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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雷声已罢知冷雨—只恐明天花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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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部{一梦}]:第四十一章雷声已罢知冷雨·只恐明天花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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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灿阳溶金,云朵烁动低垂,平平熄彩、寂寂除光。

    广袖疏裙飘飘然,少年聚睛、无比专注的抬手探看指尖缠绕彩绘一枚红色石子。略过半晌,又探指入怀,取出另一枚,并放在一起。

    俄顷,缓贴于温颊上,似要感受那两颗心之间、极其迫近的温暖。

    “慕容姑娘本是托象转呈,彩绘也是象穿在上面的,他保护的很小心......”语云定看专神、痴态的仁良久,眉心舒了一下,翕动厚唇,缓缓沉声,“兜转这些日子,他怕抽身不得;知我淡泊官海、定不会长存长安,便又托我前往岭南转呈给你,谁知,我还没走,你却回来了。”语尽,有意笑笑,似要打破这入骨相思所缔结而出的恒幽沉寂。

    “是么......”仁下意识喃喃对答,贯注的眼没有游移那精巧石子纹毫。

    温风鸟语、云兀生花,语云体察到仁此时此刻心底里的那一份芜杂,张了张口,想安慰,又不知说什么好......权衡良久,还是缄默。毕竟,感情的事,从来没有顺势而为之说。

    瓦蓝瓦蓝的晶天玲珑处,宛似薄纱的轻云温软十分的平贴在了上面,像冷眼旁观的智者。

    一抹落日灿灿灼灼里,仁徐缓转身,漠漠冷冷的韵味萦索在他的周旁;随着一点一点步履的游移,缓缓离散、同那身影一并消弭。

    孤零的落寞,独守一方苍穹;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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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烛火曳曳,晚风缭乱,三千青丝取下绾发琉璃白梅簪,天青裙袂合那昏沉火光醉晚星灿灿。

    菁芷卸去白日里,玲珑玉肤上那厚重几层脂粉铅华;水榭胭脂从来便不是她的钟爱,固而素面朝天,更显温秀可喜、洁净烂漫,“哥哥!”又是一声唤,比前一声略高些。

    久立窗边极近呆傻中的仁,适才有所闻得,回首侧瞧,心绪尚未敛去,“嗯?”含糊回复里,昭著着浓重的心不在焉。

    灵草熏仙般的女子亭身挪走几步,卷睫含一抹梨花流光轻醉月,略昂首一顾,墨玉一双水眸镶嵌古泉润泽、曳曳波转,诚挚、隐隐忧患:“哥哥,你......”朱唇一抿,贝银碎牙微微一咬底色,秀额蹙颦,嗫嚅:“你,不打算去找真姐姐吗?”菁芷问得很小心,睫毛卷卷,似是怕触碰到哥哥眼角眉梢晃曳着的一昆仑忧伤。

    岁月褪去了红装,鬓角眉梢相思苦......

    长安月下,仁伟岸而立,英挺的男人曲线在氤氲月色里、勾勒出一个棱角鲜明的弧度,流露着同当年吴王如出一辙的气质,精致、出尘、俊逸、高贵、卓尔、而又血气、刚毅。

    “初见的感觉,永远是最美的......”少年闭目,孤若竹、似风清。

    仅这一句,菁芷眸蒸黯然,垂目、再回头,暗生汀兰幽叹,没再言语什么。

    抛却茫茫无获的前世仙山,只看今生;若人生,只如初见......

    她是前隋帝室女,今朝李唐皇家姝;他是英武倜傥王,空涧傲骨隐青衣。时空的交汇、前世的契合,那一场轰烈,沧海桑田变迁......一直倒退,倒退到原点...不过是笙歌尽处千行泪,情天离难魂魄飞!

    她是北燕的皇族,他是李唐的后裔;飞燕倚朝阳、凤台忆吹箫.....到如今,不过是盛席华筵终散场,曲终人散最寻常。

    人生几时花尽散,若人生只如初见,该多好......

    韶华白首,不过短短几个秋,初见之后......

    这样些经年过去,真儿,想必也该有她自己的生活了吧!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又何苦再度出现、打破她生活中那份难能可贵的平静?故人,只有存在于往昔的梦里,才最好......

