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曦帝姬与摄政王不合,这是帝姬回京那日群臣就能看出来的。
“殿下,晚间摄政王在乾极宫设宴,您……”青箢和凤婴服侍了翎璇午睡起身。
睡意朦胧的少女闭着眼,薄唇轻启:“乾极宫设宴,他也配?”
凤婴笑道:“也真真是太拿自己当回事。”
翎璇闭着眼养神。
凤婴说的不错,顾徊的确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乾极宫是云宸历任帝君的居所,顾徊纵使摄政,也只是王,而非帝君。
就连御膳房的总管都比他识数些——遣人来青雩宫打听一番若是设宴,该在何处。
顾翎璇唇边微微绽出一抹笑意来。
她这位王叔,真是精明也是他,愚蠢也是他。
“传下去,今晚宫中如旧。什么夜宴,哪里来的夜宴?”顾翎璇闭着眼。
青箢、凤婴二人从铜镜中看到一个宝蓝色的身影。
那人抬手示意她们下去,二人笑着放下手中的梳子钗簪等物,躬身退出去。
翎璇闭着眼,只觉得一道清冷的气息愈发的近,最终将她整个笼住。
“寒章?”她眉头微微蹙起,唤了一声。
“嗯。”男子清润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小姑娘的耳垂小巧可爱,圆润如珠,没有寻常女子幼时就打好的耳洞,饱满完整。
萧景笼着怀里的人,看着她粉嫩嫩的耳垂,忍不住低头去吻。
湿润的舌尖划过耳垂,怀里淡然如水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缩肩,带了几分笑意道:“你做什么,怪痒的。”
萧景亲着她白皙的耳垂,缓缓移到她耳侧那一片娇嫩肌肤上:“我喜欢。”
温薄的唇还在耳侧,顾翎璇挣不开又躲不掉,他又这样靠着说话,呼出的热息尽数都扑在了腮颊颈侧上,熏得一张脸都红润起来。
“又这样嬉皮笑脸。”顾翎璇伸出手指去戳他胸口,“你起来,我且问你。”
“你说。”萧景微微抬首,俯在她上方。只要她稍一抬头,就能撞进男子那双漆黑浓重的眸子里。
顾翎璇脸上又是一热:“你不是回去了么?”
明明入京那日清晨,她就已经嘱咐萧景回去的。
毕竟萧景身为十二城的少主,不能总在外面呆着。
更要紧的是,萧景是靖国战王府的少王爷,慕氏这些年一直在追踪当年逃脱的那个孩子。
顾翎璇经历过逃命的日子,她实在没法想象,有一日,萧景会流落到那般境地。
翎璇记得清楚,萧景当时明明是离开了的,她看着萧景渐渐走的看不见了,才下令启程的。
怎么这会又出现了?
还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寝宫。
翎璇有些郁闷。
萧景笑出来,声音愉悦,他的额头微微低下来:“傻子,我有说过我回去么?”
顾翎璇对着他,他的脸贴的这么近,只要再低一分,就能贴上她的。
萧景眼里漾着的慢慢的都是笑意:“你总怕我被慕氏发现,恨不得我一直呆在十二城里,我知道。”
顾翎璇微微垂下眼眸。
萧景伸手抬着她的下巴:“别低头,看着我。”
他的声音清雅温润,对着她的时候,总是一副温柔的能溺死人的模样:“我哪里放心这么回去。一个宁妃,一个慕暄盈,一个顾徊,一个顾沛,一个慕延庭。”
他的眼睛看着她:“不久焱廷使臣就到了,焱廷的七大亲王,还有慕氏的七大宗师,慕氏的杀手组织胭脂色。”
“荣轲的腿还没有痊愈,耀庭还没有回来,松冷还在焱廷。”
“我放不下你。”
尾音温柔,带着缭绕入骨的缱绻。
顾翎璇在他怀间仰头看着他。
半晌,少女低低的一声叹,然后是含糊不清的呢喃:“萧景,萧景……”
我怎么离得开……
萧景在云京城内有一所独立的宅院。
饮冰率着青鸾卫的人将萧景别院和青雩宫内修筑好一条密道。
顾翎璇看着萧景消失在密道入口,揉了揉额头,似是无奈的笑起来。
这个人,是有多担心她。
才会费时费力费财,修建这样一条密道。
而且,这密道修好都已经有几年了……
晚上顾徊准备开设的酒宴到底没有举行。
有了长曦帝姬的命令,乾极宫宫门紧闭,御膳房也没有准备各色菜肴酒品。
有些大臣跟着顾徊到了乾极宫门前,只有紧闭的宫门和瑟瑟的风。
门前守着的侍监陪着笑脸道:“摄政王,您看,帝君驾崩,乾极宫避宫,御膳房也忙着准备各宫的晚膳。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您和几位大人不如回家好生休息?”
