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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她有那个资本
    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走进你的生活。他会让你明白,为什么你和其他的人,都没有结果。

    ——

    其实凉至对医院也有点儿排斥。不,不是有点儿,是非常。

    清一色的纯白、空气中淡淡的来苏味,都让她感觉心口有点儿闷闷的。所幸她每年都会体检,对医院倒也不恐惧。

    这会儿,她坐在病床边一言不发地削着苹果,夜廷深则躺在病床上看着她,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到底是经常下厨的人,凉至的刀功了得,一颗苹果削下来,苹果皮都不带断的。削干净之后她侧了个神把苹果递给坐在后面沙发上的夜南歌。

    接过苹果,夜南歌有点儿受宠若惊了,岂料凉至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她被刚吃进去的苹果肉给噎死。

    “多吃点,堵上嘴了就不会出这么多有的没的的损招了。”

    咀嚼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夜南歌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来,哀声哉道:“大……凉至,你可冤枉我了,我这次真没出损招。你看我哥那虚弱样儿,像是在装病的人吗?再说了,现在的病房什么的又不好申请,医生又忙,哪里会准我们在这儿瞎胡闹呢是吧?”她又咬了一口苹果,嘎嘣一声,“周医生怎么说?”

    “没怎么说,说你哥啊再不好好养,恐怕得英年早逝了。”

    夜南歌吓了一跳,“啊呸呸呸!大过节的说什么早逝不早逝的?”

    “你也知道过节说这些话不吉利啊。”凉至睨了她一眼,夜南歌立马心虚地低头继续吃苹果了,她便把目光放在了夜廷深的身上,“不知道自己胃不好吗?还喝那么多酒。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学着自己照顾一下自己啊?”

    语气听起来似有怨怼的成分,但更多的却是让夜廷深听了心口感觉暖暖的担心。他凝着凉至的那双眸子便更深了,苍白的唇角染上了丝丝邪笑,反问她:“担心我?”

    夜南歌差点没苹果核塞到夜廷深嘴里去!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夜廷深一眼之后,夜南歌便很有自知之明地默默地离开了病房,还很贴心地把门给带上。哪知刚走没两步,她便在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之后立马石化在了原地!

    ……

    夜南歌离开之后,病房里只剩了凉至和夜廷深两人。

    躺在床上有些难受了,夜廷深便挣扎着想要坐起,凉至生怕他动作太大碰到正在打点滴的手,便站起来想要扶他。而夜廷深靠坐在床头之后,却顺势将她也抱在了怀里。

    隔着薄薄的病号服,凉至感受到了他胸膛的温度,脸就不争气地红了,刚刚在夏家受的委屈便也在这个时刻一股脑儿全都发泄了,“夜廷深,你当我很闲是吧?一个电话就把我给叫过来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好好的话不好好说非要怂恿医生来吓唬人,是不是我不来你都打算直接让她给我说来认领你的尸体啊?你大爷的不知道今天是中秋节吗!你……”

    夜廷深任由她一顿骂了,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之后,狂喜之余又是深深的自责。

    等她冷静些了,夜廷深才缓缓开口,“受委屈了?”他听出了凉至的语气不像是在单纯地抱怨他而已,更多的是在发泄,发泄心里的不快。

    普天之下,谁又能让她夏凉至受委屈?细想下来,估摸着也就夏家那些琐事了。

    凉至没说话,平复了心绪之后推搡了他一下,“先放开我。”

    夜廷深没理她,又问了一遍:“谁欺负你了?”

    “呵,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连自己都不会照顾的人。”凉至冷哼了一声,挣扎着要起身。

    夜廷深却抱得更紧了,下巴抵在她头顶,笑意浅浅,“是啊,我连自己都懒得照顾,却这么关心你,你还不感动?”

    *

    “夜南歌,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连拖带拽地把夜南歌带到安静点的地方之后,律凌天恶狠狠地盯着她,“再跑,我非打死你不可!”

