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两人虽然是很好的朋友,至少在谭少宁看来是这样,但公子哥儿毕竟有几分天然的架子,平日的相处更像是那天在“圆韵”、洛熙所见到的那样,你来我往,不至于亲密如此……可是终日纸醉金迷的大少爷已经被足足关了一个月禁闭了,昨天父亲不知道去开什么会回来后,满脸堆笑似乎心情很好,这才取消他的卧室禁足、这还是仅允许他在别墅范围内活动,所以现在别说是看到夏安岩,就算看到一个以前普通的认识人来,憋屈坏了的家伙都能欢喜的飞上天去。
“当然是来看你了,我的大少爷!”夏安岩轻轻挑起嘴角的同时,弯着眼眉,那副样子像极了竹马与竹马间的真心以待,还指了指跟在身后的助手,让对方把东西放下,然后就可以离开了,完全一副来好朋友家串门的姿态,“这不,我觉得这次你也被关得太久了,憋屈坏了吧?我这不是提了点礼物,来看看老爷子,给你说说情……他要是气消了,我就劝他把你放了,好歹我们也算合作伙伴,万一他老人家能买我这点面子呢?”
好朋友贴心的话,差点让谭少宁亢奋的直接蹦起来……到底是患难见真情,安岩真够意思!
“夏少爷,我们家谭老先生有请——”
两人还在寒暄的时候,不、确切的说是谭少宁抓着夏安岩唧唧呱呱的时候,谭家那个永远没有表情的大管家出现了……老实说,谭少宁也有点怕这家伙,幸好,这个老东西一直不离父亲左右,通常也呆在英国的……
夏安岩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所以进了谭家,还是习惯叫他少爷。
两人点点头,刚要一起进去,就听大管家一句——
“大少爷,请您留步,您父亲说——只请夏少爷单独前往书房。”
谭少宁只好悻悻的离开,离开前还不忘星星眼的看着夏安岩……能否重获自由,可就全看好朋友的了。
夏安岩则一边点头,一边却在心里想——同样是又傻又笨,怎么只有自家的熙看上去那么可爱呢?天然萌果然不是谁都行的!
老管家果然是训练有素,一路陪着他走到书房门口,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己便从外面无声无息的关上了房门,而偌大的书案后面,镶嵌着厚厚的纯金边框的奢华皮转椅慢慢的转过来,椅背后面藏着的男人、远远不像他们一口一个“老爷子”叫的那么老,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保养得像四十岁上下,有时候称呼只是身份的象征而已。
男人像一名贵族绅士般的华丽气质下、毫不掩饰自己的精明……单独对着夏安岩的时候,他不需要掩饰,毕竟他们之间存在着明晃晃的交易——
“安岩,真早啊!有事?”
“伯父,安岩特地来探望您还有少宁的……这些都是点小玩意儿,听少宁说,您最近很喜欢郑板桥的字画,安岩偶然得到几幅,就给您顺路送过来了……”
老狐狸!夏安岩在心里暗暗啐了几口……什么叫“有事儿”?明明是老家伙落井下石做出那样的事,明知道他睡得着才怪!
“呵呵,安岩到底是个聪明的孩子,哎,我家少宁什么时候才能赶上你的一半啊!说吧……什么事……”
谭天远这种老江湖,可不是谭少宁,这种人下棋,走一步早已算计到了百步之外,却还缕着胡子故作不安!就像此时,即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情,又淡定的让他自己把这层窗户纸来捅破……以静制动,他还没把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伯父,让您见笑了……其实是因为昨天运输业的行业论坛,您好像对蓝天货运……您知道,你带头带着大客户转单,让做侄子的很为难……”
——在心里又把老狐狸祖宗十八代鞭尸了一遍,夏安岩硬着头皮对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哈哈,原来是这事儿啊!”老狐狸大笑几声,却突然神情一肃,摆出一副前辈的嘴脸,“安岩啊,你是知道的,我们两家虽然是世交、我也应该代替你死去的爸爸妈妈照顾你,可是我们都是生意人,在商言商啊,没道理放着便宜的不用啊!至于带头,这可是错怪伯父了,别人也都不是傻子,他们有自己的判断力啊……要不然这样,只要你能把价钱压到和蓝天货运一样,伯父立刻就改回去、签你!趁着正式合同还没有签,现在还来得及呢……要是再过几天可就不好办了……”
夏安岩听得肺都快气炸了,脸上的笑容也僵硬起来——
亏这个老东西说得出口!他的父母当年是被谁逼死的?他说这话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而且……明知道他根本压不倒蓝天货运那个价钱,规模完全不同,压到那个价位……蓝天货运这次报出那个报价根本就是恶意竞争,他们自己赚的利润也很低了,无非是为了出位……要是自己也拿出这个价钱,根本就是亏到他扛不住的方案!
