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女孩说完，看着女柜员给自己打包首饰，还很有些刁蛮地扯住旁边一个黑色皮夹克青年衣领一阵乱晃：“基里尔，你竟然都没有想起我，还拿来这里展览，真是混蛋。”
    被扯住乱晃的青年一点也不恼，还很配合地做出被晃晕的投降状：“伊芙，这是给你的惊喜啊，直接送到你手里，肯定就没有现在寻宝的乐趣了。”
    “哼，狡辩，”女孩说着，勉强放开身边青年，却是恶狠狠道：“我要给娜塔莉她们也选几件。”
    青年有些吊儿郎当却带着几分豪气地说道：“随便啊，反正这大部分都是我们自己家的。”
    青年的语气理所当然，没什么炫耀的意思，但在不远处四个年轻人听起来，却是实在扎心。
    叶琳娜感觉鼻子酸酸的，彻底没了兴致，转身默默向大门处走去，其他三人见状，只得连忙跟上。
    伊芙根妮娅·科尔科什科感觉身后有人快步走过，哒哒哒的皮靴声传来，只是扭头看一眼，见几个青年男女走远，随意收回目光，一边继续欣赏展台上其他琥珀首饰，一边再次对旁边的二哥基里尔·科尔科什科道：“还有一件事啊，你们两个家伙，多久没回家了？”
    基里尔听妹妹这么问，有些心虚：“怎么？”
    伊芙白了旁边二哥一眼：“妈妈给我打电话，爸爸去中国考察，你们两个也不沾家，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基里尔挠头，干笑着试探道：“你不也没回去吗？”
    “我中午才和妈妈一起吃饭，”伊芙瞪过来，说道：“爸爸明天回来，你们两个，明天也必须滚回去一起吃晚餐，对了，妈妈还希望你们带上女朋友。”
    妹妹气势汹汹地盯着自己，基里尔只能点头，补充道：“我可没有女朋友。”
    “那就随便找个女的，”伊芙说着，见随身女侍接过女柜员打包好的首饰，便走向下一个展台，一边欣赏展品一边继续训自己哥哥：“反正你女人也很多，其实，妈妈就是想看你们两个混子尽快结婚生孩子了，就算不结婚，关键是生个孩子让妈妈帮忙带着，她就不会感觉无聊了。”
    基里尔咧着嘴笑道：“要不，我直接给她找几个小孩让她带着？”
    伊芙抬手在基里尔理着板寸的脑袋上又是一下：“妈妈要是听你这么说，会气疯的，爸爸也会气疯的。”
    基里尔只能傻笑，不敢反抗这个刁蛮妹妹，更不敢拿妹妹现在的状态进行反击。
    这妮子才是一家人能有现在地位的顶梁柱啊！
    短短几年时间蕴养下来，今年其实才刚满18岁的小妮子却已经有着一种让人很容易产生敬畏的女王范儿，虽然吧，更加刁蛮了，但刁蛮的同时从来也不是无理取闹，肯定能把道理说得明明白白那种。
    而且，因为是最早跟随某个大人物的一批小水葱，正式成年，又经过此前几年的各种学习培训，现在的伊芙也已经开始负责一些欧洲这边的事情。
    基里尔小心伺候着自家的小女王看过展览，伊芙没有继续留下的念头，而是要去温泉山庄那边，基里尔在妹妹的安保基础上，又亲自派遣了两辆车跟随过去，要求一直送到温泉山庄门口。
    送走妹妹，基里尔拿出手机拨通了大哥的电话，交代一下老妈要求明天一家人回去吃晚餐的事情，挂了电话，很快来到与山庄住宿区相邻的一处私人会所。
    VIP包厢内。
    基里尔进门，已经有人围在赌桌旁正在玩德州扑克，很小的一个圈子，算是基里尔，也只有五人。
    另外四人分别是里夫尼度假娱乐公司的负责人之一亚历山大·纳吉耶夫、罗夫诺帮或者准确说是罗夫诺黑帮的掌门之一尤里·亚古舍夫斯基、里夫尼商业银行的总裁马雷克·佩尔曼以及最后一个科尔科什科家族企业的负责人亚历山大·林科维茨。
    打过招呼，基里尔在赌桌旁坐下时，不免感觉自己突然发现了某个小秘密。
    里夫尼这边，很多领域的负责人，都是双人设计。
    娱乐公司是安德烈·沃德米尔卡和亚历山大·纳吉耶夫两人。