    病房这层楼格外地安静,走廊、过道上的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值班的护士和些许病人家属,本来律凌天夜南歌这一对站在一起就极为吸引人的眼球,又加上律凌天放出了这么一句狠话,值班柜台站着的小护士立马都把视线往他们那边投了过去。

    生怕被认出来的夜南歌赶忙背过了脸,怒瞪律凌天,“你疯啦?”她的身份、律凌天的身份现在都是极为敏感的,稍不注意就会生出很多事端。她只是一个刚上路的公众人物而已,顶多就是绯闻缠身、星途坎坷而已,而律凌天,却是背负着家族的血海深仇!

    她躲着他,也只是不想造成他的困扰罢了,再者……她就不能偶尔玩小失踪让他紧张一下吗?

    但律凌天这会儿似乎并没有把家族的使命和大哥的叮嘱记在心里,满脑子都是那天意外发生关系之后夜南歌便开始躲着他的事情。先是借由工作在全国各地巡回演唱,然后又跟着夜廷深跑到了j市,如果不是有夜廷深暗中帮助的话他可能连她的影子都摸不到。

    “不想看我疯的话,就别让我找不到你。”律凌天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附身将夜南歌拥在怀里,“我知道你来医院之后,很担心你。”

    “你……”

    和律凌天斗嘴惯了的夜南歌一时间适应不了这样的他,而一向粗枝大叶的她也不习惯扮演小女人,心虽然软了,但嘴却仍旧硬着,大眼睛骨碌一转,先解释道:“我没事,是我大哥胃溃疡了。”

    听及,律凌天放开了她,“胃溃疡?”

    “嗯,不过不碍事,大嫂在里面呢。”夜南歌一脸得意,“我叫来的,厉害吧?”

    “……”律凌天抽了抽嘴角,温馨的画风就不能维持超过十秒钟吗?

    “这些媒体真是,我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律凌天又气又好笑,本来舆论那些事儿就只能信一半,他倒好,人家消息还没放出来呢,他先当真了,直接派了人先封锁了“夜南歌出现在医院救护车上”的这则消息,然后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他生怕她出什么事,这大过节的,可真是吓死他了。

    闻言,夜南歌却“噗嗤”一声乐了,随即玩性大发,故作严肃地说:“其实,还有一件事。”

    律凌天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我这个月生理期不太正常,我怕……”夜南歌装作很是担心的样子看了律凌天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其实他可能不知道,夜南歌是在憋着笑!

    然而,律凌天却一下没反应过来,“怕什么?不正常要怎么办?要去看医生吗?挂哪个科啊?生理期……挂妇科?”说着,律凌天就要拉着她去挂科了。

    夜南歌无语了,一把甩开他的手,演技爆发,“笨啊你!我是怕我怀了你的孩子!”

    “……”

    大脑死机了大概有个半分钟,律凌天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去坐了趟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

    怀了他的孩子?

    他的第一反应是错愕,随即而来的是紧张、兴奋,和……不知所措。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夜南歌这丫头哪点都好,唱功好,演技好,忽悠人的本领,更好!

    于是,他心中刚刚腾起没超过三秒的小火苗瞬间就灭了,黑着一张脸问:“三次你就怀上了?”

    “靠!人家一次怀上的都有,三次怎么不行?”夜南歌用系在脖子上的丝巾捂着脸,继续在医院上演着年度狗血大剧。事实上她不用遮脸,她相信在这里看到的人都没办法把消息散播出去,就算散播出去了,有律凌天在,解决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想到这里,她更大胆了,“志刚!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你是不是不想认我们的孩子!”成功引来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

    律凌天听着夜南歌那声称呼整个人就石化了,又听到她后面那句话后,整个人都凌乱了。

    志……志刚?这什么破名字?还有,在外面有人又是什么鬼?不认他们的孩子又是什么鬼?

