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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我们努力了,珍惜了,问心无愧。其他的,就交给命运。

    ——

    这是分手前陆靳北留给周晚笙的一段话,现在她回想起来,依然是字字珠玑。

    好像已经是分开的第三个年头了吧,周晚笙以为,“陆靳北”这三个字早就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淡化掉了,她也一直在过着全新的生活,到毕业、到实习、到现在参加工作,她以为他应该早就不存在于她的生活中了,但,命运兜兜转转,她不过是呆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做着自己本分的事情,竟然还是逃不开这三个字。

    陆靳北。

    一个爱她至深、却又被她伤得至深的男人。

    曾经有人问过周晚笙,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还是要分手?明明爱得死去活来,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

    周晚笙回答不上来。

    是,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和陆靳北分手,甚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他开始。一个设计师,一个医生,似乎是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职业,她不明白,她怎么就和陆靳北开了一年之久的异地恋。

    打开自己手边的抽屉,入目的便是那支酒红色的钢笔,是当年他亲手设计了拿去参赛的,只可惜,这支笔没有达成他所期许的,然后便阴差阳错地送到了她的手里。

    周晚笙将钢笔拿出来握在手心看了良久,眼眶却渐渐有些濡湿了。

    如果,没有当初那个愿望,没有这支钢笔,那么,是不是她和陆靳北,至少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

    j市。

    “我现在在出租车上。”

    “嗯,一个人。”

    “怕什么?有能力绑架一个,那再绑一个不也很轻松?”

    “帮手?小伙子,我妹的命在你手里呢。”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二十分钟我就到。把我妹看紧点儿,到时候她跑了你就撕不了票了!”

    ……

    “出租车”驾驶室和副驾驶上两个穿着便装的男人听完凉至的这段电话之后,面面相觑了片刻,无奈地摇摇头。其中一个忍不住好奇,偏过头看向后座,问:“夏小姐,你就一点不害怕?”

    “怕啊。”凉至合上手机之后,两只手交叉相握,“没看我手都在发抖吗?”

    男人看了一眼她微微颤栗着的双手,心中了然,便挑眉,“听你刚刚那语气不太像。”但他承认,这位小姐确实是伪装情绪的高手。若不是刚刚通过汽车的后视镜发觉她的脸色有点儿白,估计他会认为她是在和朋友聊家常,而不是同他们两位便衣警察去解救失踪了好几天的人质。

    “乔大警官,我在明,你们在暗。我要是表现出慌张来了,你们还怎么救人?”凉至有几分好笑地说。

    乔存便不语了,笑了笑,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

    而凉至也把视线投向了窗外的风景,借此来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在来的路上,她一直在不停地给自己洗脑:要冷静要冷静,对方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或者黑道上的头头,而这两位警官是顾念苏在上海托关系找来的能人,所以颂贞一定不会有事的。

    两天前,她从警局回到家里之后,终于用充上了电的手机联系上了学校社团联合会,得知所有社团出游人员的名单中并没有韩颂贞的名字,又向其他部门打听了一下后,才确定了韩颂贞是真的失踪了。

    韩在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动用了他那尚未牢固的人际圈,苏笑也开始四处联络好友帮忙找人。而那天,凉至却接到了一个人打来的电话。

    那个人,就是她现在要去见的人,也就是绑架韩颂贞的人。

    对方的话说得很直白,电话接通之后直接甩给她一句:夏凉至,我们的目标是你。只要你来,韩颂贞就能平安无事。

    当时就觉得,对方的声音好像不是很陌生,但凉至也没往深处去想。她结识的人里面,还真没几个同她有这样的“深仇大恨”的人,连绑架的戏码都用上了。当然,为了确保韩颂贞的安全,她答应了对方在两天后孤身一人到达约定地点。

    和电视剧里的绑架路数一样一样的,通常情况下,被威胁的那一方好像真的就会一个人去面对绑匪了,但凉至还没那么傻。对方是个汉子,还指不定有几个,她虽说担心韩颂贞不假,但也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吧?还有就是,她有点儿想不通了,电视剧里演的一般不都是女主角被绑架然后男主英雄救美的吗?她这……巾帼救美算怎么一回事?

