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周礼》已经落后了,很多地方都和现在的风俗不同了,为什么还要遵守它?至少……《周礼》上可没有皇帝。”胡亥不以为异的说道。
“可是大臣会反对的吧?”扶苏皱着眉毛说道。
这简直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只是想想,扶苏就能想出那些大臣脚会跳成啥样了。
“谁反对谁就是不愿意做秦人,既然不愿意做秦人,那我们还留着他们做什么?”胡亥冲着扶苏微微一笑,露出森森白牙说道。
“岂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杀人?”扶苏脸上浮起一层薄怒,虽然他赞成修改礼法,但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杀人,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谁说要杀他们了?”胡亥咬了一口李子,冲着扶苏“呵呵”一笑,接着转头看着嬴政说道:“父王,既然您觉得《周礼》已然落后,所以我们应该编写《秦礼》;那么时势易变,当年商君编写《秦法》之时,我大秦不过是西垂弱国,但是现在我大秦已经是个幅员万里的大国……”
看着脸色渐渐阴沉下去的嬴政,坐在胡亥身边的扶苏,恨不得伸手把弟弟的嘴堵上,但是父王在上,他实在没有这个胆子,只好拿起一个李子,猛得凑到胡亥嘴里,阴沉开口说道:“胡亥,好好吃李子,不要乱说话。”
被扶苏猛得往嘴里塞了一个大李子,正在说话的胡亥顿时咳了起来,手慢脚乱半天,好不容易将李子从嘴里吐出来,转过头,一脸悲愤的看着扶苏,叫了一声,“大哥。”
“乖!”扶苏笑咪咪的摸了摸胡亥的头,然后又在嬴政看不见的位置,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好好吃东西,不要乱说话。”
这熊孩子,真是不怕死啊,连修改《秦法》这种事都敢说出来?你没看见父王脸都黑成那样?不知道《秦法》是我大秦的立法基本吗?
“大哥……”胡亥接过扶苏递过来的李子,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不知道是感动了,还是该生气。那么害怕嬴政的扶苏哥哥,竟然敢顶着嬴政的黑脸,开口阻止自己,想想还是挺不容易的,“大哥,你别阻止我,你阻止了我一时,不能阻止我一世,我总会找到机会和父王说的。”
扶苏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劝胡亥。阴着脸,看了老半天戏的嬴政,忽然开口说道:“胡亥,你继续说。”
“是,父王。”胡亥将李子又塞回扶苏手里,转过头看着嬴政说道:“孩儿觉得,父王应该修改《秦法》。”
说出来了说出来了,这熊孩子还是说出来了。
扶苏简直要抱着头,缩到墙角里去了,这熊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秦法》是过于严苛,应当修改,但这种事交给大哥就行了,你一个小孩子瞎操成什么心啊?
“父王,这其实也是儿臣的意思。十八弟……十八弟只是知道儿臣不敢说,所以帮儿臣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请父王不要责怪十八弟,都是儿臣胆小懦弱,所以十八弟才会说这种话的。不然十八弟一个小孩,哪里懂这些东西?父王要怪就怪儿臣一个人吧。”扶苏冲着嬴政拱了拱手,开口说道。
大哥你干吗?胡亥看了一眼扶苏。
闭嘴!你个熊孩子!没看见父王脸都黑了吗?扶苏用力瞪了一眼胡亥。
“扶苏,你不用帮胡亥说话,父王知道你……你要是想说,你绝对会自己说的,不会拉上胡亥的,所以……”嬴政冷眼扫向胡亥,“你说!”
“孩儿已经说了吖!”胡亥萌萌哒又天真的口气,差点没让一旁的扶苏跳起来,一掌拍死这个熊孩子。
“父王让你说,你就说,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别在这里装蠢。”扶苏凑过身,咬牙切齿的对胡亥说道。
“喔……”胡亥表情萌萌的看了一眼扶苏,又看了一眼嬴政,忽然“噗嗤”一笑,无视自家老哥和老哥可比包拯的脸,开口说道:“你们是想让我说《秦法》严苛,然后什么什么什么……应该修改吧?”