    正思索着,夜南歌竟一把推开了他,眼底还似有晶莹在闪烁,搞得律凌天还真以为他是个负心汉似的。刚想上前,夜南歌便指着他说:“你这个负心汉!你要她不要我,你也别想要你的孩子!我现在就去做手术拿掉你的孩子!”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热闹的小护士和病人家属整个人都懵逼了,嘴巴张得足以放下一颗鸡蛋。

    再看当事人之一的律凌天,一脸的无奈加凌乱。

    *

    vip普通病房最大的几个好处便是,一是有足够的私人空间,二是有相对完善的家用器材,比如——微波炉。

    叫人从厨房拿来了食材之后,凉至便开始准备着做粥的食材。

    “用微波炉煮粥我还是第一次尝试,所以你也别抱太大的期望了。”调好了功能键,确定微波炉开始运作之后,凉至便重新坐回了病床边。

    夜廷深淡笑着说:“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吃。”

    “千万别,你现在可是‘病、人’!”凉至特地把“病人”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不过话说回来,你得给我开工资啊。我这都快像全职保姆伺候你了,你总不能说这是义务劳动吧?”

    “……”

    “哦,别忘了加上昨天的。”凉至笑米米地收好了东西,又扫了一眼周围,叮嘱:“微波炉我都调好了,要是时间到了粥还没好,那就说明没煮成功。保险起见,你还是现在就叫外卖吧。”

    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有点晚了,今天是中秋,无论如何她都要在晚饭之前赶回j市的,所以她没法等到粥煮好了。而夜南歌这丫头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这么把夜廷深一个正在挂水的人扔在这里,凉至多少有点儿不放心。

    走到门前拉下把手的时候她微微顿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转头,“以后别喝酒,也别熬夜。”说完,她就走了。

    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了,她几时这样苦口婆心地叮嘱过谁?明知道有些话不过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任何的实质作用,但看到夜廷深苍白的脸色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做了她眼中的“无用功”。

    但,落在夜廷深的耳朵里却是另一回事了。

    一句听似关心的话语,竟令他呆滞了半天,良久后才回过神来傻笑。

    原来,被喜欢的人关心是这种感觉。

    *

    凉至离开后没几分钟,律凌天就进来了,在夜廷深正无聊得看电视的时候。

    “看你这样子,不像是来探病的。”言下之意便是,律凌天他竟然两手空空地就这么进来了,有没有把他这个未来大舅子放在眼里?

    “你少来。”律凌天没好气地说着,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拿起水果准备开吃了。

    夜廷深提醒他:“没洗。”

    “我不傻。”律凌天放下手里的,拿了把小叉子,端起床头切好的果盘说:“这里有现成的。”

    那是凉至切的。

    她找完周晚笙之后,便按照她的叮嘱跑到医院对面的水果超市买了不少新鲜的适合夜廷深吃的水果,然后细心地切成了一个精致的果盘摆在病床床头,刚刚两人聊了一会儿天,夜廷深便也只吃了点儿。这会儿倒好,落在律凌天手里了。

    “你来医院不是找南歌的吗?”夜廷深看着一口接一口地吃的律凌天,“她人呢?”

    咽下一口香蕉,律凌天想了想,说:“按照她的剧本走,这会儿她应该在手术台上。”

    夜廷深一听便懂了,挑眉啧啧道:“行啊你们,都上演到这么前卫的情节啦?下一场是不是打算表演奉子成婚了?”

    这是夜廷深了解的,也好像是夜南歌自小就有的……说特长也好,说怪癖也罢,总之无论何时何地面对着何人,只要是她所熟悉的,她总能即兴发挥上演一出偶像剧,结果往往是她尽兴了,而同她搭档的那个人则是……

    他记得夜南歌还没大学毕业的时候,有一回他去她学校接她,她竟然直接当着她校友同学的面说他是她男朋友,当时夜廷深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过夜廷深想的是,反正他又不会经常出现,再加上这丫头确实是有些招蜂引蝶的,律凌天不好出面,那么他来帮妹妹挡掉那些烂桃花也不错,结果,谁知……

    “再前卫,也比不过你们那出‘天下有情人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吧?”律凌天幽幽地道。

    夜廷深尴尬了,“这语气酸的。”

    也难怪律凌天会吃醋了。

    夜南歌“爱”上自己亲哥哥这件事,那段时间在她们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夜廷深知道后差点没把夜南歌给掐死,谁知事情处理好之后夜南歌非但没觉得不妥,反倒特有成就感地说,我演技原来这么好啊,居然把大家伙儿都给骗了。

    夜廷深就没好气地说,下次再惹这烂摊子,你就等着星途堪忧吧!