    仁儿在情感上,终于还是重复了父亲的老路;只不知,是否又是那二人一世痴守,望不穿、看不到的作茧自缚、嗔啊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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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窗半卷,妆台烛火氤氲,被夜风一拂、吹散。

    暮春时节了,殿外却微扬起一场疏雨,缭乱枝头妍花,飞漫乱愁肠。

    治委身坐在一席明黄香垫上,紧临执手爱妻,烛火、残花映红了他们彼此专注的脸,情已入骨、泪早偷藏。

    右侧,是洁白华美、雕栏玉砌的镶花窗台,正前方垂立明镜,反衬二人容颜雍华、岁月浮生沧桑。

    伴一抹月华滢波依墙,治轻柔抬袖,素指纤长、温适如绸,拈了朱笔,小心而分外专注的为媚娘画眉。

    一两闲言语、花房夜久,圣美极端的女子倦眯一双狭凤目,懒懒偎在了治厚实暖怀中,当是醉了。姣好的青丝三千寸寸如瀑散下,纤细、敏捷,一如此时此刻颖悟非常脑海之中,那十分清醒、辗转思量的尖锐心绪。

    “姐姐真美......”又过经久,妆已画好半边,高宗却停下来,痴痴的看。

    那样美的女子,神圣的有如一幅上好的图腾绢画,总也给人一种看不真实的感觉,眼里、心里,一辙如出;仿佛一件稀世难觅的珍宝、只可远观,不可近处亵玩焉。

    淡淡天光恍惚,媚娘闻声,启口徐徐一凑趣,先绽嫣然微笑:“怎么,才画半面妆,便顾盼恋恋的。莫非陛下也想落得个‘只得徐妃半面妆’的妙谈?”俄顷,朱唇一抿莞尔,素面朝天、却是倾城明丽。

    朗目深深,青冥星辰引入其间;治一低额,厚唇积压怀中女子薄口,再顺着其完美白玉长颈温情一路吻下,伴女子下意识软碎娇喘,缓:“只得半面妆何尝不是幸气?我唯愿弃了这锦绣江山,只同姐姐泛舟江海,直到两鬓带雪、秋月枯槁寒凉的那么一天......”

    “哎......”凉指兰花已将言语挡在唇前打断,“若只为我袖手天下,莫不是想要抵过这一生空牵挂了?枕边的我,难不成不在的......”悦神的碎语,徐含缕缕嗔怪,边出口时,红晕已不觉间遮下了半边脸。

    月华亘古如洗,惟愿岁月一切静好:“情路,永无涯......”惟愿,岁月一切静好吧!治烈吻停止,水波般清澈深沉的眸子,一刻不停,兜转在媚娘俏面。

    烛影攒动,呈落斑斑月光。媚娘凤目微睁,玉指抚颊,略侧目,饶有兴味细看眼前的丈夫;暗夜映他俊逸空灵的厚唇,一反常态的润泽、迷离的光芒。

    徐徐陶醉间,媚娘妙目一动,紧临这细小动作,复又颦眉,湛丝丝缕缕怅惘虚幻。

    “怎么了?”治体察入微,侧目一顾间,完美孤独的厚唇清风逸启。

    女子低垂几分绢绡般洁雅、美净的额,妙目兜转,只不答话,却惹急了身边不知所措的高宗。

    时空静默许久,紧紧追问,聪颖如斯的武后一分一秒都在体察、拿捏着最为适宜的火候。

    看高宗此刻心绪已经纷乱、焦虑到极点,俨觉时机当成熟,适才罗袖一扬,缓指向窗外夜色苍茫中一片青宇天幕,神采游移、辨不得意志真实所积处:“臣妾只是突然之间,觉得好不安......”酥指点唇,那抹艳红底色恍若嗜血,黯淡冷清天然自然色韵映衬、铺设,愈加凸显极致、妖冶非常。

    “哦?”治一个不解反问,朗朗的眉弯依稀有几分忖度。

    “陛下......”媚娘喃喃,曼软身段紧凑向高宗,往那怀抱里靠得更深几分,再闭目,两行清泪顺眼角悄悄的淌,“我不是个爱记仇的人......”

    不是个爱记仇的人,呵,当然不是,不是到锱铢必报......

    圣美宛似天使的一双微微闭合的俏目里,此时此刻闪烁、攒动的,是一片火烧玫瑰般冶丽、摄魄的红。

    社稷有灵,无忌且族灭......社稷有灵,无忌且族灭......无忌,且族灭......

    像一道诉怨,更是一道诅咒;诅咒着长孙一脉,也那么真实的,诅咒了她原本该是静谧安详的一生、变得风云叱咤......

    “姐姐是这浮生一切善美的化身,当然无需质疑。”治有些好笑,面着没有名堂可寻的无根之话,面目神情显得清风春丽澄澈。

    “可我也是一个女人。”

    一个,一心痴迷“爱”之一字,以至六亲不认、以至到狂的女人吧!