顾徊冷着脸。顾沛道:“摄政王明明通知了御膳房,今夜要在乾极宫摆宴,庆贺长曦回京,这是怎么回事?”
侍监道:“哎呦哟,小王爷,您这不是为难奴才么?”
顾徊冷沉的眼神扫过去。
侍监急忙陪笑道:“摄政王息怒。帝姬回宫,太后将后宫大事全部交由帝姬掌管。”他犹豫道,“您也知道,长曦帝姬是第一帝姬。长曦帝姬的命令,奴才们也是不敢不听的……”
顾徊冷哼:“长曦,不过女子,也敢染指乾极宫,当真是被王兄宠坏了!”
他微微侧身:“既然如此,那明日本王亲自和长曦说明。今日暂且饶了你们。”
侍监哈腰陪着笑脸:“摄政王宽宏。太后有令,明日各命妇入宫参拜帝姬,王爷若要见长曦帝姬,不如等到后日大朝?”
“怎么?太后竟然许了她入朝么!”顾徊冷声问道,声音越发的阴厉。
侍监躬下身去:“奴才不清楚。是听太后身边的赵公公传旨,后日大朝,长曦帝姬临朝听政。”他略微顿了顿,声音越发的小,“王爷知道,云宸祖制,第一帝姬尊贵,是有第一帝姬临朝听政的先例的……”
侍监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都要听不清楚。
顾徊脸色越加暗沉,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顾沛和众位大臣也跟着离开。
侍监低头抹了一把汗:摄政王和长曦帝姬两个人斗法,真是苦了他们这群奴才了。
次日,命妇入后宫拜见长曦、灵漪二位帝姬。
众位命妇依照品级、位分依次入宫参拜。
摄政王妃郑氏、其女同昌郡主顾妍,裕老王妃,定王妃,苏氏承国公府的苏老太君和蒋氏承国公府的蒋老太君,左右相的夫人,还有几位平日里还算说得上话的宗室正妻,这些人坐在青雩宫主殿内,和翎璇姊妹闲聊着。
摄政王妃郑氏自然位居首位,顾妍坐在母亲身后的位置。定亲王苏氏也坐在靠近长曦。灵漪姐妹二人的位置。
顾翎璇一向不耐烦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一拨一拨的命妇入内参拜,翎璇坐在主位上应了,时不时地和灵漪说几句,又或者是和下面坐着的几人聊几句。
郑氏身为摄政王妃,算是命妇中的第一人,连两个承国公府的蒋老太君和苏老太君对她都要恭敬几分。
只是她这个人实在木讷,没什么手段,这些年若不是她身边有一个陪嫁的乳母,后来又有世子顾沛和同昌郡主顾妍两个,只怕郑氏早就死在摄政王后院里的阴私手段下了。
定王妃苏氏乃是苏太后母家的小姐,身为帝族宗室,又是二位帝姬的长嫂。虽然按照长幼次序高于二人,只是若是论起位分尊贵,她还是要给顾翎璇行礼参拜。倒是对于灵漪,二人可以互相行个平礼。
只是因为定王妃怀有身孕,翎璇自然给她免了行礼这一套,又特意命人在定王妃的位置铺了厚厚的软褥。
宗室王妃、各家嫡女和一品的诰命命妇是第一等。
其后是各家宗室的侧室、庶女,也是乌压压的一大堆人。
再然后是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妻眷,总之,青雩宫阔朗的院中站了乌压压的一片人。
这些命妇尚且是先在乾极宫外的空地上等待,分拨由宫人引领到青雩宫内参拜帝姬。
灵漪的精神尚可,身后靠了一个软枕,手边是青箢刚刚熬好的牛乳,见到各家命妇携着女儿进来参拜,就和翎璇小声说起谁家的姑娘长得标志。
翎璇笑着戳她一下:“小小的年纪倒是爱美。你喜欢哪个,不若叫进宫来给你伴读?”