    夜南歌就嘻嘻一笑,我才不怕。

    “诶,别说我了吧,说说你。”律凌天又吃了一口苹果,“刚刚从这儿走出去那妹子是夏凉至没错吧?啧啧,和传闻中那飞扬跋扈的大小姐形象不太像啊。”

    “既然是传闻,那么可信度自然就有待考究了。”夜廷深语气淡淡,眼神却有化不开的柔,“刁蛮任性也好,飞扬跋扈也罢,她有那个资本。”

    律凌天挑眉,“你是指她父亲?”

    夏漠寒是宠女狂魔这件事,在商圈内几乎不是个秘密了。当然,这事情其实并没有实质性的考究,全源于一次记者会上,夏漠寒在面对众人对夏家大小姐口碑的质疑时,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夏漠寒的女儿有任性的资本,只要不伤天害理。

    “总觉得,那丫头挺个性的,她不会一直待在她父亲的羽翼下。”夜廷深若有所思。

    *

    中秋节过后,复课三天。

    凉至在图书馆的自习室呆了整整一个上午了,桌子上的速写本已经不知不觉薄了一多半,腿边的垃圾桶里却是塞满了被她撕下来的纸张。

    要疯了!

    “情绪不好的时候别勉强自己。”突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吓了她一跳。

    “学长?”

    凉至转身,看着陆靳北从她身后走到对面坐下,一个激灵便把腿边装满了被她撕掉的手稿的垃圾桶,“哐当”一声响。

    真真是祸不单行啊!

    陆靳北笑看着弯身整理着垃圾桶的凉至,也俯身拾起了一个被她揉成团扔掉的手稿,“坏情绪会把灵感赶走。”然后一扬手,那纸团便准确无误地投进了垃圾桶里。

    凉至有些心虚了,收拾好之后默默地低着头看着一片空白的速写本,事实上现在她的大脑和这个本子一样,一、片、空、白!

    “距离投稿日期还有一个多月吧。”陆靳北明知故问,“想清楚了再下笔,连我这关都过不了的话,你可别想着要在比赛中拔得头筹了。”

    道理她都懂。

    但不知道是哪位伟人说过的一条定律:事情总是扎堆来。这会儿就在她身上应验了。

    先是和韩在勋闹矛盾的事情没解决好,导致他俩中秋放假也没去家里,苏笑问起来的时候她也只能含含糊糊地蒙混过去了。她倒也不担心这两兄妹的安危,都成年人了。只是这罅隙这么搁在心里,她着实地有些不好受。

    然后便是这让人头疼的参赛作品了。从报名参赛到现在,快两个月的时间了,她连初稿都还没绘出来。唯一一张稍稍满意点儿的还被陆靳北驳回了,离开始交稿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她现在整个人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啊!

    “压力大啊。”凉至手撑着脸哀叹,“比赛太模式化了,太禁锢参赛者的思想了。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的,还非得弘扬人道主义,我真是……”醉了。

    陆靳北由着她抱怨了一通,身子微微前倾,笑,“一脸阴云密布的,这可不像你。”

    “要被逼疯了。”凉至抱怨。

    陆靳北哈哈大笑,也知道她是太好强了导致自己压力大,便提议:“好了好了,瞧你,这样子下去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教出来的人了。”话毕,他便起身,拍了拍凉至肩,“走吧。”

    “去哪里?”