“难道你不是要这么说?”嬴政没好气的看着自家小熊。
“不是吖……”胡亥一脸萌萌哒的摇了摇头,刚想耸肩装无奈,就感觉腰上被人掐了一把,转过头就看见自家兄长如释重负的脸,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开口说道:“父王我只是想说,除了少数大罪之外,《秦法》基本上就是罚钱,然后交不出钱,就让人去服役,说穿了就是一种使用免费白工的方法。现在天下已定,想来最近也不需要搞什么大型基建……我是说,修行宫之类的……”胡亥一说完“行宫”两个字,就看见自家父王的脸,果不其然的黑了。
按照历史,在秦灭六国的过程中,会仿照六国宫殿的模样,在咸阳城中依次修筑六国宫殿,供东方六国的旧有王室居住,以安抚六国人心、拉拢六国势力。但这一次,因为胡亥早就知道,六国就是六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再拉拢也没有用,所以早早的阻止了嬴政修造六国宫殿。
至于那个阿房宫,更加早就被胡亥给蝴蝶掉——理由是,住那么大的房子,父王就离孩儿更远了,孩儿不要嘛;人家就喜欢咸阳宫,萌萌哒的咸阳宫,从小人家就住在咸阳宫,人家和父王最美好的回忆,都在咸阳宫。
你说这样子的方法很幼稚?是很幼稚,但管用就行了,这可比跟嬴政说浪费钱、浪费民力有效多了。
嬴政是个自大的君主,他相信在自己的统治之下,无人敢造反,所以他不在意民心,而秦国在攻掠六国之后,发了一大笔战争横财,他还有钱。
有钱有权,你就别怪他任性!
胡亥之所以折腾出个《秦礼》,也是为了分散嬴政对修房子修行宫的乐趣。
与人斗,其乐无穷,为了修《秦礼》,嬴政到时候得和多少人斗啊,就不信他还记得阿房宫。
不不不!我这不是给父王找麻烦,我只是为了防止他年纪轻轻就大脑退化,所以给他找点事干。
“父王为什么不把这些罪人,改为流放呢?”胡亥眨了眨眼,表情认真的说道。
“流放?这到是新鲜,你说流放到哪去?”嬴政皱着眉头问道。
这里要解释一下,虽然春秋战国已经有流放罪——比如著名的屈原,就是被流放到汨罗一代。但是流放在秦汉时代用得很少,用不著名网络作家九千岁添千岁的话来说,“在春秋战国,你身份不够,你想流放都流放不了”。所以流放之刑实际上要南北朝后期,才开始进入五刑体制,而且占据其中降死一等重刑的地位;到隋唐之际,以徒流刑为中心的笞、杖、徒、流、死五刑制正式确立,并一直影响到清末。
“百越。”胡亥一边说着,一边顺手碎点心,在地上摆了个中国地图的模样。
刚摆完,发现嬴政和扶苏的表情有些奇怪,立马省悟到自己是顺手摆了个大公鸡,只好一脸淡定的开始装无辜,接着转换话题,“不忍杀之,流放远方。我知道父王想将六国遗族和天下豪富都迁进咸阳城。豪富迁进咸阳城没有问题,但这些六国遗族……我们完全可以将六国的遗族流放到百越去,他们要造反也好,要干别的事也好,都得先和百越人打上一场,活下来再说。到时候不管他们谁输谁嬴,都必定是损兵折将,我大秦只需要装一回枪战后的警察……不是,我是说,等他们打完了,我们再去收拾残局。”
胡亥这种方法,其实是和后世欧洲人学习的,后世欧洲人流放犯人,就是将他们流放到鸟不拉屎的异国它乡——比如美帝、加拿大、澳大利亚等都是当年流放犯人的地方。所以,在这三个国家住了几百年以上的本土家族,都是犯人的后代。
“孩儿知道父王为使百越融入中原,欲迁大举迁徙中原人口入桂林郡和象郡,生发文明,融合群族,凝聚根基,而且孩儿还知道父王欲迁数十万秦军驻守百越,。可是孩儿觉得,春秋战国数百年,老秦人为大秦的基业流了多少血,好不容易到了兵戈止息之期,却要数十万将士在南海成家,有家归不得,只能老死异乡,太过于残忍。”胡亥冷着小脸说道。
老死异乡不是问题,问题是这几十万秦军与驻守九原的秦军一样,都是大秦的精锐之师,失去他们大秦再无可用之兵,会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六国遗族,自以为找到看到大秦的弱点,觉得自己似乎也可以拼上一拼。胡亥再也不想像上一次一样,六国兵起,九原和南海的秦军却拒不奉诏,南海的赵佗更是塞其道,趁势吞并桂林郡和象郡,建立了南越国,以致奉命平乱的章邯,只能带着修阿房宫的囚犯迎战。
