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小影其实很可爱的。”
    苏陌连忙摆手，他其实没太听懂外婆在说什么，对方的话里带有浓厚的地方口音，但是连蒙带猜也能勉强沟通。
    “这个丫头就是闹，不听话。”外婆无奈地笑，“什么也不说就跑回来了，要是遇到意外怎么办？”
    苏陌只能赔笑。
    “老师啊，事情我都听她爸妈说了，小影的事情，你要多费心。”
    “好的好的，我会的！”
    “哎，我一个乡下老太婆，什么也不懂哦……”外婆又看了眼苏陌，叹着气慢悠悠地走开了，好像是放弃了什么。走到耶稣画像下面自言自语，好像是在祷告。
    苏陌有些无聊地掏出手机，忽然发现这山里网络信号极差，时有时无，而且就算有也很卡。
    而他的手机本就有些老旧了，此刻只好叹了口气。
    算了，这几天就当是戒网了，至少这里手机电话还是可以打通的，有什么要紧事依然可以联系。
    苏陌无聊地关了移动网络，玩着单机游戏。没过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孩童的喧闹，苏陌收起手机抬头望去，只见云月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小孩。
    他们看上去年纪都不大，七八岁的有，十几岁的也有，但是基本都比云月影小，云月影在前面领头，活脱脱一个孩子王。
    云月影走到苏陌身边，指着他道：“他叫苏陌，你们要喊他苏陌哥哥。”
    “苏陌哥哥！”孩子们异口同声，他们的衣服都很土气，而且脏兮兮的，小脸蛋看起来也是脏兮兮的。滴溜溜的大眼睛仔细打量着苏陌，都看着他笑。
    苏陌笑着挥挥手：“你们好你们好，你们都是小影的朋友吗？”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似乎面对苏陌有些不知所措。
    终于，有个胆子大一点的男生说道：“她是我们老大！”
    苏陌笑了：“哦，是这样啊，原来小影是你们老大。”
    云月影很满意那个小男孩给她长脸，得意地挺了挺小小的胸。然后她拉过一个女生，跟苏陌介绍：“她叫罗芳，比我大一岁，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
    苏陌微微点头，伸出手：“你好，我叫苏陌，是小影的家教老师。”
    罗芳模样也算清秀，虽然只比云月影大了一岁，但是身高却比她高了不少，瘦瘦的，但是小肚微隆。
    她看着苏陌，咬着嘴唇笑，只是笑容怪怪的：“老师你多大啊？”
    “哦，我十七。”苏陌回答。
    “这么小就当老师了啊？”罗芳脸上惊奇，但是仍然盯着苏陌吃吃地笑。
    “他今年高三，是我家邻居，成绩也好，所以才让他给我补课的！”云月影插入两人中间。
    这时，孩童中有人忍不住喊道：“老大，你说的好吃的呢！”
    云月影扭头看了一眼，拖出她带来的大包：“你们都别抢啊，谁要是抢的话，就没有他的份了！”
    云月影一边教训着几个人，一边拉开拉链，里面满满的全是零食。
    一群小孩子见了眼都亮了，恨不得一哄而上，但是云月影一瞪眼，他们又老老实实地站好。
    “这个你的……这个小姣……这个汪洋的……这个栓虎的……”
    云月影从包里面拿出零食挨个分配，有模有样的。有的人对分到自己的零食不满意，想要换，也基本都能换。
    罗芳眼睛盯着苏陌，眼睛转来转去，嘴角挂着难以言说的笑：“你也是大城市里来的？”
    “算是吧……”
    苏陌笑了笑，生硬地应付着。他不太喜欢罗芳的笑容，总觉得这笑容不怀好意，好像被人盯上了似的。
    其他人依次分了零食，又围着苏陌和云月影叽叽喳喳问东问西。不过他们对于苏陌这个外人有着明显的疏远，望着苏陌怯怯地不敢说话，只是敢和云月影聊天。云月影此刻也没工夫管苏陌，笑眯眯地用着苏陌听不懂的方言和他们说话。
    苏陌也有不打扰人家伙伴重逢的自觉，起身坐到了远离众人的长条板凳上。
    谁知罗芳也笑盈盈地跟了过去，挨着苏陌坐，胳膊轻轻碰着苏陌胳膊：“苏老师，你怎么又是学生又是老师啊？”
    苏陌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哦，我是暑假的时候教小影学习的，只能算半个老师吧，她叫我老师，也只是喊着玩。”
    “哦，这样啊。”罗芳咬着嘴唇，依然是在笑，“那，我和小影一样，叫你苏陌哥哥好不好？”
