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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向宋国戴举学习
    戴举很冷静,戴举撤退了,戴举被包围,戴氏一族的种子精英被鳄人追上了……
    整个宋国商丘“虎贲”的前军……被全歼。
    别说什么宋氏戴氏,一股脑儿全部被聚歼在了前沿阵地上,戴举最后带着人逃出来的时候,左右只有十七八个人,还全是军官,亲卫都折在了后头。
    最后这十七八个人,是趴在木排上游过泗水的。
    返回河西之后,戴举一脸茫然。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忠臣呐!真是忠臣,服了!我李某人这辈子真没服过人,这个戴举是真的让我服气啊。能尽忠到这样一个地步,我以前只能在电影上看到,活生生的是没见过的。”
    在那里絮絮叨叨的李县长是真的感动,戴举这个人简直是这个时代的一朵奇葩,是无数不义之人中的人性光辉啊。
    宋国有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要立刻亡国的。
    之前李县长也没多么服气,直到后来鳄人杀得兴起,装备越来越明显,整个战场上的宋军大崩溃之后,才发现这断后的商丘“虎贲”,很多人都是戴举的族人啊。
    李县长是分不清哪个是戴氏哪个不是的,但逼阳国中大夫阳巨认识啊,好些个军官都还跟阳巨喝过酒,碰头是能打招呼的那种。
    这些人,要么死了,要么残了,要了残了之后看到阳巨然后自杀了。
    “这不是一人忠义,这是一族忠义啊。感动,令人感动。”
    一个人忠心耿耿不算什么,但整个家族都是秉承这样一种精神,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家风好啊。
    “来人!”
    “是!”
    打扫战场的时候,鳄人、勇夫席地休整,迅速地补充高能量食物还有淡水,甲具只是卸了外层,内里还有一层皮革和布衣。大运动量之后,得赶紧散热休息。
    负责警戒的是候补鳄人,负责清点战利品的是候补勇夫。
    盯着弩阵军纪的,是“义胆营”,这些狗子现在胳膊上都戴着红袖套,罚款罚得可灵活了。
    不过这时候就算让弩阵的弓弩手选择战场抢劫,他们也不敢。哪怕一堆的曹国贝币就在眼前,也没有人敢伸手,只是眼热地盯着。
    和他们不同,鳄人和勇夫浑身散着热气,坐在地上一声不响地吃着东西,浑身的血腥味依然很浓,战场周围到处是尸体,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五脏六腑糊了一地。
    很多弩阵成员还不能承受这种冲击,完全没有食欲,偷偷呕吐者数量不少。
    正因为如此,看到鳄人和勇夫的战后表现,才更加让他们震惊。
    实际上,不少弩阵成员都以为自己是强军种子。一开始李解把他们编为弩阵,他们还是心中不满的,嘴上固然是没说,但屈辱感总归是有一点。
    要知道,鳄人和勇夫的装备,精良到他们各自国家以举国之力,都不可能打造。但在李解这里,想要获得什么样的装备,就看你达到什么样的水平。
    弩阵成员都是各自国家的佼佼者,然而他们连跑步都跑不过候补勇夫,更不要说鳄人和勇夫。
    李县长对戴举这个宋国忠臣佩服无比,两三万弩阵弓弩手,则是对鳄人、勇夫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服不行,全面性的差距,令人绝望的差距。
    更让他们怀疑人生的,就是这种人居然不是姑苏王师?吴甲到底强到什么程度,才会连这种人都不用啊。
    “首李,有何吩咐?”
    沙瓜站在李解一旁,小声问道。
    “传令诸军,宋人虽然败了,但是也有英雄人物啊。号召诸部,向宋国戴举学习!”
    “是!”
    李县长叉着腰,看着滚滚泗水,很是感慨:“这宋橐蜚都能有戴举这样的手下,老子肯定也得有啊。他娘的,宋橐蜚这个老废物,运气是真的好,都这种模样了,居然还有这样的忠臣。虽说有点愚忠,可愚忠也是忠啊!唉,戴举这种人,真是太难得了,太难得了啊。”
    正当李县长大肆宣扬戴子忠诚的时候,泗水以西的戴举欲哭无泪,他连捶胸顿足的心思都没有了,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几个手下一拥而上。
    “主公!”
    “主公不可!”
    “此乃天意!此乃天意啊主公!”
    “猛男之威,世人难料!主公切不可如此!大业为重,大业为重啊主公!”
    当啷。
    手中的剑跌落在地,戴举含泪哽咽:“大业,大业……大业何在,大业何在啊!”
    扭头看着滚滚泗水,戴举此刻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宋氏子弟是被打崩了,他戴氏的人也的确在短期内占据了军中位置。
    可现在还有啥?!
    人都被杀光了,占了位置做神婆吗?!
    “主公!”
    一个戴氏中年军官双目圆瞪:“戴氏不灭,戴邑尚在!只要主公在,戴氏必能大兴。主公,我等未曾没于河东,亦是天意!天意不亡戴氏,天意不亡主公——”
    “主公,当振作!”
    一番劝说,戴举心神稍定,然后道:“随吾前往中军!”
