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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舐犊之情
    刘笑玉不愿面对叛宋降蒙的父亲,时时想着躲避,没想到避开了父亲的军营,却掉进了南宋义军的山寨,而且对他是救命之恩,这让固守原则,且又十分倔强的刘笑玉倍感前路艰辛,实在不知该如何走下去,一时情急,竟呕出血来,晕了过去。

    薛小凤三人见刘笑玉又昏死过去,先都是一惊,还是薛小凤先稳下来,连忙为他号脉,淡淡说道:“不妨事,不妨事,他只是一时情急攻心,如今他身子还弱得很,这样昏过去也好,刚才那一口血幸好是呕出来了,要是窝在心里,那可就麻烦了。”

    薛青柠道:“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弱得很,那想到竟这样不中用,随随便便就晕过去了,像吃饭一样。”

    一旁的吕毅却早已泪流满面,听到薛青柠如此言说刘笑玉,哽咽道:“青丫头,你不知道,笑玉公子是心里苦,没办法说出来,只能憋在心里。”

    凡是年轻女孩儿,好奇心都重,薛青柠十六七岁年纪,正是少女心性最胜的时候,听到刘笑玉有无法言说的苦处,忍不住问道:“他能有什么苦,还是什么没法子说出来的苦?”

    吕毅轻叹一声:“你年纪还小,说了你也不明白。”

    吕毅这样推辞,只是觉得这样的事不便与她说,倒不是真觉得薛青柠年纪小,不过这戳到了薛青柠的痛处。天底下的小女孩,不但好奇心重,还喜欢在心里编织故事,马路上随便遇到一人,她心里可能已经想了他是何种身份,此时正在做些什么,正在想些什么,而且编的故事无一不巧妙,无一不传奇,要么怎么说她们是做梦的年纪。在这些纯真女孩的梦里,天下事没有她想不来的,也没有她想不到的,现下吕毅以她年纪小做托辞,她心中不免不服,撇起小嘴,言道:“看他也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也不见得就比我大多少,怎么就我年纪小,不明白了。”

    薛青柠被吕毅一句无心话伤到自尊,思虑上难免不周,看不出吕毅是有意推脱,一旁的薛小凤却明白得很,知道吕毅是不便言说,于是打断薛青柠,言道:“青丫头,你就少说两句,不要吵了刘公子。”

    这一来,薛青柠心里更气了,怒道:“他昏都昏过去了,还能听到什么,真要能吵到他,把他吵醒了不是更好。”

    薛小凤笑道:“你这青丫头啊,牙尖嘴利谁也不让,我是说不过你,也不跟你说了,你快拿纸笔来,我给刘公子开个药方。”

    薛青柠从身上取出一张纸,递给薛小凤道:“胡大夫前些日子已经给刘公子开过了,你看看。”

    薛小凤拿过药方,捻须观看,见上面开着当归、丹参、赤芍、红花等活血化瘀的药,点头言道:“方子倒也对症,只是这乳香、没药两味现下来看,已经有些多余,还是拿下了好。”言罢取笔将乳香、没药两味药划去,将药方递给了吕毅,嘱托道:“吕兄弟,寨里药房我已安排过了,你拿方子只管到那里取就是,一定给刘公子按时服药,他现下身子虽然弱,但已无大碍,切记莫要给你吃什么补品,那些虽然对治疗内伤是好的,只是不适合刘公子现下的情况。大哥还惦记刘公子的伤,我这就要回了向他说明,过些日子我再来。”言罢,一把扯过薛青柠,道:“青丫头,你随我一起回去,你爹他也正要找你。”

    薛青柠原想等薛小凤走了,再向吕毅打听刘笑玉的苦处,不想却被薛小凤扯住,只得随他一起回寨。吕毅将二人送出门外,一同走了几步,心中惦念刘笑玉,便告罪回了。

    鹤山坪大寨坐落在鹤山上,鹤山山脉海拔虽然不高,山崖却十分陡峻,北临长江,南靠笋溪河,夜里山崖间虫鸣不断,一片祥和之气。这天夜里,刘笑玉在榻上慢慢醒来,房内燃着一盏小灯,并不昏暗,借着微弱的灯光,瞧见吕毅正伏在桌上,随着沉重的鼻息,身子一起一伏,显是已经熟睡。

