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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节 天蟒空营 权术郊尹
    次年立春日,万里晴空。

    日头斜挂在天蟒卫营上空,生生地刺眼。

    众臣围在营前,错愕不已。

    一千多名天蟒卫,连人带马,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薄奚辰把昏睡不醒的容成硕拖到修鱼寿面前,一桶水迎头浇上去。

    容成硕猛地一个激灵,晃了晃脑袋,“这是……”

    薄奚辰一把拽起他,“营里的人呢?!”

    容成硕疑惑地看向四周,众人阴沉的脸色和洒落满地的天蟒卫令牌,他一下傻了。

    昨夜,北宫洵不顾天蟒卫禁令,请全营弟兄们喝酒。现在想起他当时说的话,原来……

    不一会儿,眼泪顺着他愈显落寞的面颊滑落,“他们……都走了……”

    “去哪儿了?!”

    “姜朔水路。”

    容成硕说完,瘫跪在地,掩面痛哭。

    “韩文枞!带北卫营一队,跟我走!”

    “领命!”

    韩文枞刚转过身,就听修鱼寿一声喝,“站住!”

    “陛下?”

    薄奚辰知道,出动禁军需王令在手。可此时,应该没人比尧王更想追回天蟒卫。

    “禁军四门卫营军听令,即日起,任何人不得擅调一兵一卒。违令者,斩!”

    韩文枞呆怔当场,难道尧王要弃天蟒卫了?

    “多摩铭。”

    “在!”

    “领羽林卫带上容成硕,即刻启程去姜朔边境。孤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七天时间,逼他们守将出兵!”

    “末将领命!”

    “容成烈。”

    “臣在!”

    “即刻下达禁航令,关闭闲水所有航道。”

    “臣遵旨!”

    “郊尹昊。”

    “在!”

    “令各地太卫府严查闲水沿岸各都郡,在外骑兵,无令牌者,一律收押。”

    “是!”

    “韩文枞。”

    “在!”

    “携薄奚辰将令出延关,调五万兵力备战。”

    “末将领命!”

    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领旨离去,薄奚辰沉不住气了,“那我呢?”

    修鱼寿看他一眼,转过身,“小五,帮辰将军准备好二十万大军三个月的粮饷。”

    薄奚辰心里乐开了花,自骞人同西贡一战后,他就再也没有领过大军,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平定反王乱时,尧王到最后才让他出马,还是护送任务,想想都觉得憋屈。

    “辰将军,八万禁军加两万骑兵,拿下姜朔有问题么?”

    “没有!”薄奚辰话一出口,顿觉不对,“不是,陛下,不是二十万么?”

    “一个北宫修,顶十万。”

    薄奚辰差点跳起来,“您让他跟我一起去?!”

    “北宫洵是他大哥。”

    修鱼寿攥紧手里的纸条,薄奚辰心底顿时涌上一股酸。当日弓书殿,郊尹兄妹的提议,北宫洵和天蟒卫到底是当了真。他们这几个月的练兵,就是为了今天。若是都不在了,北尧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支这样的天蟒卫。

    “今日不早朝了,都散了吧。”

    众臣应声退下,修鱼寿看向郊尹涵,“陪孤去后花园走走。”

    后花园,凉风习习。

    走着走着,郊尹涵忽然单膝跪地,低声道,“陛下,对不起。”

    修鱼寿将手中攥得发皱的纸条递给她,“早晚的事,与你无关。”

    原来,让北宫洵和天蟒卫上心的,并不是郊尹兄妹的提议。而是那日午宴后,尧王和承昭、延王、容王的对话。

    北宫洵那日走出去没多远,发现佩剑忘在了殿里,又折了回去,将那番对话听了个真切。从回到天尧城的那天起,他就发现天蟒卫已经彻底地变了,当时就明白了尧王的心意。天蟒卫,只能站着死,不能跪着生。他们没有带上容成硕,是因为他在尧王的心里,代表了最后一批精骑队。也是现今天蟒卫里,最年轻的将领。

    北宫洵给容成硕下的最后一道军令,往后十年不离尧王左右,护其周全。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郊尹涵站起身,将纸条还给修鱼寿。

    修鱼寿半笑不笑道,“你是另有所指吧?”

    “我哥性情直率,在外多年,沾染了些江湖习气。那日殿上,言语上多有冲撞,还望陛下不要介意。他自打回来,就一心想报陛下的知遇之恩,对北尧绝无二心。”

    修鱼寿轻咳两声,道,“你想多了,孤若是不信任他,又怎敢把北尧军权交予他手?今天找你来,是有要事相商。”

    郊尹涵一怔,“陛下请讲。”

    “孤想调用你的铁雁队。”

    郊尹涵惶然跪地,“铁雁队已属陛下,臣万不敢据为己有!”

    “起来!”修鱼寿强忍不适,一把拉起她,“孤又不是没带过兵,哪个兵不认主的?孤是要她们相仿四年前的天蟒卫,乔装渗透姜朔,和多摩铭里应外合。若是能遇到北宫洵他们,自是更好不过。这件事,只有你亲自去部署,她们才能奇招尽出。”

    郊尹涵犹豫半响,终于道出心中疑问,“陛下方才在天蟒卫营前的用兵部署,怕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吧?天蟒卫今日所做,本就是铁雁队的活,对么?”

    修鱼寿笑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郊尹涵深吸口气,低头道,“臣这就去部署,陛下身体不适,还请多多保重。”

    郊尹涵转身离去,修鱼寿再也忍不住,一阵剧咳呛出满口血渍。这一刻,他感到了郊尹涵心中的悲痛。那是所有历经沙场的将领,对幸存部将的疼惜和不忍。

    “陛下,该吃药了。”

    见明兮儿走过来,修鱼寿擦下嘴角,“小五是不是知道了?”

    明兮儿不置可否,“她自小学医,怎能瞒得了?那日在弓书殿外等你,就是想见稚儿。”

    “就为了让孤长命百岁?”修鱼寿无奈地笑笑,“你觉得魔婴会为了孤的性命,签订契约么?”

    明兮儿摇摇头,“您重整朝纲时,延王就说过,魔婴之父不过如此。”

    “为何?”

    “郊尹兄妹的左相右丞,似权非权。表面上,陛下记功,将军政大权尽放其手;实际上,左相下属各司的王,多半是陛下亲信,而右丞下属各部将领,又有哪一个是昊将军的人?北宫修是禁军探兵营出身,本属禁军,却调至都尉掌地方军,和薄奚辰一唱一和。就连他的都尉佐将西钥驰,都是北尧老臣之后。他父亲西钥琮忠心不二,他更不必说。而禁军都统副将韩文枞,又是天蟒卫将领的亲兄弟。他们要怎样,还不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修鱼寿将药一口倒尽,“你觉得是孤蠢,还是郊尹兄妹蠢?”

    明兮儿一怔,不明就里。

    “以后,不要再妄自揣测!”

    接过空碗,看着修鱼寿远去的背影,明兮儿莞尔一笑。从他的反应来看,她方才的话虽没有全中,可也对了七八分。权术对他来说,已是潜在的习惯,无关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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