“呵呵,伯父……那……您的‘那些货’,也让蓝天货运一并来负责么?”
这句话,可就可圈可点,软中有硬了……长期由他亲力亲为在负责的“那批些”到底是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就是那个贼,三番四次想要找到的东西!
当初谭天远明知道这是一只将来会咬人的狼崽子,却还要扶持他做大的原因是——只有没有资本跟他谈条件、又具备强大实力的人,才适合做这件事!
所以,当初家破人亡、成为孤儿,而背后还有夏家又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夏安岩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说什么凭借一个快递公司起家的神话,那都是骗人的,没有谭天远的幕后扶持,夏安岩到现在最多也就是快递连锁公司的小小老板罢了!
但是如今,这只小狼崽子终于长大了,而且牙已经硬了,具备了咬人的条件……那就另当别论了,谭天远自认为他有能力掌控这只狼崽子,可是谭少宁不小了,下一步他要让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逐步接班……现在到了扫清障碍的时候,因为老狐狸自己很清楚,自家那个不成器的混蛋小子,根本就玩儿不过眼前的年轻人……说到这一点,让他不由羡慕起当年被他害死的夏氏夫妇来。
“安岩啊,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有困难,我还能不拉你一把么?至少每次运那批货,你也能赚点钱打点公司啊,所以那批货肯定还得你继续帮我运啊!”
——老狐狸说得好听,其实说白了就是物尽其用,不榨干最后一滴油,他可没打算完全放手。
关于那批货,他还没找到绝对靠得住的“代替品”来替他运,当初夏安岩为了不则一切手段的翻身,答应冒着巨大的风险帮他运送,也是他愿意扶持对方东山再起的主要原因。
“伯父,这不大好吧!你知道如果夏氏没落了,没有这么好的信誉、也就很难保证那批东西的安全……万一被警|察抓住,到时候您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安岩我实在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不如把那些货的运输,也交给蓝天货运吧……相信有了您的扶持,他们应该能担当如此重任!至于我,我就是没了夏氏,也不能连累对我恩重如山的您啊……”
一场是似而非的谈判,看似战备与晚辈之间的聊天,却关系着彼此的生死存亡……夏安岩被老狐狸逼得连连败退,只好改变策略,以退为进!
他这彬彬有礼、满口为对方着想的说辞,换一种说法就是——
如果你让我倾家荡产,大不了就鱼死网破……你的秘密如果被我掀了底,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聪明如谭天远,听不懂才怪!
“好孩子,伯父相信你的本事……万一出了事也不怕,一不是毒品,二不是枪械,三不是走私品,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放心,我会照顾你的,就算夏氏再度破产,伯父也会照顾你下半生的……”
就算你捅出去,我也有办法摆平,到时候摆平的可不止是查货的警|察,还有你的夏氏!
——要比威胁么?那就比比……谁比谁狠好了!
“伯、伯父……您这么说,安岩就放心了……那安岩先出去了,好久没见少宁了,我去找他玩儿会儿……”
夏安岩脸色惨白。
姜还是老的辣,短短不足二十分钟的唇枪舌战……他输得一败涂地。
离开那扇门的时候,夏安岩觉得浑身说不出的无力感,像是被束缚的喘不过气来一样……他原本想,自己凭借那批货的要挟,应该能让老狐狸有所顾忌、回心转意,只要谭天远改变了主意,其他人都以他为马首是瞻,事情就好办了,危机就解决了……可是现在,让他拿什么回去跟股东交代?让他拿什么,来挽回夏氏?
“好、好,谢谢安岩的礼物啊!还是安岩最了解我的喜好了……去吧,去找少宁玩儿吧……”
夏安岩甚至感觉不到,背后的老狐狸,正用一种锋利的像刀子一样的目光,狠狠地盯着他的背影……他现在只想,回去,回到有洛熙的地方!
恐怕只有那个人,才能用那种单纯无邪的温暖让他逃离这种无形的刀光剑影带给他的窒息感。
然而,挫败的夏安岩却没想到……没有他在身边,独自去面试的洛熙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状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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