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逸暗自沉眉,心中认真思索着,他到底该找谁来背锅之间,杜如晦终于是从茅厕回了来。
不过此时,他已经被拉虚脱得……面色开始泛白。
整个人的身子,浑然无力地趴在杜构背上,瞪向李逸的同时,眼神中带着不小的埋怨。
“咳咳…那个,杜叔。”李逸见此,下意识缩脖的同时,赶紧干咳了声,打岔说道,“您老赶紧躺下,让伯安给您老把把脉,若是脉象平稳、毒素全解的话,您老就不用再喝泻药了。”
“好…”杜如晦有气无力地回答了声。
只不过,无论他这话怎么听起来,都感觉……杜如晦话中的埋怨语气,似乎还不小。
李逸也顾不得这些了,赶紧跟着来到床头,认真给杜如晦把脉。
脉象平稳,正常!
眼见与此,李逸赶紧说道:“杜叔,基本上,已经可以不用喝泻药了,您只需要平日里,多喝鸡蛋清、多喝牛奶、羊奶滋补,就可以了。”
“不用喝了,三郎,你确定吗?”杜如晦没说什么,反倒是床沿边的杜娘子,满是担心地插了一嘴。
“确定……吧。”李逸面色有些尴尬地回应。
得,这下,杜娘子心中明白了。
肯定是杜如晦刚才的眼神,看得李逸都不好意思开口了,但为了杜如晦的病情着想,杜娘子赶紧回神。
盯着床榻上的杜如晦,杜娘子认真严肃道:“老爷,明天,你再喝一碗泻药吧,就最后一碗!”
“……”杜如晦眼皮无力地翻了翻,嘴角也轻微抽搐,当场就想骂人了。
「刚才不是已经说了,是最后一碗吗?老夫就知道,肯定是欺骗老夫的!」
「都是李伯安这个臭小子,给老夫出的馊主意啊!」
杜如晦心中暗暗叫苦。
不过为了活命,哎……算了,还是先忍了吧,这笔帐,先买个小本本记下,以后再找李伯安这家伙算。
“老夫累了,先休息了。”杜如晦脑袋一转,直接背过身去,委婉地下了一道逐客令。
“……”众人无语得想笑。
看到这一幕之后,李逸知道,若是他再继续待在此处,杜如晦的心情也不会好,索性拱了拱手,直接告辞:“那杜叔,您好好歇息,杜娘子,伯安告辞了,改日再来探望杜叔。”
“嗯,去吧。”杜娘子与杜如晦的面色完全不一样,微笑出声的同时,扫了一眼边上的杜小妹,提醒道,“小妹,赶紧去送送亲家,送送三郎。”
“呃……是,娘亲。”杜小妹这才回神,跟着李逸、红拂女等人一起出府。
“不用送了,赶紧回去照顾杜相吧。”李逸没有出声,反倒是红拂女,笑着揉了揉杜小妹的小脑袋,说道,“待三郎有空了,我就叫他过来。”
杜小妹的脸蛋儿,瞬间就红了一片,低着头,轻声回道:“小妹知道了,大娘子。那大娘子,三哥,你们慢走。”
“嗯。”李逸回眸笑了笑,便带着府上的侍卫,跟着红拂女一起,离开了杜府。
……
回府的半道上。
红拂女看了看李逸,突然间,面色与声音,都带着一股严肃的味道,说道:“三郎,圣上刚才,是如何给你说的?”
