达到5169万美元。
    板上钉钉的又一部亿元票房俱乐部成员。
    丹妮莉丝娱乐最近几年重点打造的招魂电影宇宙系列，虽然商业体量远远无法与DC电影宇宙系列相比，但算上此前的《招魂》、《太平间闹鬼事件》和《招魂2》，整个系列连续四部电影都能实现破亿，这份成绩在好莱坞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奇迹。
    更何况，这个系列的成本足够低啊。
    哪怕前三部电影的全球票房都在2亿至3亿美元区间，或许还不如DC电影宇宙大片的本土票房，但另一方面，这个系列的制作成本，就拿《太平间闹鬼事件2》来说，也只有3000万美元，同样只是超蝙大战制作成本的零头。
    丹妮莉丝娱乐对DC电影宇宙系列的制作成本控制相当出色，《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的制作预算还是达到了1.35亿美元，与两年前的《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相当。
    看着《好莱坞报道者》上的新闻，不乏在这个圈子里一番野心的彼得·杰克逊只觉心潮起伏。
    从当年跑去墨尔本意外被雇佣成为《蝙蝠侠：开战时刻》导演助理到现在，已经过去八年，曾经那个刚刚在好莱坞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年现在更是站到了一个让所有人只能仰望的位置，彼得·杰克逊这些年也没有停止自己的脚步。
    无论是恶趣味的《疯狂肥宝综艺秀》还是最近一部伪纪录片《被遗忘的电影》，都在业界取得了一定的反响，两年前的《罪孽天使》还拿到了威尼斯银狮奖。
    真正进入这个行业就能明白，全球范围内每年制作的电影总量数以千计，大部分连水花都没能溅起。
    因此，无论是从哪方面，只要你的片子能够引起注意，就是一种成功。
    而且，彼得·杰克逊还能够明显感受到一点，这些年他一直在丹妮莉丝娱乐或者准确来说很可能就是西蒙·维斯特洛的关注视野之内，从当初的《疯狂肥宝综艺秀》到去年的《被遗忘的电影》，以及中间的《群尸玩过界》和《罪孽天使》，八年时间，四部电影，每次丹妮莉丝娱乐都非常积极地与他联系合作的事情，这让很多电影人最难跨越的资金立项门槛在他这边顺风顺水。
    最近的一个剧本《恐怖幽灵》以及他关于《魔戒》系列的提案，显然都是如此。
    这次更加明了。
    西蒙·维斯特洛要和他面谈，很明显，对方并没有忘记当初《蝙蝠侠：开战时刻》片场的那个导演助理。
    时刻关注着时间，4点25分，杰克逊准时赶到行政区一号办公楼西蒙·维斯特洛的办公室。
    刚刚在休息室稍作等待，某个这些年外貌几乎没什么变化的青年很快出现，这让杰克逊稍微有些意外对方的准时。好莱坞这个圈子，自觉有了地位，无论是很多制片厂高层还是那些大腕明星，不守时几乎就是常态，很多人明显就是故意这么做，以便拿捏姿态。
    不过，彼得·杰克逊很快明白。西蒙·维斯特洛根本不需要这样不入流的小手段，相比起来，对方处在现在的位置，还能够做到这一点，反而让人更加钦佩。
    这么想着，杰克逊已经飞快站起身，微笑着朝走过来的西蒙伸出手：“你好，维斯特洛先生。”
    西蒙和杰克逊握了握手，笑着道：“叫我西蒙就行，像当年蝙蝠侠片场那样。对了，最近怎么样？”
    彼得·杰克逊也露出微笑：“还不错。”
    倒是没有按照惯例反问对方一句，主要是某种见到上位者的本能拘谨，以及，西蒙·维斯特洛过得怎么样，还用说吗？
    西蒙也没有太刻意地与杰克逊过多寒暄，招呼过后，两人进入办公室，一起在会客区坐下。
    跟进来的A女郎将两份资料分别放在了西蒙和杰克逊面前，另外一位女助理给两人送上咖啡，然后都很快退去。
