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元柏遍寻齐湄不着,回到主院却见他的小表妹正仰头看着仆人张灯结彩,一脸的兴趣盎然。他走到齐湄身边,叹了一声:“我找了你好久。”
齐湄有点心虚,转过身呵呵笑道:“表哥找我作甚?”
“这里不方便,咱们到那边说。”
章元柏执起齐湄的手拉着人来到角落里。
齐湄:……(⊙_⊙)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喜欢角落?
章元柏抿了抿唇:“再过几个月我就十八了。”
齐湄疑惑: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娘说过,大哥的婚事忙完就要张罗我的了,”章元柏双手捧起齐湄的脸,少年清澈的眼瞳里映出齐湄秀丽的容颜:“表妹,我想娶你。”
“不行!”
齐湄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
章元柏一怔,眼中尽是受伤的神色:“为什么……”
齐湄语塞,她该怎么跟他解释近亲结婚的危害啊。
“表哥……感情的事不能强求,我从小到大是拿你当亲哥哥对待的啊!”齐湄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烂俗的借口,希望他能主动退让吧。
章元柏红了眼睛:“我等了你那么多年,只想你长大后便嫁我为妻。表妹,湄儿!我喜欢你呀!”
六岁那年,外放为官的姑丈一家回京,姑母带着她的女儿过府探望祖父祖母。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一直被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挂在嘴边的小表妹,果然是个玉雪可爱的小人儿。母亲把她抱在怀里,小丫头一点儿都不认生,黑葡萄似的双眸直直地望着他,细长浓密的睫毛眨呀眨,好像眨进了他心底。姑母表妹走后,母亲问他,想不想要表妹做他的妻子。
章元柏记得,自己那时的回答坚定有力。只有一个字。
想。
到现在都想。
少年浓烈炽热的情感重重地砸到齐湄心里。齐湄无法躲藏,只能硬下心肠挑明了说给他听:“表哥,我不喜欢你,你不要逼我。”
一片痴心错付,章元柏踉跄着退了几步:“你竟是这样看我的……”她在他心上住了那么多年,他怎么会逼她呢?他又怎么舍得逼她呢?
章元柏唇色惨淡,齐湄不由得担忧地问:“表哥,你没事吧。”
“没……事,”章元柏艰难地开口:“你先走吧,我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拒绝了一个如花似玉(?)又情深意中的少年,齐湄心里也不是很痛快,但有些事她必须得做。
齐湄从荷包里掏出一对儿翡翠耳坠和一只赤金缠枝莲的镯子,章元柏呼吸一窒:“湄儿何必做得这么绝呢?”
齐湄默然。
章元柏想做出一个自然大方的笑容,他咧了咧唇,发现自己完全笑不出来,只能神色凄凄,道:“即使你不是……你依旧是我的表妹,这点东西你收着吧,收着吧。”
随后捂着心口,踉踉跄跄地离开。
唉。
目送他的背影渐远,齐湄无声地叹息。
古礼中,婚嫁仪式是在黄昏进行。太阳将落西山,敏郡王府终于等来了世子夫人。身着青绿喜服的新娘以绣着喜鹊登梅的团扇掩住面容,被喜娘搀着与新郎一起先跨火盆,再跨马鞍,最后跨过米袋行至主厅。
一对儿新人在厅中站定,上首坐着的敏郡王章珏夫妇笑的合不拢嘴。
新郎章元松一身儿绯色深衣,浑身洋溢着喜气。他忍不住侧目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娘,可惜团扇遮掩着,他只看得见新娘柔美的侧脸。
然而就仅仅是一个侧脸已足够他热血沸腾。
三跪九叩,一拜天二拜地三拜高堂。章元松扶起新娘,由喜娘引路送回新房。
新娘还没拿开她的团扇,仪式还未结束,齐湄饶有兴趣地跟着女眷一起去了新房。一众女眷叫嚷着要章元松快做却扇诗,章元松笑着应了,回身站在新娘身前,目光温柔似水:“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一首催妆诗一首却扇诗,俱是才情非凡,世子爷果然好文采!”女客中有一人率先叫好。她是新娘的婶子,在章元松迎亲时听过章元松所做的催妆诗。
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新娘缓缓移开团扇,烛光下的新娘含羞带怯,自是风流无限。章元松看得痴了,竟连递到手边的合卺酒都忘了接。
乾顺帝的亲姑母淑柔长公主也来观礼,新郎官的痴态令她捧腹:“瞧,新娘子把咱们松儿都惊艳得傻了!”
在场众人皆是会心一笑。
齐湄悄悄退了出去。
新人身上的粉色泡泡太多似乎感染了她,方才她竟不自觉地脑补自己和林安英结婚时的场面……越想越羞耻,索性离新房远一点让自己清醒清醒。
可是为啥只是拐个弯都能遇见一个仇家?
李明善抱臂堵住齐湄的去路,神色三分讥诮七分愤恨:“齐大姑娘,撞了人便想走吗?”
自己明明已经说过对不起了,这人真没劲。齐湄“嗤”了一声:“哟,李公子身上的伤可是好了?”
乾顺帝下令杖责一百,而这货居然在短时间内就活蹦乱跳的,他老子到底给刑部行刑的人送了多少好处啊!
李明善眸中业火明明灭灭:“齐大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伶俐。”
齐湄用一种很惊奇的眼神看着李明善:“不得了,李公子居然长了脑子,我还以为您一如既往地……”
“你!”
李明善真想伸手掐死面前的少女,未等他压下心中滔天的怒意,齐湄又道:“烦劳您让让,我得过去了。”
如果不是她,他就不用受那一百刑杖;如果不是她,他就不用被父亲罚在祠堂跪了一夜;如果不是她……
李明善冷笑一声:“齐大姑娘,这可都是你自找的!”正好他满腹的郁气无处发泄,她自个儿撞上来算她倒霉!
阴险的计划慢慢成型。
这混蛋的眼神越来越狠戾毒辣,齐湄直觉不妙,转身要跑,下一刻后颈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生生地昏了过去。
卧槽。
这是最后一刻齐湄脑子里飘过的字。
#人生真是何等的卧槽#
再醒来时,入眼是简陋的陈设。齐湄动了动脖子,疼的龇牙咧嘴地:“妈蛋,李明善那个煞笔下手真狠……”
木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拉开,李明善阴着脸走进屋里。齐湄自顾自地捶着脖子,郁闷地说:“李公子,我同你打个商量行不?把我放了,我不会让我爹追究你的。”
李明善此时可算有了一点将军之子的高冷范:“哼!”
齐湄没忍住:“你是不是傻,你抓了我又没什么好处,甚至还会引火烧身,你理智一点放了我,咱就当没这档子事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行不行?”
“怎么没好处?”李明善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中是令人头皮发麻的猥琐:“至少可以把我想做的事做完。”
这货想做啥?
齐湄目光微凝:“李明善,你最好考虑清楚后果!”
李明善不屑:“大不了娶你罢了,于本少爷又没有什么坏处。”
齐湄往后缩了缩,碰上这种明显下半身指挥上半身的男人,她着实缺了一点对敌经验。
李明善挑眉:“知道怕了?”
同样是一个挑眉的动作,林安英做起来就是流风回雪清风朗月,而李明善则是河边的癞□□,丑陋之极。
多么紧要的关头啊,自己居然还有心思将二人做一个比较,齐湄对她自个儿也是无力吐槽了。
“只要你敢那样做,我发誓,你一定会后悔的!”齐湄磨着牙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