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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谁上火 滋醒他!
    远处的屋舍亮起了微光,不断有人上街驻足观望,偶尔有高门大户里有快马疾驰,驻足皇城之下,在弓弩的威力下,止步不前。

    这场宫变,终于惊醒了熟睡中的汴京城,御街上无数的人影攒动着,讨论着这场宫变,却被城墙所阻挡,看不清楚详情。

    人在成功之前,是最得意的时候,赵楷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沈从会在这个时候,用如此多的弓弩,对准自己!

    他一介武夫,不怕御街前的铡刀吗?

    他怎么敢如此行事!自己是郓王,赵氏宗亲!自己是皇城司提举,他的顶头上司!自己乃是重合元年的进士,士大夫身份!他怎么敢用弓弩对准自己!

    不想活了吗?

    赵楷慌张的来回乱看,马匹在巨大的喊声中,不安的乱动,差点把赵楷掀下去!

    亲事官慢慢的后退,与赵楷拉开了距离。

    赵楷似乎恢复了一些理智,挥动手中的皮鞭,大声呼喝着,即使站的很远的赵桓都听到了他的呼喝声:“朕乃郓王赵楷!朕乃皇城司提举!朕乃重合元年进士第!朕乃十一镇节度使!朕乃真命天子!看谁敢杀我!”

    喊声之后,赵楷策马狂奔,向着延福宫疾驰而来!

    手中长枪高高举起!目眦欲裂的怒吼声,和宝马狂奔的模样看起来气势十足,单枪匹马发起了冲锋!

    咻,似是划破空气的声音,似一道寒光闪过,米长的箭矢狠狠的扎进了马匹的腹中,疾马一个骤停,赵楷从疾驰的马匹上甩了很远,没了声息,嘴角不停的抽搐着,

    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什么。

    的确没人敢杀他,能杀他的人只有皇城里的皇帝。当然皇帝好像也没那个权力,毕竟是士大夫嘛。

    亲从官射的是马,巨大的动能直接射穿了马的前胸扎入,整个马都蜷缩成了一团,挣扎了几下,不再动弹。

    “投降者不杀!投降者不杀!”再次传来了山呼海喝的声音,领头的郓王赵楷生死不明,亲事官们也慢慢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武器,束手就擒。

    在强弓劲弩面前,反抗没有意义。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弓弩的威力,就拿神臂弩来说,上弦之时,稍有力有未逮之时,膝盖骨都能给削没了。

    他们披甲带兵,可是没带弓弩,压根就没想到,这皇城里还有弓弩手埋伏!

    前一刻他们还做着加官进爵、从龙之臣的美梦,现在已然心如死灰。

    投降者不杀?善待俘虏吗?赵桓心中隐隐有一些熟悉感。还真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啊。

    赵楷并没有死,他是被吓的不知道该如何。

    床子弩作为大宋国朝的大杀器,他当然知道其威力有多么恐怖。

    辽圣宗南下侵宋,辽军大将萧达凛被床子弩的巨箭射中头部,当场身亡,其场面极为血腥,场面一度失去了控制。

    也因弓弩的强劲,让辽国上下心有戚戚,止住了辽国的第二次侵边,更是在那时签订了相对公平的澶渊之盟。

    维持了辽国和宋国上百年的和平。

    他知道床子弩的威力巨大,但是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这种兵器的冰冷的威力,一匹马直接被射杀,生气全无。

    他被吓住了,瑟瑟发抖,脑海里一片空白。越是胆怯,越会高声吵闹,以掩藏自己内心的恐惧。

    这场宫闱之变,开始的时候,气势如虹。

    最终以赵楷被俘,亲事官全员被俘虏草草结束。

    沈从亲自将赵楷羁押,他倒在雪地里虽然狼狈,但是亲从官无人敢上前俘虏这名亲王殿下。

    沈从心情略微沉重的带着捷报,来到了延福宫下。

    无人流血的解决了这次宫闱之变,本应该是天大的功劳,但是他一点都不高兴。

    这是天大的功劳不假,但是明日的朝堂可想而知,一定有无数文臣攻讦他。自己一介武夫,出身低贱,自然无人看得起他。

    即使人证物证具在!即使是当场抓捕!