    西蒙翻开手中的资料，直入正题道：“先说说《恐怖幽灵》吧，彼得，我看过上周你们关于这个项目的制片会议备忘录，大家对影片的定位是又一部《捉鬼敢死队》，这个方向很好。不过，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恐怖与喜剧之间的尺度非常关键。就像《捉鬼敢死队》，虽然是‘捉鬼’，但它的定位是奇幻喜剧，并不恐怖，观众观看这部影片的整体感受是非常欢乐的。而《恐怖幽灵》的定位是恐怖喜剧，你在剧本中还描绘了很多恐怖镜头，稍不注意，就可能出现既不恐怖又不喜剧的尴尬局面，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彼得·杰克逊没想到西蒙会这么直接，差点没跟上思路，不过很快打起精神，说道：“当然，西蒙，我最近一直在和团队讨论这个问题，目前已经确定，影片会倾向于喜剧风格，也就是喜剧压过恐怖。而且，关于你刚刚的问题，我们也有所注意，大家觉得，关键是确定一个合适的男主角，这些天我们都在挑选演员。”
    原版的《恐怖幽灵》，男主角是《回到未来》系列的主演迈克尔·福克斯。
    影片最后以失败收场，虽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男主角选角失败确实是一个因素。虽然大卖的《回到未来》系列也存在喜剧成分，但迈克尔·福克斯的定位更倾向于一个青少年偶像明星，而到了九十年代中期，又是一个过气的偶像明星，并不具备喜剧男星的潜质。
    曾经之所以选择对方，主要是《恐怖幽灵》的制片人是罗伯特·泽米吉斯，泽米吉斯是《回到未来》系列的导演，其中明显存在着人情因素。
    相比福克斯，《恐怖幽灵》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喜剧明星。
    西蒙思索着这些信息，一边问道：“目前有合适的候选吗？”
    彼得·杰克逊点头，又解释道：“我需要的是一个30岁左右有着失败者气质的男主角，这些日子，我们考虑过达纳·维卡、罗伯·劳、迈克尔·福克斯、弗兰克·威利等男星，还进行过一些试镜。目前来看，达纳·维卡的表演效果比较好。”
    达纳·维卡是《反斗智多星》系列与麦克·梅尔斯并列的另外一位男主，只是因为梅尔斯的核心主创身份而被压制了风头。
    西蒙回想了一下达纳·维卡在《反斗智多星》系列中的表演，摇头道：“如果说失败者气质，维卡确实没问题。不过，这个剧本的主角是一个依靠自己通灵能力诈骗的小人物，因此还需要一些底层的精明，这方面，达纳·维卡就太呆了。”
    否决了杰克逊的倾向，西蒙没有再和对方讨论，稍微考虑，说道：“《恐怖幽灵》的喜剧风格偏向黑色，因此男主角的表演不能太外放，需要一种内敛与反差。这样，我给你两个人选，一个是本·斯蒂勒，另外一个名叫亚当·桑德勒，嗯……亚当好像也有些呆，就斯蒂勒吧，”这么说着，西蒙迅速在面前的文件上写出一个名字，撕下一角递给彼得·杰克逊：“他现在的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你们自己去联系，我相信应该符合你的需求。”
    彼得·杰克逊接过来，认真道：“我会尽快。”
    任何导演都希望获得自己作品的主导权，不过，彼得·杰克逊却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正，他知道自己没有和西蒙讨价还价的余地。更何况，眼前年轻人的电影才华，也绝对不是那些律师会计出身的制片厂高层能够比拟，对方挑选演员的水准肯定远在他之上，绝非外行指导内行。
    西蒙把纸条交给杰克逊，又想起什么，再次在文件上写了一行字，撕下来递给杰克逊道：“另外，再推荐你一部电影，这是一部港片，名叫《僵尸先生》，标准的恐怖喜剧风格，而且还是1985年的港片票房冠军，我建议你多看几遍，可以带来不少启发。对了，还有女主角，根据剧本的设定，我建议你找一个拥有女神气质的女演员。”
    彼得·杰克逊连续接过两个纸条，小心地收在手里，都快有点应接不暇，下意识问道：“女神气质？”
    西蒙道：“就是那种，让人乍一看有些可望不可即的，辛迪·克劳馥那种。”
    “西蒙，你是说，让我挑选一位超模？”
    “当然不是，这个故事的女主角不是花瓶，还是需要演技的，同时又必须惊艳且养眼，最后女主角和男主角走在一起，失败者的逆袭，可以给观众带来一种满足感。”
    彼得·杰克逊不是那些自命清高的电影人，听西蒙这么说，反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那么，西蒙，你觉得，唔，妮可·基德曼小姐怎么样？”
    “妮可个子太高了，而且气质偏冷，不适合喜剧。”西蒙说着，略微考虑，道：“米娅·萨拉，对，就是这种的。”