    陆靳北却没回答,径自走着,丢下一句:“跟上你就知道了。”

    *

    j大艺术学院顶楼的艺术小广场上,热闹非凡,像个小集市似的。

    跟着陆靳北走到这里之后,凉至有些惊讶了,忙问:“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按理来说,学校有这种大型点儿的活动策划都会先由学生会过目,但是她好像一点儿也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汉文化艺术节,本来应该是中秋前一天就举行的,因为主办方没有通知到位,不少学生那一天就已经离校了。”陆靳北一边解释着,一边接过一个穿着汉服的人递过来的类似门票之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

    “交子,在这儿消费都用这个。”陆靳北递给她,又见她似乎还云里雾里的,便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来好好玩,大学四年没见你参加过这活动,最后一次了。”

    “这……”凉至拿着所谓的“交子”打量了一会儿,“普通交子?还有特殊交子吗?”

    陆靳北一边走着一边“嗯”了一声,“特殊交子是通过完成任务来收集的。在这里有国学社、美食协会、武术协会、花韵手工等将近二十个社团的人,每个社团都设有游戏任务,完成了就能获得特殊交子。集齐相应社团的特殊交子是可以兑换奖品的。”说着,陆靳北扳过凉至的肩膀让她面对着另一方,指着那儿说:“看到了吗?那一块就是兑换奖品的地方。”

    凉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了,开始玩吧。”陆靳北说,“都应该是我们女神擅长的。”

    不知怎么的,“女神”这个词从他人口中说出来习以为常,从陆靳北口中说出来却让凉至感到了几分不自然,别扭地点点头后,她说:“先看看吧,学长你想玩什么吗?”

    陆靳北笑了,“本科加上研究生三年,我已经玩过七次了。”

    “……”

    *

    陆靳北其实是个不太喜欢热闹的人,四年本科的时候他其实很少参加校园里的活动,除了院篮球队之外,他基本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北溯工作室中。

    这是他在j大的第七个年头了,但真正体验到大学生活的乐趣,却只有大三大四那段时间。

    有句话是说,不是在最美的时光遇到了你,而是因为有了你,我才有了最美的时光。

    陆靳北觉得,他印象最深刻的那段时光,大概就是和周晚笙谈恋爱的那段时光了。只是,他们的爱情终究没有跨过分隔两地的距离,终是消逝在那个花落了满地的伤春季节。

    “两张了,厉害吧?”凉至从人群中钻出来的时候扬着手中赢来的两张特殊交子,浅浅地笑着。

    陆靳北便收回了思绪,“很厉害。”他看了一眼凉至刚刚参赛的两个社团,禅学社和花韵手工社。这两个社团勾起了他的回忆,他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背了一段经文吗?”

    凉至摇摇头,“限时写数字,五分钟从1写到300,不能错。”

    陆靳北便“哦”了一声,“继续吧,需要外援的话叫我。”

    其实他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她是夏凉至,不是周晚笙,周晚笙才会需要他,周晚笙才会在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时转身来寻求他的帮助。

    他记得他大四那年来参加汉文化艺术节,就是被慕名而来的周晚笙拖过来的。那时他本忙于北溯工作室的各种起步工作,但周晚笙大老远从上海跑来了j市想参加这个活动,他便也就陪同着来了。

    他记得那一年,禅学社出的题目是五分钟之内背诵经典古文学书籍的一段,以抽签的方式。周晚笙抽了三次签,分别抽中了《中庸》、《金刚经》和《道德经》。

    周晚笙是学理的人,一碰到这种东西头就大了,三次机会用光了也没能拿下禅学社,便只好求助于他。

    陆靳北也是无语,说让周晚笙给他再抽一个,结果她直接又抽到了《金刚经》。在记背东西这方面陆靳北倒还不错,一举成功,替周晚笙拿下了禅学社的特殊交子,结果周晚笙不但没有感激之心,还特别嫌弃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经常一个人躲在宿舍里吃斋念佛啊?

    差点没把陆靳北噎死。他便点着周晚笙的头说,智商问题。

    不一会儿,凉至回来了,整个人却如同打了霜的黄瓜,这个表情又让陆靳北想到了周晚笙,当年她在武术协会受挫之后便是这副表情来寻求他的帮助。

    “怎么了?”