    但是,赵楷是重合元年进士第的状元!是所有文臣心目中的明君!更是文臣们想要更进一步的工具!

    神器帝位,有德者居之。

    也不是赵楷不是为了自己谋反寻找口号,而是真的如此认为!换个年月,沈从说不定就不会张弓开弩,而是选择冷眼旁观。

    但是现在城外金兵围城,不是一个换帝的好时机。

    沈从来到延福宫发现没有灯火,没有宦官,没有宫女,心中有些疑惑,朗声喊道:“臣亲从官上一指挥沈从,求见陛下。”

    没人回应?这新帝是跑了吗?

    是呀,太上皇都跑了,这新帝胆小怯懦出了名,和赵佶一样选择逃跑,也不稀奇,这老赵家的人,真是一个赛一个奇葩。

    我呸……

    “我…朕在这。”赵桓从文华楼拾级而下,花费了点时间,到了延福宫已经看到了沈从在等着他。

    沈从看到了一个雪人,独自从文华楼方向而来。

    “朕都看到了,进宫说吧。”赵桓跺着脚,进了延福宫。

    沈从收起了自己的鄙夷,这新帝是不放心自己,亲自在文华楼上盯着呢,倒是有几分胆气,战阵萧瑟,等闲人第一次看到,不被吓呆都算好的了。

    延福宫内炭火不断,虽然不算暖和,但没了寒气,就不至于哆嗦了。

    “沈从,你说这赵楷怎么办?”赵桓哈着手问沈从,倒不如说问自己。

    他看到了无数亲从官包围了赵楷,但是无人可动的场面。也看到了沈从现在脸上的无奈,这是大宋武人的无奈,也是这个时代的无奈。

    赵桓已经完全明白了。

    沈从不仅仅代表他自己,他现在做的一切,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大宋的武人集团。

    他们都在看着自己,会做如何抉择。

    谋逆大罪,人人得而诛之!重合状元,可逍遥法外!

    “但请圣上明断!”沈从把皮球踢了回去,这事不是他能张嘴说的。

    他只是一个上一指挥从五品的小官,这赵楷叛乱如何定性,朝堂上那些宰丞们和新帝吵完架,才能定下来。

    “左右是一个亲王,烧一壶好酒,炒几个小菜。好生伺候着。”赵桓冷冰冰的说道。

    沈从略微有些失望,但他已经想到了这种结果,但是亲耳听到,还是有些焦虑,现在时局不稳,留着赵楷,绝对有大患!

    用赵楷牵制朝臣,算是一个理由,但是弊大于利。

    一百六十年都未曾斩过任何士大夫的大宋,怎么可能轻松的砍了一个状元?自己也是想多了。

    赵桓坐在一张圆凳之上,直勾勾的盯着一幅《汴京堪舆图》。

    这是汴京的地图,还有汴京的整体布防的图纸。他刚才在延福宫里翻东西的时候,找到的这幅画。

    既然准备试着做做这个皇帝,试试自己是否能够力挽狂澜,那就从最大的麻烦做起。

    赵桓神情极为冷漠的对沈从说道:“亲王吃好喝好后,就送他上路吧。对外就说坠马而死吧。留个体面。”

    同母胞弟!居然在金兵围困汴京都城之时,兵逼皇城意图弑兄登基!

    成王败寇,既然谋反,就该想到今天!赵桓觉得自己已经给了他最后的颜面!坠马而死,而不是定在谋逆的耻辱柱上,受人唾骂。

    “这……”沈从很想问问自己面前的新帝,此事是不是三思一下,是不是考虑下朝堂大臣们的感受?虽然他很赞同这个决议,不过那也和朝臣商量下,扯扯皮?