    彼得·杰克逊回忆了一下，想起了米娅·萨拉是谁，这位女星最著名的电影名叫《春天不是读书天》，1986年的大卖影片之一，他当年在新西兰也看过。而且，这部电影的男主角，名叫马修·布罗德里克。
    关于西蒙·维斯特洛的某些往事，杰克逊还是知道的。
    正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西蒙也想起这一点，倒不是和马修·布罗德里克的那点恩怨，某个已经彻底消失在好莱坞的小明星可没资格让他记到现在，而是《春天不是读书天》已经是10年前的电影。
    当年影片中的米娅·萨拉确实惊艳，现在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因为对方在《春天不是读书天》之后就没有再让西蒙记得起来的电影。
    随手在沙发旁边侧几的座机上按了下，A女郎推门进来，西蒙吩咐的：“米娅·萨拉，《春天不是读书天》的女主角，我要她最近的照片。”
    A女郎点头，转身离开。
    西蒙重新转向杰克逊：“我们继续，彼得，我想你这些年应该能够感受丹妮莉丝对你的支持，这些都是我亲自安排的。”
    果然如此。
    即使心中早有猜测，彼得·杰克逊还是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还带着感激，微微起身道：“谢谢你，西蒙。”
    西蒙摆手示意杰克逊重新坐好，说道：“当然，我也必须告诉你，你只是其中一个。在你之前，比如迈克尔·贝、布莱特·拉特纳等人，他们都属于这一类，而且其中也不乏失败者。”
    “我之所以看好你，首先是你非常务实，这一点在好莱坞非常重要，因为很多电影人，作为文艺创作者，他们并不缺少才华，但往往过于清高固执，很难与好莱坞进行良好的合作。”
    “电影从来不是一个单人个体就能完成的工作，如果一个电影人无法务实地协调整个团队完成项目，即使他再有才华，也无法施展出来。其次，务实的基础上，你又不缺少才华，无论是当初的《疯狂肥宝综艺秀》还有获得了威尼斯银狮奖的《罪孽天使》，都证明了这一点。因此，我希望《恐怖幽灵》能够成为你打入好莱坞的一个开始。”
    迈克尔·贝是谁？
    第一部电影《宇宙奇兵》就取得了票房破亿的成绩，《侏罗纪公园2》的票房更是超过了斯皮尔伯格的首部曲。
    布莱特·拉特纳是谁？
    去年执导西蒙编剧的《这个男人来自地球》，小试牛刀，只是在北美就斩获了超过2亿美元票房，随后由执掌《查理的天使》改编《霹雳娇娃》，同样炙手可热。
    至于其他，彼得·杰克逊还能够想到很多名字。
    好莱坞所有还在努力攀爬的电影人，包括他自己，大概都希望成为其中一员。
    没想到西蒙·维斯特洛已经将自己列如其间，彼得·杰克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忍不住想要起身，只是想起西蒙刚刚的示意，重新落回沙发，身体还是微微前倾，说道：“西蒙，我保证，我会尽最大努力完成《恐怖幽灵》。”
    西蒙满意地点头：“那么，关于《恐怖幽灵》，既然确定了偏向喜剧的风格，我的最后提醒一点，你需要尽可能改变自己从《宇宙怪客》、《疯狂肥宝综艺秀》等早期影片积累下来的Cult片风格，OK，就到这里，下面我们聊聊你打算拍摄《魔戒》系列的想法，先说说，为什么想要拍摄这部电影？”
    彼得·杰克逊从接到今天这次会面邀请就意识到这才是这场对话的重头，稍微整理思绪，说道：“西蒙，我其实直到17岁才第一次接触托尔·金的作品，那是1978年拉尔夫·巴克希的动画版。因为托尔·金系列的名气很大，大家都去观看，我也跟随进入了电影院，结果非常失望。”
    “不久之后，我从惠灵顿去奥克兰旅行，因为要坐长途火车，买了一本《魔戒》小说，那次旅行才彻底改变了我的观念，那一路上，我一边阅读托尔·金笔下波澜壮阔的史诗画卷，一边欣赏沿途的风光，积雪覆盖的连绵群山、天地相接的无边草原、峰峦峭壁下的滔滔河水，某个时刻，我觉得，我的家乡就应该是托尔·金笔下的中土世界，如果可能，将来有一天，我一定要将那些故事在新西兰土地上描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