    凉至一脸的哀怨,“武术协会那几个社员个个像堵墙似的,我赢不了他们。”

    陆靳北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果然,连说的话都是一样一样的。武术协会的游戏其实挺简单的,两人单脚站地推手,另一只脚先落地的人算输。但对方都是协会里经过训练的人,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赢的。当年周晚笙与协会的人大战七个回合落败之后就抱怨:全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啊!还让不让人赢了?

    “你试过了吗?”陆靳北忽然问了一句,听周晚笙说过,其实这活动也掺杂了些水分,她说和她一起挑战的那妹子的男朋友是武术协会的人,所以那妹子很轻易便过了。于是他想,按照凉至的人缘,过关应该不难。

    凉至自然不知道陆靳北所想的,尴尬了一下,摇头。

    陆靳北便往武协的放心看了一眼,那边正巧有一个负责人也看向了这边,随即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跟另外一人商讨着什么便走过来了,手上拿着特殊交子。

    见状,陆靳北便勾了勾唇,“有时候投机取巧也未必不是好办法。”

    “嗯?”

    凉至没反应过来,武协的人便上前把特殊交子递到她面前,笑,“送给你。”然后又不等她回过神,那人便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留下凉至一脸怔愣。

    “这……”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凉至老半天都没想明白。

    倒是陆靳北笑了笑,拉她去别的地方,说:“还多着呢,奖品区的汉服得集齐所有的特殊交子才能兑换。”他记得那时周晚笙就是看中了一件汉服所以才拼死拼活地收集各种交子。

    *

    “新官上任三把火啊,你倒好,连火苗都还没见着呢,人反倒住进医院去了。”

    大中午的又在自己的办公室看到夜廷深的影子,肖天佐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昨天还听说他胃溃疡在医院,这会儿就在公司看到他了。

    “吃早饭了吗你?”

    夜廷深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比起昨天在医院时倒已经好了不少,“老肖,你这是在关心我?”

    “噗——”

    肖天佐一下子把刚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略微狼狈地用手擦拭着水渍,他瞪夜廷深,“能不能别说这么肉麻的话?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说完,还抖了一下。

    夜廷深嫌弃地睨了他一眼,靠着沙发椅自言自语地说:“连个大男人被问到这个问题都能说这么长一段废话,怎么她就不知道说点什么呢?”

    不过,一想到昨天凉至走的时候对他的那句叮嘱,夜廷深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的甜。

    这样一个微表情被肖天佐看在眼里,禁不住一阵唏嘘。拿纸把衣服收拾干净之后,肖天佐才上前把纸团扔进垃圾桶里,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啧啧道:“看你这样子,不久后有喜事啊。”

    “还早。”夜廷深嘴上虽这样说着,但心里却不这样想。在他看来,凉至已经在向他示好了,肯对他说心事了,肯关心他了,而且不排斥他对她做一些亲密的举动,那么,他们之间也不过差一句口头上的告白而已。

    肖天佐挑眉,离得近了才嗅到他身上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来苏味,他对气味素来敏感,便问:“老夜,你不会是直接从医院过来的吧?”

    *

    将近二十个社团,二十好几个挑战游戏,除了棋协会的象棋对凉至来说有些棘手之外,其他都不成问题。

    好在,有陆靳北。

    很快集齐了所有的特殊交子,凉至便在陆靳北的陪同下去了兑奖区挑选汉服。其实除了汉服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奖品,油纸伞、古风折扇、陶笛等,凉至都挺喜欢的,但她一进到这个区域,里面穿着汉服的学生志愿者立马把她拉到了汉服区。

    “学姐,我终于见到你本人了!”

    “学姐,你真的好美哦!穿上汉服一定很好看!”

