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招待所，洗完澡躺在床铺上。
    庄严去多要了一床被子，把床垫上一块褥子拉下来自己躺到递上去。
    虽然天气冷了，不过供暖也开始了，房间里倒是不感觉冷。
    崔伟楠洗完澡出来，老魏进去洗澡，前者往床上重重一躺，然后目光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唉……”
    许久之后，忽然长叹一声。
    庄严怔了怔，放下手里的外军军事教材，起身侧头看着崔伟楠说：“老崔，从吃完饭回来，我就看到你有些不对劲，咋回事了？”
    崔伟楠没看庄严，目光依旧盯着天花板。
    庄严又问：“老崔，你没事吧？”
    崔伟楠忽然没头没脑说道：“庄严，你想过你将来当军官之后，会不会娶林清影？”
    庄严又是一愣，躺地板上，继续看书。
    “说说，像你这样的一个大头兵，一个月现在才三百来块，就算你当了干部，起初那几年也就一两千，你看到人家林清影那个手袋没有？普拉达，一个要几千。”
    庄严说：“老崔你什么时候对奢侈品有那么深的研究了？”
    “上次我陪着对象逛商场的时候看中一个，我看开始还以为什么鬼，后来一翻价格牌，把老子吓了一跳。”崔伟楠说：“胭脂马，那不是人人都能骑的……”
    庄严放下书，看着崔伟楠，说：“老崔，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和清影的事情了？”
    崔伟楠没吭声，又开始盯着天花板。
    良久后才道：“庄严，我和我对象之间，有些问题。”
    庄严奇道：“啥问题？我今天没看出来。”
    崔伟楠说：“晚饭后我送她回去的时候，给她送戒指求婚了。这是我早想好了，求婚成功之后回到大队里我就递交结婚申请，今年把事给办了，对象今天刚好研究生毕业，也出来工作了……”
    庄严说：“这不挺好吗？”
    “好个屁！”崔伟楠忽然有些激动，这回总算转过头来了：“庄严，你是没当上军官，虽然你肯定会当军官，可是我可提醒你，当你选择将军人作为职业去当的时候，你得考虑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什么问题？”庄严问。
    崔伟楠说：“生活的问题，现实的问题，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问题。谈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谈恋爱说白了两情相悦就行，是你们俩自己的小世界。可是一旦结婚，那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庄严听着云里雾里，今天崔伟楠看起来不对劲。
    “老崔，你对象没答应你求婚的事？”庄严隐约猜到了什么。
    崔伟楠说：“我对象说，她毕业了不打算去g市，不打算去南方，京城这边有个科研所给她发了邀请，她打算留在这里。”
    “现在我有两个选择，要么考虑转业，当然，这个不现实，我才是个少尉，刚留学回来，还早呢！还有就是调动，来京城这边的进去，去老魏那里。”
    庄严听了一愣一愣的。
    从前没听说过崔伟楠有这种心思。
    今天这是怎么了？
    “g市也是大城市，你对象不愿意去吗？”庄严觉得，崔伟楠的对象可以先去g市工作，然后入籍当地，以他对象研究生的学历，应该不难找工作。
    又或者，将来崔伟楠晋升营级军官之后，符合随军条件，对象如果登记结婚了也可以调动过来安排。
    “要不，你先在g市干着，将来当上营长了，再把老婆申请过来不就好了？”
    崔伟楠斜乜着庄严，冷笑道：“你倒是想得简单。g市虽然经济发达，但是说到科研氛围和环境，还真比不上京城，我对象的专业冷门，找工作可不好找，走科研线才是最佳选择，要是去了g市，牺牲会很大，读那么多年的专业可能就废了，她不愿意，我也不好意思让人一姑娘为我牺牲那么大……”
    “那你打算怎么办？”庄严问。
    崔伟楠说：“暂时没想到，也许……我的找找一些留在这边的同学，看看有没有机会，这边要不要人，能调上来是最佳选择，如果调动不上来……”
    说到这，神色黯淡下去。
    庄严心里也总算明白了个大概。
    看来老崔的求婚黄了。
    现实……
    这是第一次摆在庄严面前的问题。
    在这之前，庄严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对啊，如同崔伟楠和他的女友，自己和林清影之间，难道没有这个问题吗？
    假若这段恋情真的开花结果了，未来自己又将如何？
    从前，庄严把当兵只是作为一种证明自己的渠道，在很长一段军旅岁月里，庄严是迷惘的。
    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甚至不知道要不要留在部队。
    等他决定要留在部队，却忽然发现，军队也不是象牙塔，即便你穿上了那身军官服，同样要面对着和老百姓一样的生活和现实问题。
    即便你是无数不能的特种兵，你终归还是吃五谷杂粮的凡人。
    你不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孙猴子，也不是像小说里住在天庭中的那些不吃不喝就能长命万年的神仙。
    只要是人，就得面对现实。
    奉献、牺牲说起来很容易。
    做起来，可一点都不容易。
    你要牺牲还算是个人的问题，可是你要求别人陪着你牺牲一辈子，这就不得不去问问你的另一半是不是愿意。
    崔伟楠的事情，算是给庄严提了个醒。
    和林清影之间，庄严从未谈及过这个话题。
    毕竟有时候恋人之间总有那么点理想化，不想让现实的沉重污染了这份感情的单纯。
    只是，如果抱着结婚为目的的恋爱，终归还是要面对现实。
    在这个现实世界里，没人能够独善其身。
    崔伟楠忽然又说：“你明天要去她们家吃饭，要不要我借一套军官服给你？扛个少尉军衔，穿一套军官服，怎么都比你那个一级士官的神气。对吧？”
    “这不是弄虚作假吗？”庄严说。
    崔伟楠嗤之以鼻：“这叫战术！你懂不懂！打仗还有个虚晃一枪呢，你这个不就是提前预支而已吗？以你的资历，回去绝对提干，早穿晚穿不都是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