    罗夫诺黑帮是尤里·亚古舍夫斯基和鲍里斯·奥尔列维奇两人。
    银行业务，虽然不是两人共同执掌一家，但也分为里夫尼商业银行的马雷克·佩尔曼和里夫尼发展银行的博古斯拉夫·埃德尔曼。
    再想想现在也是氛围两部分的乌克兰维家私军UFMS和RMSR。
    基里尔觉得吧，妹妹的那个男人，在这些事情上面的考虑，显然是很有心思的。
    或许自家也该学学。
    家族企业只有亚历山大·林科维茨一个顶梁柱，好像不太稳当。这并不是说基里尔对近些年兢兢业业的林科维茨不满，甚至，林科维茨如果敢背叛科尔科什科家族，基里尔能亲自把对方崩了。
    问题是，双保险肯定更稳妥啊。
    就这样。
    明天一次吃晚餐时，可以和老头子谈谈。
    基里尔想到自家老头子，旁边的亚历山大·纳吉耶夫也恰好问起：“你父亲这次去中国访问，还是考察香港？”
    “是啊，”基里尔说道：“我也被老头子逼着看过一些东西，香港的那些商人，真是很厉害。”
    在座都是罗夫诺帮核心，对于西蒙属意在罗夫诺地区打造香港经济模式的想法并不陌生。
    简单来说，就是在罗夫诺地区形成一个类似于香港经济模式的超级闭环。
    罗夫诺帮控制这片区域的所有产业，衣食住行，生老病死，进入其中的所有人，通过为罗夫诺帮工作赚取酬劳，而这些酬劳，又在消费过程中全部归还给罗夫诺帮。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让罗夫诺帮实现利益最大化的最佳模式，并且能够让罗夫诺帮长长久久地控制这片区域。
    为了达到这一目标，西蒙不仅组织智库团队对香港模式进行研究，还推动罗夫诺帮的各位核心经常去那边考察，基里尔的父亲、罗夫诺州副州长弗拉基米尔·科尔科什科正在进行的中国之行就是如此。
    “其实我觉得，”里夫尼商业银行总裁马雷克·佩尔曼一边给大家发牌，一边道：“里夫尼现在的模式就已经很不错了，不需要再更进一步。”
    亚历山大·纳吉耶夫配合问道：“怎么说？”
    马雷克·佩尔曼道：“我也去过几次中国，包括日本、韩国在内的中华文化圈，我发现，那些国家的人都有着类似的一个特性，工作非常努力，甚至会努力到让人不可思议的程度。”
    基里尔也好奇起来：“有什么不对吗，我倒是希望我们家工厂的那些工人也努力到不可思议？”
    “现在还看不出来，”马雷克·佩尔曼道：“但我觉得肯定是有问题的。”
    “其实我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科尔科什科家的家族企业负责人亚历山大·林科维茨道：“我还考虑过，是不是因为社会保障的不足，让他们缺少安全感。后来也发现，不是这样，如果说社会保障，非洲……我夏天的时候才去过，关于木材进口生意，非洲那边根本没有什么社会保障可说，但非洲人依旧不愿意过多工作，赚到一笔钱，甚至会不打招呼地直接放弃工作，直到花完了再回来，或许，这就是一种民族属性，嗯，按照马雷克的说法，应该是一种很深刻的文化属性。”
    亚历山大·纳吉耶夫道：“中国和韩国发展都太晚，如果日本也算的话，难道你们不觉得，正是这种文化属性，让当年的日本差点追上美国吗？”
    “地产泡沫破裂后，虽然体量还在，但日本这些年的经济状况并不算好，至于日本国民，”马雷克·佩尔曼随意往桌面上丢了几枚筹码，接着道：“我也接触过一些，总体来说，他们给我的感觉，有些压抑。”
    “压抑？”
    “不是我感觉压抑，而是日本人很压抑，”马雷克·佩尔曼道：“经济繁荣还没什么，一旦经济形势走向衰落，我认为这种压抑会更进一步，那种特别的文化属性让所有人都非常努力工作，虽然物质不会缺乏，但却一点也不幸福，既缺少生活的动力，也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大概就是那种，很奇妙的，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亚历山大·纳吉耶夫接过佩尔曼发来的最后一张牌，看着恰好凑成两对的牌面，不动声色，说道：“我觉得，这样一个社会，虽然失去活力，但对于当局而言其实也不错，非常稳定。”