李逸看了看身后,但见都是自己人,不过为了小心起见,李逸还是凑近到红拂女身边,这才轻声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红拂女。
红拂女顿时就是一愣,诧异地转了转双眸,但没过多久,她就抿嘴摇头,轻声笑了笑。
“娘,您笑什么呢?”李逸有些不解。
“没什么。”红拂女叹了口气,这才轻拍了下李逸的肩膀,认真道,“三郎,圣人对你很放心,不要有群顾忌,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吧,最好……是找一个人在明面上,扶持他。”
“我也在想这事儿。”李逸愣了下,然后老实说道,“我得找个人背锅,这种费力又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去做…”
“咯咯…”红拂女当场忍不出嗤笑了声,暗道一声小滑头。
“行了,那你就去吧,娘自己回府,娘将老杨留在你身边,也好保护你的安全。”红拂女笑说了声,便率先抬步而去。
老杨与玥儿,则是没跟上,留在了李逸身边,安静地站着不出声。
“哎……找谁背锅呢?有点头疼啊……”李逸心头有点慌,不由暗自嘀咕。
李逸心中也十分清楚,毕竟像这种事情,他也不好去找「程处默这个背锅侠」,来替他背黑锅。
若是让程处默背锅,只怕不用人去猜,就已经知道了,明面上,肯定是李世民在背后大力支持。
若是由他自己亲自出面,与程处默背锅,也是同样的道理。
一时间毫无头绪,搞得李逸的心情,有点小苦闷。
倒是这时候,老杨听到了李逸的嘀咕,突然出声道:“公子,老奴心中,倒是有一个可靠的人选。”
“谁?”李逸愣头问道。
“长安城,临十三巷,整个帮派内,就只有她一个人,江湖人送外号冷面花。”老杨认真说道。
“冷面花?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外号!”李逸顿了顿,但想到老杨之前的话,就不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什么帮派?叫啥名来着?”
“独孤帮,张轩婷。”老杨强行憋着笑,说道。
“……”李逸无语哑然,脸色也忍不住当场一抽,心中暗暗道,“这该不会是一个……中二病的少女吧?”
一个女孩子,打打杀杀的先不说,还一个人一个帮派,取名叫「独孤帮」?人送外号「冷面花」?
这都是什么鬼啊!
不过,老杨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强行憋笑的举动,也被李逸不经意地观察到了。
“老杨,这人……想必,你应该是认识的吧?”李逸向老杨,很认真地盯着他。
“咳咳……认识。”老杨被李逸这么一盯,有些尴尬地抽了抽嘴,然后,一脸认真地解释说道:“其实说起来,她与老奴,有一点儿关系。”
“什么关系?”李逸一时来了好奇。
“她……她娘亲,曾经与老奴认识。”老杨怯怯地说道。
“呃?”李逸听老杨这么一说,又见老杨的面色,似乎还带着些害怕,心中当场就猜测到了一点。
笑了笑,然后拍着老杨的肩膀,李逸坏声问道,“老杨,老实说,这冷面花,是不是你的亲闺女?”
“啊——公子,你怎么知道?”老杨当时就惊了,他明明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啊,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李逸笑了。
边上的玥儿,也忍不住笑了。
“你表现得这么明显,她不是你亲闺女,你能知道得这么详细?”李逸笑说道,而后,又拍了拍老杨的肩膀,“走吧,咱们现在,就去找你亲闺女。”
“呃……”老杨还在发愣间,李逸便已经率先抬步而去,玥儿也赶紧跟上。
原地只留下老杨一人。
直到看见李逸与玥儿的背影,已经渐渐消失远去,老杨这才赶紧回神,快步追了上来。
……
长安城,临十三巷。
这里有些冷清。
待李逸三人一路走出,几乎没有瞧见什么人,但幸好玥儿的听力无敌,一路走,一路给李逸汇报,说某某方向处,有多少人在暗中藏着。
“这些藏起来的人,白天都不露面的吗?”李逸好奇地问了一嘴。
玥儿自然是不知道,所以没吱声。
倒是老杨,似乎对这些地方的情况,早就已经了然于心,他开始给李逸讲解:“公子,是这样的,可能他们都认出来了,您是官家人,所以这些人,都不敢乱来。”
“就这个原因?”
“就这个原因。”
“呃……”这下,李逸倒是着实被诧异到了。
他没想到,官家的力量,倒是挺让这些江湖人发怵的。
但李逸心中,同时也在暗自猜测,李世民之所以让这些人,能够有自己的帮派,想必也是因为,需要保持这些血液力量吧。
毕竟,不光是哪一个世界上,都没有绝对的公正,也没有绝对的黑与白之分。
往往这些地方,说不定,还能不费吹灰之力,就给唐国培养了一些将士。
只有在刀口、血雨之中营生的人,战斗力才会强。
若不是这次,洪帮的人,胆敢对杜如晦动手,这些地方的人,李世民也不会来动。
“老杨,你带路吧。”想明白过后,李逸随口说道。
他也不知道,那中二病的冷面花,老杨的亲闺女,到底是住在哪一个地方,毕竟老杨熟悉嘛,让老杨带路,是最直接不过。
但老杨却是有些畏惧,缩了缩脖,指着前面不远处,一家关闭的店铺,说道:“公子,前面那家就是了,您带玥儿姑娘进去吧,老奴……老奴就不去了。”
“为何?”李逸转头看着老杨,明明是自己的亲闺女,自己不进去看看吗?
