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黄大状元,你跟我搅在一起,可没什么好处啊!我估计要不了几天,你头上的六元光环,就会消耗殆尽的!”
“头上?光环?”黄观跟柳淳相处的时间不长,不太理解他的用词。
“很简单啊,就像是庙里的佛像,脑袋上一圈一圈的,能让你更加庄严肃穆,神圣威严。开天辟地的第一位六元,文曲星下界,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不一样的。”
黄观苦笑着摇头,“有什么不一样的,柳大人,你就不要揶揄我了,我还有什么光环可言,早就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了!”
黄观真没有撒谎,他求了牌坊,消息传过去,许家实在是没有法子,只能写了一份文书,送给黄观,答应他恢复原姓。
只是私下里,许家气急败坏。
全都疯了!
六元啊!
多大的荣耀!
他们都准备写进族谱,流传后世,作为家族永远的荣耀。可还没来得及高兴,煮熟的鸭子就飞了。
黄观请赐牌坊,这一招暗藏杀机。
假如黄观还是许家人,朝廷赐牌坊,乃是赐给六元相公的。
可黄观偏偏给许家请了牌坊,是赞颂他们教养之德,这里面暗含的意思,就是他不是许家的人。
道理也很简单,你花多少精力,养自己的孩子,那都是应该的。但若是尽心尽力,教养别人的孩子,那就是值得赞美颂扬的。
虽然黄观在许家受了无数白眼,遭了各种歧视。但他依旧决定把眼泪含在肚子里,笑着给许家一个体面,也给自己一个解脱。
许家是地方豪强,虽然生气愤怒,但也没有办法,只能放了黄观。私下里,却有许家的人散播出风声,黄观在家的时候,不孝敬老人,品行低劣,攀附权贵,两面三刀,他能考上秀才,就是靠着迎合考官,至于后面的三元,是怎么得的,就不好了……
毕竟把黄观养大,许家的坏话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再加之一些人的渲染,黄观有才无德的印象渐渐形成了。
人们又把他御前的奏对拿出来,黄观为了考上状元,昧着良心,迎合陛下,支持迁都。是奸佞无疑。
还有人讲,迁都耗费国帑民财,无数百姓征用。妻离子散,骨肉分离。为了修一座新的都城,要死多少人?
新都的地下,都是累累白骨,黄观就是杀人的刽子手,士林的败类,科举史上的小丑……
不得不,吐沫星子真的能淹死人。
这才没几天,黄观就已经臭大街了。同科的人根本没有找他玩的,甚至还有人翻出了他出使倭国的旧事,煞有介事,举发黄观通倭。
“柳大人,句实话,我现在跟过街老鼠差不多,我怕坏了令尊的婚事啊!”
柳淳突然哈哈大笑:“状元公,我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脸皮够厚,心脏够大……咱们这么吧,孔夫子活着的时候,四处求官,一生落魄,好不容易掌权,就原形毕露,把少正卯给杀了,这么个人,谁能想到,几百年后,立地成圣了呢!所以啊,不要怕被骂,骂你的越多,某种程度上,就是夸你的越多,这二者是一样的。”
黄观哼了一声,“柳大人,你诽谤圣贤,简直大逆不道……不过算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圣人门徒了,也就不什么了。不过若是让我几百年后,才能改变名声,那,那我可受不了!”
黄观叹了口气,“柳大人,你知道不?我小时候在族读书,被赶到了角落里面,那块是漏的,每逢下雨,我的衣服就会被淋湿,我想躲雨,其他人都不让我过去,还骂我,龙虎岂能与猪狗并列……”黄观的拳头握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从那时候我就发誓,要读书,要出人头地,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惊掉下巴,我等不了那么久!”
柳淳哈哈大笑,“所以你就决定背叛文官,站在我这一边?”
“我相信柳大人!”黄观认真道。
柳淳愣了一下,笑道:“得了吧,我都不信我自己呢!就我这个小细腿,可给不了你庇护。而且要我,你也别太在意过去,许家是给了你不少的羞辱,但是这世上能读书的人,一百个里不过两三个人罢了,你已经是很幸运的了。根据我的经验,不要把自己的荣辱系到任何一个人身上,只有能掌握在手里的,才是真的!”
黄观万万没有料到,他一个状元公,卖身投靠,柳淳居然拒之门外,但若拒之门外,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讲为官的心得?
能倒是现在的程度还不够,没法跟他合作?
哎呦!