    下意识的接口,婉转音律淀淀沉落,夹卷苦楚,无可、亦奈何。

    “嗯?”高宗一时没能解过味来,皱了好看的眉头,轻着声音反问。

    夜风干冷,拂过寸寸青丝时,媚娘浑然一震,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不过还好,似有意一样,乌黑漆墨的视野天色成功掩藏住了女子眼角眉梢一闪而过的灵动慌乱,几缕笑意,不失时的噙在了含朱丹似精妙的玲珑小口里:“臣妾是说,长孙大人到底也为陛下舅父,离开长安这些时日了,落得凄清可怜......我着实不落忍的。”语声转得很快,又是往昔一贯清越怡神。

    言尽,一垂羽睫,纤纤杨柳眉梢暗藏智慧,令咫尺间的高宗恍惚感觉到一阵看不清明。

    “依妾身之见,不如将国舅接回长安原宅安渡余生吧!”纤长的睫毛无征兆一抬,“至少至少,要让他晚年幸福吧!”被黎明前的天光、映扯得近乎瓷白的娇妍,散射出恳挚涟漪。

    俊逸王者拈了朱笔的手,下意识一松;丹红朱笔“咣当”、脆脆坠地,碎成几段,一派明红。

    四野漆黑如墨,烛火摇曳昏沉黄影照这尾零星残红,说不出的刺目,蜕变、图腾的诡异而不祥。

    有那么一种神情,是最为可怕的。那就是,明明知道她的想法绝非如同口中所说如此雷同、真实,甚至相反......可当你每每着面这神情,还是明知谎言的不自觉深信;因为其间散射而出的神秘旨义、比真相还要真实的隐藏伪装,你抗拒不了,只能选择深信,眼里、心里,皆无可置疑。

    媚娘一抬眸,昂扬起一双细细弯弯的凤眼狭纤灵目,几分水润浸滴在里面。

    恪,我一定会成功,天都在佑我!

    ......

    昏暗色调的天边泛漾起鱼肚,虚白得曙光投筛过暮春浓郁碧绿的树梢。

    晨雨,打湿了大唐最伟丽的宫廊;阴霾气氛还暗存着,天,却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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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华的紫陌、宏伟的甬廊、鼎盛的时光......一年了,终于还是回来了,一切,都还那么熟悉。

    落叶归根,落叶归根......长安,我还以为,有生之年不会再遇到你......

    长孙无忌款款行走在府苑中,那昔时熟稔的进深石道;一头勃勃的发丝,已被岁月荏苒、世事沧桑洗得花白如雪。

    明显消瘦了许多,却不萎靡,可除却一双内睿的睛仁里依旧不曾退却、消亡炯炯的神光之外;诸多一切,致使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孱弱不堪的老叟,再也不会做到剑拔弩张。

    长孙冲一袭青衣,安静的陪伴在他的身侧,小心翼翼搀扶住憔悴宛如泡沫般的父亲,一步一步,行每一步路;心绪已早不似往昔,依旧的恒远是那淡唇素手、长发如风。

    行过雕花厅亭,两旁小径簇簇牡丹开得倾城大好。

    无忌不作声息、也大约再无力作声息的萎唇,忽而抽(隔离符号)动一下,停了步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冲儿......”

    一声微唤,长孙冲也停住步子,秋水沉寂似的面眸侧迎向父亲,定定的看,无声问询。

    素来孝顺,瞳仁恭谦、服从,自改不得纹厘。

    “父亲对你素来严厉,可曾......记恨父亲?”晨风料峭,把这问话扯得飘扬、幽长。

    冲儿一愣,几分茫然无措的定定思量身边无比萎顿的父亲,良久,摇了摇头。

    幽风料峭,牡丹随风委荡;无忌点头,纠葛的心绪不知是感念还是欣慰,长指搭上了儿子宽阔的肩头,略略侧目,苍老眶眸似有点点润泽:“冲儿,你是长孙家的长子,父亲最器重的,怎会不是你?”

    “父亲......”颤颤真挚的语调,使得冲儿澄澈的睛仁微涌起斑斑的泪花。

    无忌抬手,适时打断儿子百感交集这一声唤,老面沧桑,笑笑,颤:“还是让父亲先说吧!父亲不说,怕以后便再没机会说了......”

    “不会的,武后向陛下进言,要保父亲晚年幸福的。”冲儿仰了面孔,还是抑制不住急急的唤。

    无忌却依旧笑,只莫说孤傲锐气,就连最基本的冷凝、都也已经着实冷不起来,尚且残喘着些鄙夷吧:“皇后娘娘......”

    四字爆破出口,连成一串,有力、自嘲,但不再多言语。

    凋零的残花闭上了哀伤的眼睛,离了枝头;月缺难圆,梦断西楼......

    兜来转去,交代的也无非是那几句爱护幼弟、打理门楣之类原本无关痛痒的话语。

    可是无忌想说,长孙冲便要听着、便要点头称是。

    只不过,他不喜欢这种氛围、基调,因为会令他恍惚预感错觉到,似是交代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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