    “待会儿面对绑匪的时候一定不要试图激怒他,先安抚他,我们在暗处会确保你们的安全。”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车子便停下了,三人徒步而行,凉至走在很靠前的地方,乔存和另一同事则走得相当小心翼翼。

    约定地点是一幢废弃的楼房,瓦墙上用红色的漆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遍地都是砖瓦的碎渣,走起路来倒有些不便了。这会儿,凉至倒在祈祷韩颂贞那丫头穿的千万不要是高跟鞋,不然等会儿跑起来就麻烦了。

    “我到了,你们在哪里?”

    凉至一边给那边拨电话,一边四处留意着。这楼房虽说已经决定要拆掉了,但实则关注这边的人不多,就算有人被杀了抛尸在这儿估摸着也得好些日子才能被发现。不得不说,这绑匪还是挺会挑地方的。

    “从第三个门进来,上右上边的楼梯。”电话那边说着,凉至也隐约听到了楼上的动静。这会儿她心跳快得厉害,大脑也有些缺氧了似的不大能思考了,虽然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了,但上楼梯的每一步,她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要蹦出来了似的。如果现在面前摆出一面镜子,她一定能看到自己苍白的脸。

    就这样挪着步子上了四层楼,凉至觉得好像花了四个小时的时间似的。只是,在四楼看到那群“绑匪”之后,她整个人差点儿瘫软在地上了,然后第二反应就是,恨不得捡起地上的转头往那看着她笑的男人头上砸过去。

    夏景逸有几分好笑地看着惊吓过度而腿脚无力的凉至,将手里的手指甩给身后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保镖,“看来你的胆子也不是那么大啊。”

    凉至这会儿连白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被靠着奥凸不平的墙努力按压着快要跳出胸腔来的心脏,“再小的胆子被你这么吓几回都得变大了。”

    夏景逸上前,伸手弹了下凉至的脑门,似责备道:“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报警?不知道告诉我或者你爸?你这丫头的脑子用什么做的竟然敢一个人来见绑匪?”

    凉至懒得解释了,手舞足蹈了半天没说出句话来,倒是乔存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似的上了楼,便看到了凉至像是“受制”于夏景逸似的靠在墙上,但从两人的微表情上看又不像是这样危险的关系,再看看周围,除了地上有一些染上了血渍的沙尘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像是作案现场的东西。

    生怕乔存误会夏景逸是绑匪似的,凉至忙开口:“乔警官,这是我二叔,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还会拿着绑匪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夏景逸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上前跟乔存打了招呼,“你好,在你们到达的十分钟之前,这里的确是绑架现场。绑匪已经被我手下的保镖送去警局了,那个丫头……”夏景逸欲言又止地看了凉至一眼,“发现她的时候受了点伤,在昏迷,也派人送去医院了。”

    又扫了一眼四周之后,乔存点头,“有劳,还希望夏先生作为目击者能够提供我们警方详细的经过。”

    “可以。”夏景逸颔首。

    *

    惊吓之后,凉至终于平静得一言不发了。同夏景逸坐在车的后座,沉默了一路,她终于开口:“先送我去医院吧。”刚刚看到了地上的血迹,又听夏景逸说韩颂贞受伤了,她的心便有些揪住了。对方已经指明了是冲着她来了,如果韩颂贞因为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她自然也会不好过。

    “那丫头估计还在昏迷,你去了也没用。”夏景逸淡淡地说。

    “可是——”

    “别可是了。”夏景逸打断她,笑,“我特地来找你,还不小心替你摆平了这么大一件事,做侄女的好歹也陪叔叔喝个茶聊聊天什么的作为报答吧?嗯?”

    前不久北溯工作室接到了一个项目是和夏氏合作的,而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便是夏景逸。上次在夏家不欢而散,夏景逸没能和这个侄女说上几句话她便走了,所以他趁着国庆节假亲自登门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哪知道他时间卡得那么刚好,刚巧他到凉至家楼下的时候便看到凉至坐上出租车出门了。他试图给她打电话,但一直占线,便只好跟在她车的后面,去了警局,然后大致知道了这么一出事,便顺手帮了个忙。

    凉至丢个他一个白眼,“那我是不是还得报答你差点怕我吓到心肌梗塞啊?”