    “学姐好厉害,居然能集齐所有社团的特殊交子。”

    “学姐……”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凉至一个头两个大,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有个热情的小学妹拿了一套薄荷绿的襦裙递上前,作势就要替凉至换上。凉至以为要脱衣服,吓了一跳,忙说:“我自己来就好。”

    小学妹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学姐,先直接套上试一下吧。喜欢的话拿回去洗了再贴身穿。”

    “是啊学姐,这个衣服不大好穿的,还是我们来帮你吧。”

    于是,凉至就这样被几个小学妹围着换上了汉服。因为不习惯别人这么近接触,她一脸的别扭,又加上这几个小学妹都穿着不同颜色的汉服,整得好像古时候宫里的丫鬟伺候主子更衣似的。凉至心里纳闷,这几个小学妹未免也太热情了吧?

    最后将腰封系上之后,有人贴心地将凉至的长发理顺后用木质发簪盘起。

    “哇!学姐,你真像从古籍里走出来的美人啊!要是生活在古代,哪里还有西施貂蝉的事?”

    “好美啊!学姐,我能和你拍几张照吗?”

    “学姐……”

    “……”

    就这样,直到陆靳北闻声走过来,那几个小学妹才消停了几分,一见到陆靳北,马上就有人的脸不争气的红了,低着头离开了这个临时搭建起来的更衣室。

    凉至穿着一身她也不知道什么样子的衣服,不自然地将落下的疑虑头发撩到了耳后,尴尬地说:“那个……她们太热情了……我也……”越说越尴尬,凉至索性闭嘴了。

    陆靳北却在原地呆滞了许久,随即脑补出了当年周晚笙死皮赖脸地弄来一套汉服穿上后在他面前又蹦又跳炫耀时的场景,她那时也是穿了一身浅色,也是一头如瀑般乌黑的长发。不知怎么的,晚笙的影子便与凉至的重合,到最后,他竟好像真的看到了晚笙。

    “……很好看。”沉默良久后,陆靳北的声音有了几分的沙哑,因为思及了故人。他记得,当时周晚笙生怕谁跑出来把她身上的衣服扒走似的,扯着他让他拍几张照片,于是他便对凉至说:“站着别动,我给你拍张照。”

    凉至的脸立马红得可以滴出血来,连连摆手,“别……不用了吧,我这就……”然而,话还没说话,被裹在汉服里的手机却响了,突如其来的贴身的震动让凉至整个人都软了,“那个……学长你等一下啊,我有个电话……”

    这会儿,凉至恨不得拿块豆腐撞死算了,怎么什么丢人的事儿都给她摊上了?还是在陆靳北的面前!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腰封还有身上系着的各种结解开之后,凉至终于可以大口大口地呼吸了,拿出手机时对方已经挂断了,她便赶紧回拨了回去。

    那边很快接听,“夏小姐?”

    是个女人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凉至很快便想起来了,“周医生,是我。”

    本站在转角处回避的陆靳北听到了“周医生”这三个字之后,立马忘了避嫌这件事情,径自掀开了更衣室的帘子,问:“周医生?”

    正在接电话的凉至被突然闯进来的陆靳北吓得腿都要软了,幸好汉服本来就是直接往身上套的,刚刚她急着接电话,这会儿也不过解开了披在身上,所以也没有发生特别尴尬的事情。

    “夏小姐,怎么了?”可能是被突然传来的男声给吓着了,周晚笙在那边也愣了一下。

    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之后,凉至一边示意陆靳北出去,一边对电话那边说:“嗯,我在听。他大概什么时候出院的?出院前的情况怎么样?”

    *

    将夜廷深的身体状况报告给凉至,又说了些相关的事宜后,周晚笙合上了电话,心情却久久无法平复。

    她刚刚……竟然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那个在大学里每天都会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那个打电话比真正见面的时间还要多的人的声音,是她听错了吗?

    她宁可觉得是她听错了。夏凉至只是她一个病人的朋友,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世界那么大,总不会随便碰到的一个人都能和他认识吧?她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

    但偏偏,有些事情就是这样。那不是巧合,或许,是冥冥中的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