    “我们看起来差不多大，你直接叫我苏陌吧。”
    “这样也太生分了！”
    “我们本来就不太熟。”苏陌低头笑笑，“第一次见面嘛。”
    罗芳怔了怔，又笑：“一回生两回熟，慢慢不就熟了？”
    苏陌微微皱眉：“不用了吧，我们过几天就要走了。”
    罗芳眼帘低垂，咬了咬嘴唇，忽然把手轻轻地搭在苏陌的腿上：“苏陌老师应该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去我家吃，我家也没有别人。”
    苏陌一下子站了起来，眼中多了一丝厌恶，只是没有发作，但是声音已经很冷了：“不用了，我吃过了，谢谢你了。”
    说完，他走向云月影，主动和那群小孩子聊天，没几句话就逗得他们咯咯直笑。天色越来越晚，村子里彻底黑了，家长们都过来喊自家小孩回家，众人渐渐散去，苏陌看了一眼，罗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
    “诶，罗芳怎么走了啊！”众人都走光之后，云月影挠挠头，不满地嘟囔着。
    “你和她很熟吗？”苏陌问。
    云月影理所应当地点头：“对啊，我不是说了嘛，她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
    苏陌微微皱眉，但是随即又笑笑：“但那也只是你去清河市之前的好朋友吧，都两年过去了，你还了解她吗？”
    云月影理解不了苏陌的话：“什么意思嘛？”
    苏陌摇摇头，捏了捏云月影的小脸打趣道：“我是想说，这个罗芳已经挺像大人的了，你倒是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你不会也看上她了吧？”云月影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忙道，“她都结婚了！酒席都办过了！”
    苏陌微微皱眉：“结婚了？那她丈夫呢？”
    “不知道诶，我去她家的时候就没看到，可能去村头打牌了吧。”云月影摇摇头，然后张牙舞爪地要挠他，“你不会真的看上她了吧？你敢！我，我要在群里跟其他人说了！”
    “怎么可能呢，她还没有你漂亮呢，我干嘛会看上她！我好奇，只是因为在我们那边没有见过这么早结婚的。”苏陌笑着抓住她的双马尾抖了抖。
    “这才差不多……”云月影稍稍放心，但是随即又察觉到哪里不对劲，扑上去跟苏陌闹，“什么叫还没有我漂亮？我长得不好看吗？”
    苏陌一边躲云月影的拳头一边笑：“好看好看，你长得最好看！”
    回到村子里之后云月影明显欢脱了不少，苏陌挺喜欢看到她这样的，总比之前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好。
    两人闹腾了一阵，直到外婆也走到前屋，云月影才放弃对苏陌的撕咬。
    苏陌把空了的书包从地上拿起来：“你把零食全分出去了？”
    “嘿嘿，其实还有一点。”
    云月影打开里面的一个小夹层，露出了几根棒棒糖。她随手拿过一支，拆了包装扔进嘴里：“你要不要？”
    苏陌摇摇头：“我不吃，你吃吧。我刚才看你给那个叫小姣的小女生多分了那么多零食，你们关系很好吗？”
    云月影怔了一下，“啵”得一声把棒棒糖从嘴里拿了出来，又把上面的口水吮掉，声音有些低沉：“因为她爸爸死了。”
    苏陌微惊：“怎么死的？”
    云月影叹了口气：“给人装空调的时候被电死的，她好可怜的，估计再长大一点也要被嫁给人了。”
    苏陌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在云月影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做得好，你真有爱心，我为你感到骄傲哦！”
    云月影忍不住微微脸红，忸怩着：“干嘛这么夸我，我又没做什么……”
    “不，你能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苏陌笑了笑，起身走到门外。山沟沟里的夜很安静，远处隐约传来人的呼喊声，天上月白如玉，星空璀璨。
    云月影也走了出来，忍不住得意地道：“漂亮吧，在城里面就看不到这么好看的星星！”
    苏陌斜了云月影一眼：“不想回去了？”
    “不想回去了！”云月影别开脸，转身走进屋里。
    苏陌耸耸肩，总归是要回去的，乡下再好，也不如城里，星星再好看，也总是会看腻的。一个习惯了手机电脑的人，怎么可能在这没网的乡下呆得住。