灵漪瞪着一双秋水眼看向自家姐姐:“我哪里是要什么伴读?”
“那你关注她们?”翎璇看着她。
小姑娘脸蛋透粉,微微抿了抿唇:“我不是,为了哥哥们么?”
她扯了姐姐的袖子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凛哥哥娶了王嫂,自是不用担心的。只是决哥哥和冽哥哥,都还没有着落呢……”
翎璇哑然失笑,戳着她的脑门道:“你的小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这些事情,也是你该操心的?”
灵漪不满的嘟了腮:“怎么不该操心?母后不在,帝祖母身体又是积劳成疾,我做妹妹的当然要关心兄长婚姻大事!”
她哼哼道:“不止哥哥们的,你的我还要关心呢。”小姑娘握着姐姐的手腕,“萧大哥就放你这么回来?他给你通信没?”
翎璇将她的手一捻:“小小年纪,这样没个正经。都是谁教你的?”
灵漪靠着她笑嘻嘻的:“阿姐饶了我吧,我也是担心哥哥们。”
翎璇看着小姑娘的模样,终究是收了手,小声道:“你究竟是惦记哥哥们的婚事,还是提早操心自己以后的大姑子小姑子的,我哪里清楚。”
灵漪红了脸斜了自家姐姐一眼。
翎璇笑笑。
命妇参拜实在是个费劲儿的事情,不但费时间,而且费体力。
裕老太妃和苏老太君去了寿宁宫探望苏太后。余下的几人转到了偏殿
无关紧要的人已经出了宫,只留下殿中这几个人依旧言笑晏晏。
顾翎璇道:“孤回宫前听闻慕氏明夏帝姬入了摄政王府?”
郑氏的位分虽然在命妇中是第一人,只是在第一帝姬面前,仍是要安安分分的自称臣妾的。
听得翎璇问话,忙欠了身答道:“回殿下,明夏帝姬的确是在摄政王府,如今是我们王爷的侧妃。”
顾翎璇微微笑着,眼里晦暗不明:“既然是侧妃,怎么刚才命妇朝拜,孤并没有看到她。”
郑氏惊得身上都渗出了冷汗。
同昌郡主顾妍道:“长曦姐姐,这不能怨我母妃。”
小姑娘一副气鼓鼓的表情,似是嘲讽似是赌气地道:“她是慕氏的帝姬,一门心思的觉得进我们王府当侧妃委屈了。隔三差五的给我母妃摆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正室王妃呢!”
蒋老太君和定王妃对视一眼。
郑氏是个胆小怕事的性子,见女儿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急忙拽了一把女儿袖子。
又对顾翎璇道:“帝姬别听阿妍的,她就是小孩子家家的。明夏帝姬是慕氏的长帝姬,嫁到我们王府做侧妃,的确是有些屈尊了……”
顾翎璇微微冷笑:“王妃此言差矣。”
“嗯?”郑氏有些迷茫地抬头。
顾翎璇拨弄着手里的串珠:“王妃只记得慕氏是皇族帝姬,却忘了她非完璧之身么?”
几人皆鸦雀无声。
顾翎璇透过目光微垂,不知看向哪里,只是声音里却是满满的,都是厌弃。
“慕氏身为皇族女儿,什么样的乘龙快婿找不到,非要纠缠我云宸帝族的男儿。”
她笑容清寒,看向郑氏:“王妃在王府中不痛快吧?”
郑氏呆愣愣的看着她。
翎璇笑容薄凉:“王妃怕她什么?她不是完璧,不是正妻,与王叔又无多少情分,连子嗣都没有,你还怕她什么?”
郑氏浑身一抖。
——连子嗣都没有……
定王妃几人也暗自思忖。
顾妍低着头,嘴角弯着一个诡异的弧度,看向自己的手:
慕暄盈,你看,不止我不想让你有孕,长曦也不想。
你想要为哥哥诞育子嗣?
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