    “主公英明!”
    “主公英明!”
    见戴举恢复了神气,十几个戴氏军官总算是松了口气。对他们来说,戴氏想要壮大,必须要有压得住戴氏各个“山头”的雄主。
    而戴举,就是这样的人选。
    实际上也是如此,戴氏被封戴邑之后,全族空前发展,账面“国人”数量不多,但“野人”聚落多不胜数。
    加上靠近戴国,时有戴国贵族跑路,就会在戴邑落脚,戴举在戴国附近的名声相当不错,当然在戴侯全家那里,肯定是恶名累累。
    子橐蜚此刻还在生气,“板荡”被人吟唱,最丢人的就是他。如果宋国关起门来,倒也就罢了,偏偏宋国假假的也凑了一个联军,还是有友邦人士从旁跟着的。
    在子橐蜚无能狂怒的时候,外面传来消息,说是河东断后的部队,全军覆没。
    这个消息震惊到了子橐蜚,不是因为部队被打光,他本就是薄情寡义之人,“虎贲”哪怕死光了也就是假装擦一下眼泪。
    他震惊的是,傅人野战水平,居然提高到了这种地步!
    去年冬天还只是依靠冰天雪地,这让人还能找一下借口。今年就进化到这种程度了?
    哪怕负责断后的部队不是完全体,但那也是商丘“虎贲”,而且前军司马戴举也布置的像模像样,他子橐蜚带着大部队转移,那是一点迟滞都没有,相当的轻松。
    这说明戴举断后的效果是斐然的,是成功的。
    为了他子橐蜚,戴举居然全军覆没了?
    要知道,戴举同样带着最少三千人的戴氏子弟,这要是打完了,那戴氏还能起来吗?
    “国有忠臣良将,必能大兴!”
    子橐蜚一声感慨,竟是有些悲伤,连忙追问,“戴子何在?!”
    “行踪不明,有溃兵言戴司马推舟入河,是否抵临河西,卑下不知。”
    “啊?!”
    猛地一惊,双手张开的子橐蜚很是难过,这样的忠臣良将,就这么死了?他跌跌撞撞向后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案几上,“唉——”
    一声叹息,子橐蜚很是不甘,宋国国运,就是要这样断送吗?
    要知道从一开始,看穿晋吴互王危险的人,就是戴举啊。给大宋国破局,献计献策的人也是戴举啊。
    为了让他子橐蜚安全转移,保证大军稳定的人,还是戴举啊!
    现在,这个国之栋梁,居然折损在此?
    子橐蜚顿时大怒,将君子剑抽了出来,狠狠地斩去案几一角:“江阴野人!吾绝不相饶——”
    营帐中气氛凝重,不管跟戴举的关系如何,但此刻诸多宋国贵族,都是不得不由衷佩服,戴邑之主,的的确确是个忠诚。
    即便不是忠于宋侯子橐蜚,也是忠于宋国这个祖国。
    甚至有些一开始怀疑戴举是在搞事的戴氏对手,此刻也有些自责,这世上哪有玩阴谋诡计,把自家精英种子都玩死的?
    正当诸卿士准备开口安慰一下子橐蜚的时候,外边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
    这次前来禀报的不是小兵,而是蒙氏的将领蒙武,主持了第一次逼阳之战的主将。
    “君上!戴子得以保全,率戴氏十八人渡河,如今诸人身负重伤,臣已先行调派医者前往救治!”
    “啊?!”
    子橐蜚大惊大怒大悲大喜,猛地走了两步,一脸狂喜的表情居然凝固了起来,接着嘴角一歪,整个人四肢都不受使唤,然后“咚”的一下,摔倒在地。
    只是他手还握着君子剑,这剑本就锋利,擦着大腿划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
    “君上——”
    “散开!”
    蒙武当机立断,猛地撕破身上下摆,卷成一团塞到了子橐蜚的口中。
    此刻子橐蜚牙关紧咬,整个人都在抽搐,蒙武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把子橐蜚抱了起来放在软垫上,然后吼道:“快传医者——”
    “君上!君上——”
    “君上大厥,快传医者!”
    大厥是列国贵族中比较出名的病症,属于富贵病,实际就是中风。
    宋国说“中风”多说“大厥”,楚国则是用“仆击”来形容,但都一个意思。不管哪个国家,都有中风不死然后半身不遂的君侯。
    当然更多的是中风之后没多久就死了的,也因此这个病相当出名。
    蒙武处理还算得当,子橐蜚死是没死,眼珠子还瞪着,就是斜眼歪口的,看上去极为丑陋。
    不少宋国卿大夫,此刻已经判了自家国君死刑。
    这种模样,再署理朝政又有什么意义?国际上只会更丢脸。
    又不是那种英明国君,自家国君的表现,就是个小丑,宋国的脸已经丢出天际。宋国卿大夫们要不是还要生活,早就盼着子橐蜚早点死,最好直接退位。
    现在,机会来了。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和列国一样,储君问题宋国也没搞定。
    只这一刹那,凡是家族有点实力的,都内心无比的荡漾,哪怕表情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痛苦状,可那种眉眼之间的狂喜,根本压抑不住。
    宋侯“大厥”这个事情控制在了小范围内流传,卿大夫们也很清楚,现在还不是大肆宣扬的时候,正打仗呢,傅人现在表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这要是被他们抓住机会,三军没有统帅的情况下,宋国部队要是遭遇全面溃败,这国家都没了,还玩个蛋。
    不多时,就有卿大夫发出了一个声音:“戴子伤势如何?!”