    云月影老家后面盖了一个小二层，她和她父母回来的时候会睡在楼上，这也是苏陌这几天住的地方。
    苏陌被领到楼上的时候，云月影的外婆已经给他铺好了被子。苏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外婆摆摆手让他不要在意，云月影让他一个人在楼上睡觉，向他做了个鬼脸就下楼了。
    第二天，苏陌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见云月影早就醒了，就坐在床边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今天醒的好早啊。”苏陌看了眼手机，这才不到八点。
    “哪像你，睡懒觉。”云月影戳了戳苏陌的脸，明亮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快点起床啦，大懒虫！”
    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被云月影喊懒虫的一天，苏陌心里好笑，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阳光正好，外婆朝两人笑，示意两人吃饭了。
    早饭是粥和包子，包子是自家做的，放在灶台上蒸，味道很一般，还有点硬，苏陌只礼貌性地吃了半个。云月影看上去也不太习惯乡下的食物了，也只吃了半个。
    两人吃完饭，云月影对外婆喊了一声“我去放牛啦”，然后就拉着苏陌跑了出去。
    牛棚就在屋子后面，云月影打开牛棚把自家牛牵出来。苏陌忍不住笑道：“没见过你这么喜欢放牛的！”
    “哼哼，今天一定要让你见识一下！”
    云月影一心要雪昨日之耻，把牛牵出来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要骑它。她拍了拍牛头，牛很顺从地低下了头，云月影双手抓住牛角，脚踩在牛的头上。然后牛一抬头，就把她送了上去了。
    “怎么样，厉害吧！”云月影骑在牛背上，得意地道。
    “厉害厉害！还有你的草莓内裤也很厉害！”苏陌笑着鼓掌。
    云月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上牛时裙底走光了，不由脸一红：“色狼！”
    苏陌伸出手：“那你要不要去换一条裤子？”
    云月影红着脸，凶巴巴地道：“干嘛？反正你都经常看见了！”
    苏陌微微笑道：“难道你想让别人也看见吗？我可不想你被别人看见啊！”
    “哼，色狼！”
    云月影轻轻哼了一声，嘴角一扬，双腿并到一边，跳进了苏陌的怀里。
    苏陌把云月影接下，云月影跑进屋里，不一会就换好裤子回来了。
    “走吧！”
    云月影又骑在牛上，头上还带了个草帽，两条小腿凭空踢了踢，笑眯眯地指挥苏陌牵着牛绳，前往不远处的山坡。
    她青色的衬衫配上黑色的长裤，颇有一种乡村少女的感觉。今天也没人给她扎辫子，她的长发就一直放了下来，几乎都要垂到腰间。
    云月影摇头晃脑：“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苏陌笑着回答：“因为你今天很可爱啊。”
    “我哪天不可爱！”云月影得意地哼哼。
    苏陌表面赞同地点头，他在云月影的指挥下，把牛牵到了一片草地上。
    到了草地上，牛很自然地低下头吃草，云月影蹬了蹬腿：“我要下来啦！”
    “那你下来啊。”
    “你抱我！”
    苏陌失笑，朝着云月影伸出手。
    “接住了啊！”
    “放心，接得住。”
    云月影嘿嘿一笑，一下子在牛背上站了起来，然后一个跳跃扎进苏陌的怀里。苏陌一时承受不住下坠的力道，抱着云月影便倒在了草地上。
    “你这太危险了……”
    苏陌抱着云月影，没有让她受伤，但是自己胸口倒是有些疼痛。所幸身下是泥土，也没什么事。
    “疼吗？”云月影倒在苏陌的怀里，笑嘻嘻地说道。
    “当然疼啊。”苏陌没好气。
    云月影勾住苏陌的脖子，在他嘴上亲了一下，蹭了蹭他的脸：“那这样还疼不疼？”
    “下不为例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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