胡亥从来都觉得,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所以他更不想拿千千万万大秦子民的幸福,来考验这些野心家的心,他需要有一只强大的军队,震慑这些野心家。
“除此之外,孩儿还请父王发布一条法律。此计可彻底消除百越之患,只是……”胡亥忽然俯身跪在地上,双手俯地,以额抵地,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父王可能会背上千古骂名。”
第93章 百越
在后世中国,每当美国大使馆每年十一月第四个星期发吃火鸡微博时,那条微博一定会被轮上几十万,而且网友留下来的发言虽然各有不同,但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印第安人。
“百越人的战斗力并不强,之所以难对付,只是因为他们常常化整为零,躲在大山之中,山中地势险要,毒虫瘴气遍地。而我秦军将士皆是北方人,水土不服、不熟地理,所以才会屡屡败退。”胡亥表情平静的说着。
身为一个前楚国人,按着大吃货国的教育系统,学习过本地本县历史、地理,自然知道自楚国以来,南方诸省诸郡都未能真正有效融入中原文化。中原王朝真正对南方诸省诸郡的开发,要到南宋被迫南迁才会重视,要到明代时曾经用来流放犯人的两湖,才会因为“两湖熟,天下足”而变成真正的鱼米之乡。
至于派大军扫荡山中丛林里的敌人,无论是兔共发家史、东北抗联、两次越战的历史都告诉胡亥,二十一世纪都解决不了的事,公元前二世纪就不用再想了,派多少人进军去都是个坑,只会像毛熊、美国打阿富汗这个著名的“帝国坟场”一样,把自己坑进去,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把其他人拉进去。
“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重兵压境,只需要派出数万人,再加上足够多的犯人,告诉那些犯人,以及全天下的人——凡我大秦子民可以规定每上缴一个百越人,不论男女老少甚至婴儿的首级,可得……”胡亥想了想,说了一个大概的数字,“比如杀死12岁以下婴幼儿和杀死女人,奖五金,杀死12岁以上青壮年男子,奖十金。父王不是一直天下游侠儿太多而烦恼吗?此令一出,相信那些游侠儿也会因此心动,到是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胡亥!婴儿和女人也要杀吗?”扶苏惊呼一声,这太有违他的道义。武安君白起长平坑杀四十万人,杀的也是军中壮年男子,并是这样的老弱妇孺。
“大哥,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时代在进步,人类在发展。”胡亥歪着撇了一眼扶苏,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昔日春秋时代,一场战争就如儿童过家家一般,多则几万人,少则几千人,能上十万人的便算是震惊天下的超大规模战争。战争中死的人一般不多,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场游戏;但是到了战国时代,只要是有记录的会战,哪场战争少于十万人了?华夏总人口不过三千万年,可是长年竟有四百万以上的士兵,一次大战动辄斩首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而且……”
胡亥忽然将脸凑到扶苏面前,冲着他露了露自己的大白牙,低声开口说道:“杀俘大哥就受不了,若是屠城呢?”
