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很受用她这副模样,拍了拍她的手笑笑。
皇后继续说道:“而且您又不是不知道太子的性子,轻易是不会动怒的。而且,太子妃……他待她比起旁人更多了两份情意。您也是知道的,太子妃为他险些去了半条命,太子虽然看起来冷情,实际上却最是重情不过了。”
可是,昨夜他竟然丝毫不给太子妃面子,皇后也颇觉诧异。
皇帝吃了一碗燕窝粥,意有所指的道:“这人的感情,消磨完了自是没有了。”
说着,他看着皇后说道:“你不用担心朕会责难于他,说来太子这般,朕倒觉得,他有人气许多。以往,朕还以为他受佛主熏陶,对这世间之事,毫不在意了。”
皇后哭笑不得,不过却也深觉有理——自己这个儿子,她便从来没看懂过。
☆、第73章
太子很聪明,这是毋庸置疑的,更有一种“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岚”的淡然。他从生下来便被封为太子,可是五岁便被送往怀恩寺,十二岁才得以回宫。这时候,朝上两股势力,大皇子与四皇子两派,可是就在这种情况下,你却未曾见过他有任何焦躁,而只是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便让朝中很多大臣纷纷倒戈,站在他这一边。
有的人,生来便让人忍不住追随他——太子,便是这样的人,天生便应该位于最高位置的人。
这样一个儿子,皇后很为他骄傲,即使膝下无子,也没人能撼动他太子的位置。
太子,从来不是依靠子嗣巩固地位的。
送走皇上,皇后敛了脸上温婉明媚的笑,施施然坐在罗汉床上,她看着外边一簇金菊出神。
在她前边,刚才“失言”的宫女跪在那里,伏趴在地上,忍不住发抖。
皇后头也没转,只淡淡的道:“将人拖下去,问问,是哪边的人。淑妃,还是……德妃?”
“是,娘娘!”
立刻便有人应了一声,是她身边的大宫女秋容,挥手便有两个宫女将人拖了下去。
“……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娘娘,娘娘饶命啊!唔……”
那宫女脸色发白,冷汗直冒,出口的求饶声被堵在嘴里,吐不出来。
皇后转过头来,问秋容:“秋容,你家主子,看起来很好骗吗?”
不是故意的?呵,就算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又如何?既然进了宫,就要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的道理。
秋容含笑说道:“娘娘自来圣明不过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宫女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在秋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秋容让人下去,走到皇后身边,轻声道:“娘娘,那宫女招了,她是德妃身边的人。”
皇后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淡淡的道:“将人处置了吧。”
秋容应了。
“德妃……”皇后手指抚着小桌上的纹路,道:“即使到了如今地步,她还是不甘心吗?”
皇位这个位置,谁都想坐上去。当初太子没回来的时候,皇位人选最有望的便是大皇子,那时只有少部分的大臣还坚持着正统,期盼着太子。对于大皇子一系而言,那可是大好的局面,可是这样的局面,太子回来,却顿时将其打破了。德妃,还有大皇子一系的,又怎么会甘心了。
皇后冷哼一声,道:“果然是皇上,养大了他们的野心。”
*
菊月院。
沈月琅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通体舒畅,只是听到太子后边去了宁良媛的绛色院,她又不怎么开心了。
初云打量着她的表情,一双手忍不住握了握,犹豫片刻道:“昭训,您能给青竹姐姐找给太医吗?奴婢,觉得,再这样下去,青竹姐姐,真的不能坚持多久了。”
这样的话,她已经说了无数次,只是,沈月琅,却从来没请过太医。
眼里闪过一丝不耐,沈月琅面上却温温柔柔的道:“初云,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就算是我病了,怕也没几个太医愿意到你主子这来的。更遑论,青竹那一个小小的宫女呢?”
初云瞬间就急了,忙道:“那,昭训您能求求太子妃吗?青竹姐姐真的,已经……再没有大夫,她真的,就不好了。”
“求?”沈月琅重复了这个词,脸上的笑容终于敛去,以一种毫无温度的眼神看着初云,直至她不敢再说半个字。
沈月琅笑道:“初云,你逾越了。你若是不愿意伺候我,大可离开我这菊月院,我也不会拦着你。”
初云面色一变,忙跪下,道:“奴婢,奴婢从来没有这个想法,昭训明鉴啊。”
沈月琅微微一笑,忙扶她起来,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肯定没有这个想法的。”
初云惶惶的看着她,沈月琅拔了头上一根赤金的簪子插在她头上,笑意吟吟的道:“瞧,我们初云也是个漂亮姑娘了。”
“昭训……”
沈月琅笑道:“你啊,好好的跟着我,总归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初云咬了咬唇,道:“奴婢明白。”
“你下去吧。”
沈月琅莲步轻移,走在梳妆台前,坐下。
模糊不清的铜镜里边,映出一张更显昳丽的娇颜来,白皙如玉的细致脸庞,松松挽就的青丝,发间嵌宝的宝石梅花簪子,在眉心更贴了梅花花黄,更衬得一张脸仙姿卓约,楚楚动人。
沈月琅轻轻抚过鬓间的碎发,抿唇而笑,她的样貌,她的才能,本就该是人上人的。就算是太子妃,也不能阻了她的路。
“我见院里蔷薇花开得好,你去给我折几朵过来,与我簪花戴。”
沈月琅从铜镜里见初云楞楞的站在那,便吩咐了一声。
初云回过神,忙应了是,匆匆跑出去折花。
菊月院墙角种了一丛粉白的蔷薇,层层叠叠的花瓣堆砌,枝蔓攀爬上墙头,葱葱郁郁,其间粉白,桃红的蔷薇花一朵朵拳头大小,极是艳丽。
初云站在蔷薇花丛前怔愣半晌,才惊觉自己没拿剪子花篮,低骂了一声自己不靠谱,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折回大屋,而是去了自己屋里。
还未进屋,她便听到熟悉的咳嗽声,嘶声力竭的,听着让人都忍不住难受起来。
初云不敢耽搁,急忙推门进去,干净简洁不算宽大的屋里,左右两边分别摆了一张床,中间靠窗则放了一张桌子。此时,一个孱弱的人影正勉强支起身子,挣扎着倒水喝。
“青竹姐姐!”
初云神色一变,急忙走过去,将人扶住,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杯子,她道:“你快快躺下。”
将人扶着躺在床上,初云伸手倒了杯水递到青竹嘴边,慢慢的喂她喝水。
“……青竹姐姐,我对不起你!”
咬着唇,初云愧疚的道:“昭训,她说她实在是无能为力,请不了太医。”
说着,她自个儿大颗大颗的掉起眼泪来,在沈月琅面前她不敢哭,可是现在心里的悲伤却怎么也止不了。
“傻姑娘!”
青竹苦笑,当初明媚动人,温暖沉静的她,如今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原本合身的中衣穿在身上也变得空荡荡的,脸上毫无血色,让人看着就觉得心惊。
“你,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急促的喘息两声,青竹一只手抓住初云的手,这双手干枯似年过八旬的老人,像是铁钳一样牢牢的抓着初云,让她甚至觉得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