    “劳累不堪,虚脱昏迷。”
    蒙武应了一声,顿时也反应过来,抬头看去,整个营帐内,几乎多有的宋国大佬,都只有一个态度。
    等戴举恢复过来之后,就让他出来主持一下工作,至少让宋国全身而退。
    反正戴氏一没有人二没有势,戴举还是个大傻逼,居然要给子橐蜚尽忠,那就让他背黑锅喽。
    你不是大宋国的忠臣么,那就得好好地给大宋国干活,现在君上不行了,你是忠臣,得帮着解决一下问题啊。
    短期内还不到争夺世子人选的时候,得先解决第二次逼阳战争。
    开战很容易,结束战争,那就是相当的困难。
    而且很显然宋国打不下去了,这一场战争的结束,大概又是以宋国的失败而告终。
    再战逼阳,面对吴国猛男又输了一次,宋国的国际地位击穿地心。但是,战后还有一堆麻烦事情要处理,打输了就要赔偿,或者停战也得掏出诚意。
    敌人要是不满意,耗你三年五载的,你一个国君都是半身不遂的国家,玩个鸟?
    “如今事关重大,切不可泄露内中,待戴子醒来,我等再行商议。”
    “可。”
    “可。”
    “可。”
    一种卿大夫都很有默契,凡是年薪千几百石以上的,一个个都是人精。现在国君就是半条死狗,最忠心的那一个,又把自家精英给打没了,到时候宋国认输收兵,这跑去跟逼阳国谈判的人,不是戴举还会是谁?
    大忠臣就应该签卖国条约。
    此时此刻,众多卿大夫也不去想吴晋互王的事情了,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大宋国亡了,我们投靠吴人或者晋人,不也挺好?
    就这么想着,想着想着,还挺有道理。
    子橐蜚中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戴举那里,戴举虽然劳累过度然后“昏迷”,但一起逃出来的十八个戴氏子弟却还能活动。
    几个家族第一时间就派出了自己人来接触他们,然后偷偷地把消息交流了一番,确定河东商丘“虎贲”完蛋之后,这群人都是松了口气。
    “主公!君上居然‘大厥’!”
    有个赤膊上身,缠绕着布带的中年壮汉目光如炬,“若如此,君上必要退位!然则世子未定,朝中重臣,必有私心!”
    榻上一脸“虚弱”的戴举目光也是闪烁不定,碰上李解这个怪物,运气太背,这一点,他认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啊,大难不死,果然必有后福!
    子橐蜚“大厥”之后,短期内就是丧失了梳理朝政的能力,万幸的是子橐蜚没死,要是死了,实际上戴举反而处境更加艰难。
    只有子橐蜚活着,他戴邑城主才是国之栋梁,否则换了个主君,谁知道谁啊。
    那么短期内,对子橐蜚影响力最强的,又或者说能够让子橐蜚最信任的外臣,绝对不是外戚家族,而是同为公族血脉的戴氏族长!
    心头转过各种想法,戴举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场仗打不下去了,要结束。
    不过结束的方法,一定是宋国认输,怎么认输不知道,如何大出血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他的那些同僚,一定不会去做这个“卖国贼”,跟傅人,跟逼阳子妘豹,又或者说跟江阴子李解谈判的人,一定是他戴举,也只有他戴举。
    这在别人看来,是一场苦差事,是极为憋屈极为屈辱的事情。
    但是戴举不这么看,甚至他也猜到他的同僚们,肯定也拿这个事情来笑话他。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换个角度来看,短期内掌握庞大权力的人……难道不是他这个跑去跟傅人求和的“卖国贼”吗?
    至于说怎么卖国,割地赔款还是出卖百姓,这算个事儿吗?土地是宋国的,是国君的家业;百姓是宋国的,是国君的子民。
    将来有人咬牙切齿地咒骂,他戴举怎么可能是第一罪人?如果子橐蜚完好无损大权在握,倒是可以把事情宣扬成戴举谈判毫无底线,只要宣传得多了,底层也会认为这事儿罪在谈判之人,忘了罪魁祸首,其实应该是统治者。
    但现在子橐蜚“大厥”不起,看似黑锅背了起来,但因为没人帮子橐蜚行动说话,人们只会对戴举更加同情。
    “将吾抬往君上大营。”
    “主公?”
    “快!”
    不多时,十几个或多或少有伤在身的戴氏子弟,就抬着“半昏迷”,看上去虚弱到随时可能嗝屁的戴举,前往子橐蜚的营帐中。
    到了大营,不等那些个卿大夫上前来安慰问候,就听戴举用嘶哑而悲怆的声音喊道:“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