    “你这丫头。”夏景逸略微无奈,“就知道欺负我这个老实人,有本事你欺负你爸去。”

    “你不也就知道吓我,有本事你吓唬我爸去。”凉至毫不客气地反击,想到刚刚那会儿孤身一人上楼梯,她还心有余悸着。

    夏景逸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干脆不做声了。身为夏家的老二,儒雅的他一直以来都被大哥夏漠寒压得死死的,后来大哥有了这么个闺女,他以为姑娘家家的会像苏笑多一些,活泼可以有,但更多的应该是温柔可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着她爸来压制她叔。

    *

    上海。

    “老夜,听说了吗?尤夏月底出新品。”

    总裁办,自从夜廷深正式上任之后就没一天清静过。当然,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是出在那个聒噪又八卦还闲得慌的肖天佐身上。

    对于他每日播报这种毫无营养的新闻的行为,夜廷深通常都用四个字来应付他:懒得搭理。而肖天佐脸皮素来厚,也不管夜廷深的目光都要把他烧成一堆灰了,每日都喋喋不休地说上一大堆,美其名曰他失恋了,要多和朋友聊聊天来转移注意力,其实是在不断变相地戳夜廷深的痛处。

    “尤夏每个季度底都会出新品,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夜廷深正在过目财务部上交的清单,听到肖天佐这句话后头也没抬一下。

    尤夏每个季度都会出新品,这倒是真的,只不过夏氏聘请的设计师团队并没有将苏笑最初设计这个品牌时的理念传承下去,从而导致了消费者口中出现了“尤夏不再是尤夏”这样的话,严重影响了市场。设计师无能,只好参照苏笑早年的作品加以改造,从而推出了每个季度所谓的“新品”,实则却万变不离其宗,没有一丝丝新意,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夏老爷子又开始期望凉至重新回到夏家的原因了。

    当然,这些也都是肖天佐知道的,猜到夜廷深会是这副不冷不热的神情,他便没有立刻倒出重点,沉默了个两三分钟之后,他才神神秘秘地说:“你猜,这次接手尤夏新品这个项目的设计团队是哪支?”

    “爱说说,不说走人。”

    肖天佐习惯了他这副态度了,平日里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但今天,他就是要好好地捉弄他一番。

    “算了,先说重要的。”肖天佐搓了搓鼻子,偷偷抬眼注视着夜廷深脸部的神情变化,“前些天你让我查的那个人,叫什么……陆靳北对吧?是j大设院研究生三年级的学生,身高184,体重73公斤,年龄26岁,单身……”

    “啪”的一声,夜廷深的双眼几乎要喷火了,“肖天佐,找打?”

    “别别别,别激动别激动,我只是照着念而已,没经过大脑。”肖天佐嘿嘿笑了两声,心里暗爽,明面上却还在安抚夜廷深,“息怒、息怒,我看看再说,看看再说。”

    于是,在夜廷深怒目的注视下,肖天佐“认真”翻着手机筛选信息,实则却是借着低头偷笑。

    太爽了!真是太爽了!原来夜廷深也不是那么冷静嘛,一听自己情敌的名字,立马就两眼喷火了,真真是笑死他了!

    “哦,找到了。”肖天佐憋着笑继续说:“这人厉害着呢,大一以最优考进j大,大三的时候就被j大保研了,啧啧,还是……”

    “肖天佐!”

    “我错了我错了,失误,失误。”肖天佐浑身都有些发抖,憋笑憋的,“哦,他研一的时候就和夏凉至认识……诶诶诶!你干嘛?虐待员工啊?”话还没说完,肖天佐被横空扔来的不明物吓得一哆嗦,幸好他反应够快抬腿整个人躺在了沙发上,不然这会儿他就该被那扔过来的玩意儿断子绝孙了!