    同样边听边认真思考这些问题的亚历山大·林科维茨道：“我不这么认为，亚历克，稳定的前提是国民生活得到保障，而马雷克描述的这样一个社会，我相信衰落是必然的，而一旦衰落到极致，无法保障民众的基本生活，社会从压抑中爆发也就是必然，结果是很可能出现又一个列宁。”
    马雷克·佩尔曼道：“也可能是希特勒。”
    话语始终不多的尤里·亚古舍夫斯基此时终于道：“按照你们的说法，事情好像回到了两次世界大战之前。”
    林科维茨微微皱眉地望着手中的牌，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马雷克四人哪怕处在不同领域，其实都有着高学历和高智商，于是越发显得高中都没毕业就辍学的基里尔·科尔科什科有些渣，很是跟不上大家的思绪。
    只是觉得吧，这些和自己有毛关系。
    不过，这几年因为身份的改变和父亲妹妹反复的揉搓，基里尔至少养出了一些沉稳性子，哪怕实在不感兴趣，还是认真倾听。
    直至四人说到两次世界大战都皱眉停住话语，等待片刻，基里尔才开口道：“虽然我不太懂，但我还是觉得你们说的很有道理，不如谈谈正事怎么样，比如我们的黑工模式，从周边国家引入劳力在我们的工厂工作两三年，然后他们上缴所有薪酬作为偷渡费用，我们送他们去西欧，比起你们说的什么都落不到的那些人，我们给了那些黑工希望，简直完美。尤里，这次能有多少人过来，哦，我不得不再次重申，只要前苏联国家的？”
    基里尔这么一打岔，周围四人从刚刚某个有些恐怖的最终推论里回过神，尤里·亚古舍夫斯基道：“大概有2500人，分批次过来，你这边可以先挑，剩余给其他工厂。”
    “不不不，应该是那位白雪女士先挑，她现在负责替我们的大人物筛选培养女人，”基里尔又是调侃，末了还忍不住念叨一句：“那女人真白。”
    但也仅限于此。
    对于某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哪怕是私下，在座也不敢过多调侃评论。
    还是转向正题。
    VIP包厢内的几人，其实也构成了一个经济链条。
    尤里·亚古舍夫斯基这边安排周边国家的地下劳工偷渡来乌克兰，基里尔的家族企业乃至其他罗夫诺地区工厂负责接收，马雷克·佩尔曼执掌的里夫尼商业银行提供这个过程中必要的‘金融业务’。金融业务运作需要平台，收入很容易人性化调整的度假村这边恰好弥补。
    用基里尔的话来说，完美。
    而且这当然只是现场诸人控制庞大地下生意中的一小块，赚不了几个钱，就是助人为乐。
    真正赚钱的，比如走私，科尔科什科兄弟以及亚古舍夫斯基两人这边都控制着几条相当完善的贸易路线，中国的廉价电子产品、非洲的优质原材料、中东的石油……现在都是按船论，先进入敖德萨港，在通过火车来到罗夫诺，进而分发至整个东欧乃至西欧。
    因为这边只拿一半的收益，剩下一半全部都打点了出去，大家都有好处，自然无所谓其他，这份生意因此越做越大。
    即使一再要求走正途，但哪怕科尔科什科兄弟的父亲，其实都不太舍得放弃。
    基里尔为了反驳自家老头子的念叨，还学会了一个词。
    原始积累。
    大到国家小到个人，原始积累阶段，没几个是干净的。
    将来洗白一下，还是太平绅士。
    当然了，毕竟有头有脸，再深层次一些，军火毒品之类，科尔科什科兄弟就不再涉及，而是由彻底黑色的亚古舍夫斯基两人这边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