“咳咳……”老杨干咳了咳,然后,才怯怯地说道,“是这样一回事儿,这些年来,她……并不知道之前的详情,而且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想杀老奴。”
“……”李逸顿时无语。
看来,这里面,应该是有一段恩怨情仇在啊…
“行吧,那你就在外面等着,待我去看看。”李逸拍了下老杨肩膀,然后带着玥儿,走进老杨所指的房门。
玥儿上前,轻轻敲了敲。
“进来吧。”
房屋里面,传出一道英秀的声音,只不过语气之中,还带有些冰冷。
“孽缘啊……老杨。”
李逸摇摇头,推门而进。
屋内。
一名穿着冷灰色便装的女子,正坐在长桌上擦刀,唐刀的刀面上,晃动着一缕幽深的银光,不由而然地,就让人心中生出一种寒冷。
“公子,这是个高手!”玥儿在李逸身边,轻声提醒了一句。
“那你打得过她不?”李逸笑着问。
“打不过。”玥儿认真地摇头,而后认真说道,“想必,应该与老杨的武艺,差不多吧…”
“……”李逸忽然就感觉,自己是不是被老杨给坑了?
让他带着玥儿,来见这么一个高手?
万一……
万一,要是她一言不合,就突然动手了怎么办?
自己可打不过啊…
不过,当李逸心中再一想到,万一要是打不过的话,自己索性就把老杨给卖出去,说不定,这女子的怒气,瞬间就转移到老杨身上了呢?
好像这么一想,也挺有道理来着。
于是,李逸这才放心下来,背剪双手,朝着冷面花走去。
“坐吧,那边有茶,自己倒。”冷面花的声音,淡淡响起,双眸也只是稍稍扫了一眼李逸与玥儿,然后,她又开始自顾自地擦刀。
从始至终,貌似一点儿也不怯场。
“不了。”李逸摆摆手,直接坐下,看了看她手中的唐刀,好奇问道:“你把刀面,一直擦得那么亮,为何?”
“不为何,只是方便杀人而已!”冷面花平淡回应。
“……”
李逸突然就感觉,他的猜测没错,面前这姑娘,应该就是个中二病少女了。
“杀什么人?”李逸又道。
“关你什么事?”冷面花反问一声,双眸也带着一丝寒意,更将她英秀的脸颊,衬托得比较冷血。
“没事,就随便问问。”李逸随意地摆了下手。
冷面花见李逸,竟然也是一点儿也不怯场,面颊闪过一抹轻微的错愕,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说吧,要我去帮你杀什么人?出多少银子?”
“什么人都杀?”李逸皱眉问道。
“自己看规矩,上面有。”冷面花收起擦布,然后用锋利的刀尖,指了指旁边的墙壁上,挂着的一块牌匾。
李逸转眉一望,便见上面,正写着几行显眼大字:
一、专杀抛弃妻女者,实力大小不论,银两,二两!
二、不杀好官家,但若是证据确凿,我去亲自去查,若是污蔑,杀汝之,银两,三十两!
三、世家大族、世家大族子弟,十两!
四、谢绝讨价还价,不愿意者,出门左转,不送!
“……”李逸与玥儿二人,顿时看得有些无语。
感情,面前的这女子,不光是一个得了中二病的少女,而且,还是个被仇恨蒙蔽的中二病少女,但好在,她还保持着一颗不乱杀之心。
此时此刻,李逸总算是明白了,老杨为何会让他带着玥儿,来找闺女了。
这是要将他闺女,从乱道中拉回来…
“我今日来此找你,并非是来找你杀人的,而是,有另外的重要事情相谈。”
李逸微微一笑,呼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想让你,加入我的帮派,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冷面花连看都不看李逸一眼,然后指了指房门,说道,“出门左转,不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