    这会儿,他真是庆幸夜廷深用的不是plus型号的手机。

    “这不叫虐待。”夜廷深顺手抄起了手边搁置的紫砂茶壶,里面还有半壶温热的茶水,“叫‘谋杀’!”作势就要砸过去。

    “喂喂喂!打住!”肖天佐吓得浑身都软了,“夜廷深!那紫砂壶可值钱着哩!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快放下!”

    听他这么一说,夜廷深倒是顿了一下,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紫砂壶,若有所思,“好像是比你还值钱,不值得。”于是他放下了紫砂壶,左看看右看看,说了句让肖天佐差点吐血的话:“我这儿的每件东西都比你值钱,老肖,要不咱去你的办公室去?”

    “你——”一想到那天夜廷深差点没把他办公室给砸了,肖天佐就忍不住一阵急火攻心,最后也只好强压了下来,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在沙发上,认怂:“行行行,我错了,我说重点,说重点。”

    夜廷深便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大有一副他再说错一个字就要让他脑袋搬家的架势。

    肖天佐清了清嗓子,“陆靳北是北溯工作室的创始人兼老板,夏凉至也是工作室的一员。据说接受尤夏十月底新品的设计团队就是北溯工作室!”生怕一个停顿招致“杀身之祸”,肖天佐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喘气儿的,说完之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萎缩了。

    “十月底发出的新品?”夜廷深总觉得肖天佐这话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太上来,“现在都十月初了。”从设计稿纸出来到后期修改再到制作出产品,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是绝对不够的。

    气终于喘匀了,肖天佐从沙发上坐起,没好气地说:“你现在才知道,就说明这个项目现在才开始进行的吗?”

    夜廷深恍悟。

    肖天佐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夜廷深这会儿火气刚下去,他立马就开始嘴欠了,“老夜,不是我说你啊,你自从住院出来之后智商就有点儿不在线啊!胃溃疡的药是不是会有副作用啊?”

    “啧,肖天佐,你不顾你自己的安危,总得替你的小情人们着想吧?”说着,夜廷深又拿起了桌上的紫砂壶把玩,略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肖天佐的某处,似笑非笑。

    肖天佐立马就噤声了,想到刚刚他飞手机过来的那一幕,双腿下意识地叠放在一起夹紧,不自然地咳了两声之后,小声嘀咕了句:“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

    韩颂贞昏迷了整整两天。

    这两天,韩在勋近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凉至除了必须要离开的时间段几乎也全天候呆在医院,苏笑更是忙前忙后的了。

    “没有失血过多,没有致命伤口,为什么会一直不醒呢?为什么不醒呢?为什么……”

    韩在勋一直都在自言自语。

    从韩颂贞失踪到住院昏迷的这些天,每一刻他都在自责,自责他没有尽到一个哥哥的责任,自责他没有在关键时刻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自责他……在妹妹被绑架的时候居然帮不上忙。

    “颂贞啊,你快醒来吧。”他也每天在祈祷,看着韩颂贞手腕胳膊上的淤青和勒痕,触目惊心,令他想要杀人!

    凉至倚在门边静静看着病床上的韩颂贞,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昔日活泼开朗的小丫头现如今却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纸人一样躺在那里,而且,还是因为她。

    是因为她的话激怒了那个人,所以他才会为了报复她走上极端,才会利用颂贞来胁迫她,才会让颂贞被绑架,才会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哭,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也自责,不过她素来善于掩藏自己的心思,同时她也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还好事情处理得及时,还好二叔到的是时候,还好颂贞只是受了点皮肉之苦,还好……还好一切都还有补救的余地,她还能在今后的时光里给予她补偿。

    “请问,是病人韩颂贞的家属吗?”忽然一个小护士上前问道,还探了个头瞄了一眼病房里的情况。

    见状,凉至立刻敛起了情绪,“我是。”

    ……

    “你说什么?”拿着韩颂贞全身检查之后的报告单,凉至的大脑中却反复都是刚刚医生说的那句话,脸色煞白,嘴唇嗫嚅着重复问了一遍:“你、你是说,颂贞她……受到了性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