“屠……屠城?”扶苏瞳孔放大,一脸惊讶的看着胡亥放大的脸,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古之未有,禽兽……不……如。”
“据王翦将军来报‘楚国治理南海之式,与周天子遥领诸侯无甚差异。甚至,比诸侯制还要松散。大多部族,其实只有徒具形式的朝贡而已。如此延续数百年,南海之地,已经是部族诸侯林立了。若再延续百年,南海诸族必将陷入野蛮纷争,沦为胡人匈奴一般的部族争斗。其时,南海必将成为华夏最为重大持久之内患。’大哥想想,蛮人会跟你说‘温良恭俭让’吗?大哥若是想不出,不妨去九原看看,若是匈奴人冲进长城,他们会干什么?”胡亥看着扶苏因为自己的话,而忽青忽白的脸,在心中微微感叹。
扶苏是个好人,这个时代的好人。虽然孔老夫人子说“这是礼乐崩坏的时代”,但是在胡亥看来,这个时代已经很守礼了,无论是宫斗朝堂斗还是战场厮杀,和后世历史一比——楚汉相争、三国乱世、五胡乱华、安史之乱、五代十国、靖康之难、蒙元入中原、满族入侵中原、鸦片战争、列强分中国、抗日战争,都是那么的温情脉脉。
“一个婴儿,只要十五年,他们就能长成一个成年人,来屠杀我大秦的百姓;一个妇女,她虽然柔弱,但只要一个男人,她就能出三个、五个、或者七个未来的刽子手;一个老人,他已经老了,但是百越人和华夏人争斗这么多年,他的手中就没有染过华夏人的鲜血吗?”胡亥用诱惑的口气说着,对于扶苏这种人,胡亥知道的很清楚,那就是必须为自己的行为,笼上一层“仁义”的面纱,否则他决计接受不了。
妈蛋!劳资穿越过来,是为了当喝酸奶不舔盖的权二代,不是当扶苏的知心姐姐的。
“丛林法则——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百越人也好、匈奴人也好,要么融入我华夏,接受我华夏文明,成为我华夏子民,要么只要死路一条。”胡亥将他用点心摆出来的,代表桂林郡、南海郡、象郡(即广西、广东、海南)这些地方上的点心,全部放进自己嘴里,两口咽下肚子,表情严肃的看着嬴政说道:“入我华夏者皆为我华夏人;不入华夏者,非我族类。非我族类类,其心必异,其族必灭。”
“入我华夏?胡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嬴政摸着胡子,表情古怪看着胡亥,只觉得心中有些疑惑说道。
小小年纪,就懂这么多东西,看来出门两年,越发成长了。
嬴政不关心胡亥一身所学是从何处学来的,只要胡亥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的血脉,就当他是上天赐予给自己的又如何?胡亥大秦少公子的身份决定了他永远不会背叛大秦——纵然背叛自己,也不会背叛大秦。
“百越的范围太大,除开南海三郡之外,从这……”胡亥指了指地图上应该是江苏南京这一块,顺着海岸线,一路滑行至两广地区,手指又绕回将两湖云贵划了进去,“这么一大块土地,虽然名义上归了我大秦,但实际上还是那些百越头领主事。虽然他们很难成气候,但放着不管也是很麻烦的,可要是管……不说别的地方,湘西十万大山,穷山恶水出刁民,历来不是中央王朝派大军就能解决的事。”
嬴政听着胡亥的诉说,总感觉有点怪异,为什么总觉得胡亥不像是在说未来发生的事,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呢?
“不过没有关系,我们还可以利用商人。”胡亥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开口说道。
“商人?”嬴政皱起眉头,和所有的古代的皇帝一样,嬴政厌恶商人,认为他们不种田又不织布,只是东游西荡倒买倒卖,竟然就可以获取如此巨大的利益。若天下人都去从商,那么何人种田何人织布,所以大秦对商人一向收重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