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湿冷阴蛰,没有鹅毛大雪满目白皑,却不吝啬寒风刺骨如针入肉。
这样的天气,李陌姜怕冷,一般是拒绝出门的,她将大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略嫌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视线,不经意瞥漏几缕目光,九分懒散外一点困倦。
永远是睡不醒的模样。
她甩了甩头,朝着马路对面走来的顾维樑用力挥了挥手。
“伪娘!”
街头人来人往,足踵肩摩里她一声大喊伴着一长一短两声车笛,莫名和谐。
顾维樑一脸黑线,拉起帽子盖住头,淡定的从李陌姜身边经过,顺手揪住她的围巾,拖走。
“死生姜长本事了啊?敢公然挑衅小爷?!”
“疼疼疼疼!”
李陌姜一巴掌拍在他手上,趔趄着站稳,猝不及防灌了一口寒风,忙拉好围巾蒙上脸,白一眼边上人。
“今天火急火燎叫我出来干吗?没好事你就死定了!”
顾维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扯开嘴角露出一排白亮的牙。
“当然有好事儿了,你不是惦记着大闸蟹嘛,今天有人请客。”
“谁啊?”
“不知道,是我爸以前国画班的学生,好像姓许吧,还是个天才。”
李陌姜若是对绘画知晓零星半点,哪怕只提及姓氏,他的名字也早该如雷贯耳了。
可她偏偏,半点不懂。
想多问两句,顾维樑斜她一眼,不耐烦了:“你怎么话这么多?我哪认识他,那是我爸以前的学生,你去了就知道了。”
李陌姜悻悻耸了耸肩:“不问就不问。”
毕竟有吃的就好。
a市松江饭店的大闸蟹是顶有名的,虽然价格贵的出奇,但就算平日里也难得订上位子,现在正逢年关,没想到顾维樑领着她穿过大大小小的饭桌径直上了三楼雅间。
李陌姜拔下围巾,盯着门牌上金光闪闪的大闸蟹,舔了舔嘴唇,转头看着顾维樑,眼里闪烁的光芒几乎要晃瞎他的眼。
“待会儿别拦我,我要一个打二十只!”
“你丫有点出息行不行!”顾维樑一巴掌拍上她脑门,特大爷的说,“起码五十只!吃不完打包!”
“对!”
李陌姜推开门,脸上如狼似虎的笑容顿时一僵。
一个立正,果断鞠躬。
“叔叔、阿姨好!”
顾爸爸笑一笑,顾妈妈朝她招手:“怎么才到?过来坐。”
李陌姜假笑两声,就近在门边的位置坐下来。
“阿姨我坐这里就行。”
“妈,你也知道她的吃相,三百里开外寸草不生,让她坐角落里最好。”顾维樑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
李陌姜一脚踹上他的椅子:“那你丫还离我这么近!”
顾爸爸淡定喝一口茶,悠悠接话:“他皮厚,陌姜你啃不动。”
陌姜大笑,举杯以示盟友:“顾叔叔今年长高点了。”
顾维樑个子虽然高,明显是随了妈,至于顾爸爸的身高,一直都是个秘密。
“哪里哪里,”顾爸爸笑的和蔼可亲,“倒是陌姜你又胖了。”
比起毒舌,顾爸爸是老姜。
顾维樑捏着她脸上的肉用力扯了扯:“攒点肥肉好过冬啊!”
“顾伪娘!”李陌姜咬牙切齿,正要反扑......
“顾老师。”
身后的门忽然打开,少年极清润的嗓音冲淡了室内的暖气,李陌姜讷讷回头,半边脸还未脱离顾维樑的魔抓,龇牙咧嘴的未曾看清身后的人。
“到了啊。”
顾爸爸跟顾妈妈起身迎上前,顾维樑跟李陌姜自也不敢继续坐着,一并随之起身。
顾爸爸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以前国画班的学生,少年天才,这次华夏杯绘画大赛少年组的冠军...”
少年天才?!李陌姜抓住的关键字,这典型别人家孩子的代表啊!于是怀着看国宝的心偷瞄了他两眼。
高挑清瘦的男生,一张脸清俊得如同画纸,浓郁或惨白,未曾着墨,便是这般一尘不染清逸留白,他面容清秀如雾,一双眼睛却星亮得出奇,纯粹干净,如同初雪洗净的天空,莫名竟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
回忆的闸门摇摇欲坠,她下意识的想躲。
“...这位是我儿子,顾维樑,这位是世交故人的女儿......”
“我知道,”那双星眸里闪烁零星微芒,静静望向李陌姜,“陌姜,不是孟姜,是陌姜...”
他声音潺润似水,又似流年...冲淡浓墨,打湿画卷,推波助澜撕开那一层皮,嘶——记忆呐,那是上古凶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