柳淳啊,你也别太狂妄了,我可是六元啊,直接入选翰林院,也是从六品的翰林修撰,是有资格跟随在陛下身边,记录言行,甚至起草一些简单的诏书的。
换句话,本状元公是天子近臣,别看文官那边骂他的不少,但黄观相信,只要过了风头,他确确实实站稳了脚跟,会有人向他靠拢过来的。
毕竟早年的经历,让黄观对人性很悲观的,他觉得趋炎附势,攀附权贵,乃是人的本能,改变不了的。
好吧,他也在趋炎附势。
柳淳很受朱元璋宠爱,黄观想通过投靠他,到和天子相处的本事,也快速成为宠臣……只是有点不顺利啊!
黄观很纠结,可也没有办法,只能尽力操持婚礼,顺便好好观察柳淳,寻找新的机会……按照古礼,从议婚到成婚,要经过六道礼仪程序,即六礼:纳彩一男家向女家送礼求亲:问名一一男家询问女子的名字、生辰;纳吉一一男家卜得吉兆后,到女家报喜送礼订婚;纳征订婚后,男家下骋礼;请期选定结婚日期:亲迎一一接新娘子到男方家里成婚。每道礼仪程序,又有许多细节,十分繁琐冗杂。
柳三身份不高,冯姑娘又是二婚,礼节很简短,被压缩成了三项……纳采,纳征、亲迎。也就是求亲、下聘、成婚,简单明了。
黄观在太,钻研过各种礼节,都烂熟于心。
他觉得给柳三办婚事,没什么难的。
可很快,现实就给他一个大巴掌!
燕王朱棣,王妃徐氏,从北平送来了足足十船礼物,让千户陈远押着,给送到了金陵,其中光是人参,就装了十筐!
朱棣还写了亲笔信,他在信中,赞颂柳三的功劳,他出生入死,刺探军情,没有他,就没有出兵辽东的胜利。
朱棣这么干,已经是把柳三看成自己的人,给足了面子。谁能想到,在朱棣的礼物刚刚送来之际,开封的周王朱橚也送来了一份厚礼,另外让人吃惊的是,秦王朱樉也挑了二十匹好马,送了过来。
要知道,这是继万寿盛典之后,几大藩王,一起送礼,而且礼物都非常贵重。
别柳三了,就算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也断然没有这么高的待遇!
如果这样就完了,也就罢了,关键是紧随其后,信国公汤和,颖国公傅友德,梁国公蓝玉,包括被贬的郑国公常茂,曹国公李景隆,甚至连魏国公徐辉祖,悉数有礼物送来。而汤和和蓝玉,更是亲自过来,俨然以柳三的长辈亲属自居,里里外外,过问每一件事情,半点不含糊。
黄观每天操持各种事务,天天光是见这些大人物,就让他头晕目眩了。
寻常的进士,你在朝三年五载,未必能跟这帮人上一句话,可现在呢,天天碰面不,还时常能聊一聊,黄观觉得,能认识这些人,留下一面之缘,就已经是赚大了。
这还不打紧,一文一武,两个奇人,也出现在了柳家,黄观打听之后才知道,那个山羊胡的小老头,就罗贯中,没有别的本事,就会写话本。还有个背着狗皮卷的老头,有一次跟蓝玉切磋武功,黄观才知道,敢情他就是赫赫大名的张定边!
更让黄观惊讶的是,那位原本一心飞天的陶成道,带着一大帮弟子过来了。
柳淳代师收徒,认了陶成道当师弟,原则上柳三就是陶成道的长辈,虽然还没有陶成道岁数大。
“无先后,达者为师!今天是你们师爷的婚事,拿出本事来!要做出最好看的烟花,还要把热气球升起来,给师爷庆贺新婚!”
“疯了!都疯了!”
黄观只能这么,柳三不过是锦衣卫千户,值得吗?
自己废了多大的力气,考了前无古人的六元,怎么看起来,还没有柳三来的威风啊?老天爷,我可是文曲星啊,难道,难道他是武曲星?
黄观疯狂拷问自己的时候,突然有太监捧着圣旨来了。
“……千户柳三,数十年尽忠报国,劳苦功高。特加锦衣卫指挥同知,赐穿飞鱼服!”
黄观无话可了,从千户升到了同知,够狠!
还有没有更厉害的?
事实不会让黄观失望,老太监来了之后,太子朱标居然也来了。
“这个大喜的日子,父皇可是会亲自过来!你们要小心准备着,别马虎大意。”朱标瞧了瞧黄观,眉头紧皱,“你……怎么来了?”
黄观忙苦笑道:“殿下,是柳大人请我过来的。”
朱标干笑了两声,他也听了,黄观被骂得很惨,没想到这家伙的心够大,居然还有心主持婚礼,不错,不错!
朱标笑呵呵拍了拍黄观的肩头,“等有空,孤请先生到东宫讲课,还望先生不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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