    刘笑玉自小由吕毅带养,十多年的扬州生活,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童年,在那些日日夜夜中,刘笑玉虽然没有守在父母身旁,吕毅却给了他所需的父母之爱,倾尽身心培育他,在他心里,不但将扬州看做了故乡,也早已将这个人当作自己精神上的父亲,谁知道刚从扬州回来,家中便遭遇变故,让他不得不与他分开。一晃,又是几年匆匆而过,这些年他从未像今天这样细细端详这个人,如今望着这个世上他最亲近,也是最了解的人,刘笑玉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平和,似乎又回到了扬州,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吕毅像是背上生了眼睛,人虽睡下,那双眼却没有休息,刘笑玉刚醒来片刻,吕毅竟也醒了,于是起身,询问他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刘笑玉望着已略显沧桑的吕毅,言道:“吕叔,我身子不打紧,只是伤重虚弱,过些时日便慢慢会有气力,我想此处也不是我久居之处,等过上两日,我能下床走动,就要去了。”

    吕毅深知刘笑玉为人,更晓得他此举一方面是迫于无奈,不愿与薛小凤等人再打照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是唐家堡追杀的人,离开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于是叹道:“笑玉公子,你这又何苦为难自己。”

    如今这天下,怕只有在吕毅一人面前,刘笑玉才能卸下所有的防卫,卸下所有的倔强,还有他永远无法卸下的屈辱,做回坦然自若的人,这不禁让他心中感喟,又抬头望了望吕毅:“吕叔,你可知我为何从唐家堡出来?”

    吕毅心中暗自忖道:“笑玉公子是在唐家堡受的伤,而且伤得这么重,显然是与唐家堡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以至于决裂,依照情形来看,莫不是因为我的关系,让他与唐家堡起了冲突?”于是对刘笑玉言道:“这世上没有过去的坎,也没有解不开的结,一时误会总是难免,说清楚了也就好了。”

    刘笑玉摇摇头:“吕叔,你一定想,我与唐家堡就像当年我与我爹一般,为了救你发生了冲突。我们刚离开扬州,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做事情有些鲁莽,现在我已长大,考虑问题和做事比那时要周全,怎么会再做小孩子才做的鲁莽之事。”

    “那怎么会……当初刘将军对唐家堡那样照顾,这才多长时间,他们就……”

    刘笑玉道:“倒不是他们,是我自己执意要走的,而且我还要回去,即便那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回去。吕叔,你从心里说,我和唐门六少追杀你那么久,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吕毅回想自己几次与他们交手的经历,一幕幕惊险再次映上心头,虽已是过去的事情,还是不免后脊发凉,思量再三,恍然而道:“论功夫,唐家六少任何一个人都远胜于我,更不要说笑玉公子了,但每次我总能化险为夷,以前我总道自己运气好,现下细细想想,若不是有人从中相助,怕我早是死了千回百回。”

    刘笑玉道:“确实是有人相助,不过你还是只说对了一半,我与六少虽然是在追杀你,那只是明面上的事,真做起来,大家都心照不宣,人人留着余地,不过唐家堡确实真有人要置你于死地。”

    吕毅虽然已想到了有人暗中相助,却没想到唐家六少与笑玉公子都手下留情,更没想到唐家堡内有人要置他于死地,问道:“是谁?我与唐家堡向无恩怨,除了六少外,堡内人我谁都不曾见过,怎么会要置我于死地?”

    刘笑玉摇摇头:“这一点我开始也很疑惑,这个人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人一定是唐家堡里的人,所以我才要回唐家堡查清楚。”

    听刘笑玉再次说到回唐家堡,吕毅想起那人曾吩咐,笑玉公子伤好后,去留随意,却万万不能回唐家堡。如今刘笑玉口口声声说着回唐家堡,吕毅只得劝道:“笑玉公子,不回去不行吗?”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