    明日早朝,怕不仅仅是吵翻天了!肯定要炸了锅一样。

    赵桓自然看到了沈从的犹豫,他清楚的知道沈从在担心着什么,看到大宋武人的反应,联想到在雪中长跪不起的亲从官们的模样,他要是再品不出几分味道,干脆抹脖子自杀好了,省的金人俘虏,让华夏蒙羞。

    赵楷现在,毫无疑问是读书人的牌面人物!而且也会是以后很多读书人的牌面人物!

    皇子考取了状元,看似风光无限,但是这代表着皇权也需要读书的功绩来背书!而不是皇权为读书人的福祉而背书。

    这种因果关系的颠倒,将会大大的提高读书人的地位。在这个极度重文轻武的宋朝,简直就是灾难。

    可想而知,想要杀死一个状元的皇子有多么困难,一旦赵楷登基,那就意味着文人的地位将再一步提升,甚至凌驾于皇权之上!

    这样的赵楷,走正规手续,肯定很难死,最后混个流放,岂不是给自己树敌?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选择让赵楷去死。

    自己连命都赌上了,对方也应该把命押上了,既然是豪赌,就要愿赌服输。

    沈从看着赵桓的脸色,就知道新帝心里杀意已决,只好点头称是。

    赵桓在延福宫盯着小地图发呆,他要研究的东西很多,即使不懂,但也要大概知道。特别是逃跑的通道,一定要了解透彻!

    而赵楷则手脚被拷死,待在亲从官的军营之中,他怎么都没想到,沈从那家伙居然背叛了他!

    沈从居然投靠了那个弱不禁风,在登基大典上哭晕的哥哥!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因为状元之位,得到了极大多数的文臣的支持,又因为素来对将士们亲善,得到了一些武将的效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是没想到赵佶禅让给了自己的哥哥,不过这没什么,自己去取了属于自己的皇位即可。

    只是没想到在关键的时刻,居然在沈从这条船上翻了。

    “这个死丘八!等朕出去!定要将其挫骨扬灰!方能一雪心头之恨!”他咬牙切齿的盯着逼仄的军营屋舍,心中愤愤不平!

    皇位本就应该是自己的!

    为了这个皇位,自己从重合元年就开始了布局!苦心经营之下,夺得这个皇位简直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怎么会有沈从“背叛”这种幺蛾子事,他怎么都想不通。

    在延福宫瑟瑟发抖的赵桓有什么值得这个沈从效忠?!

    “殿下,沈从来了。”沈从自己亲自上街打的羊羔酒,酒虽然不是非常名贵,但是这是郓王最喜欢喝的酒。

    小菜非常别致,他还专门跑到夜市里,买了些滴酥水晶鲙,也是郓王喜欢吃的小菜。

    将小菜和酒一字摆开,沈从坐到了郓王的对面,说道:“殿下,今夜之事莫怪臣。亲领亲事官入皇宫?是谁出的主意?这是要陷您于死地啊。即使坐到了皇位之上,只要文臣抓着弑兄篡位之事,殿下安能从文臣贪婪饕餮之口讨到便宜?”

    沈从也是从一开始就看好赵楷登基,只不过如此蠢的事,居然做得出来,得登大宝,岂不是又是昏君一名?

    还不如现在这个赵桓呢,虽然胆小了些,不过还算正常人的范畴。

    “蔡京之子蔡攸跟朕说,朕要做的事,乃上顺应天意,下顺应民意,自皇兄登基以后,天大雪,未曾一刻断绝。这不就是新帝不祥之预兆?朕取皇位如同探囊取物,唐王李二不是亲到玄武门?李二做的我做不得?!”郓王赵楷十分郁闷的喝了一盅酒。

    其实他更多的是效仿当初的赵二皇帝,而不是李二。只不过赵二有点窝囊,他不愿自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