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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她开心就好
    如果春季的变故没有发生,那么回忆就不会那么伤人。

    十五岁那一年,是凉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接触到台球。那天是夏漠寒和几个好友之间的应酬,一起相约台球室。忘了那时候苏笑在忙什么事情,总之不在家里。夏漠寒怕凉至一个人在家里无趣,便把她也带了去。

    其实凉至是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的,甚至也试探性地问夏漠寒:我可以不去吗?

    当然可以。

    这是夏漠寒给出的回答,然而凉至却从父亲的眼中看到了失落之色。小小的她便心软了,思量了一下,歪着头问:如果我去了,您可以也教我打吗?这样我就不会无聊了。

    夏漠寒惊喜了一下,随即笑了,依旧是那四个字的回复。

    那天一位伯伯送了夏漠寒一副价格不菲的球杆,夏漠寒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很重,便让人拿来一副轻点的适合初学者的球杆,专程教凉至打球。

    女儿很聪明,夏漠寒一直都知道。但小小年纪的她也有自己的执念,平日里宠她惯她,导致她在处理很多事情的时候都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比如说打台球的时候,斯诺克台球的打法是要先将红球打入袋之后才能按顺序击打其它色球,否则为无效球。凉至却执着于让绿球进袋。

    那天夏漠寒说的话,让凉至受益终生。

    他说:其实生活就像打台球,你只有先打进该进的球,才能再去打你喜欢的球,否则一切都只会是徒劳无功。

    那时她初中毕业,物理课本上有讲一个名词,叫“无用功”。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算是告诉夏漠寒她明白了。

    夏漠寒欣慰地笑了,摸摸她的头,说:爸爸知道你想做的一些事情并不见得会有什么很大的意义,但是你喜欢,你会觉得很开心,这样也够了。爸爸说过,你可以任性,但任性要有个度,毕竟在这世上,比快乐要重要的事情多了去了。爸爸不是不想纵容你,而是想告诉你,人生虽然是自己走出来的,但长辈的经验可以让你少走弯路。

    现如今再握着球杆,夏漠寒曾说过的话还在耳畔回响,但凉至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无论是已经逝去的人还是事。

    连着好几个回合都是夜廷深在击球,而另一方的两个搭档却是配合得极好。这样一来倒像是夜廷深一个人在单打,而对方却在双打,但夜廷深却并没有占下风。

    看着场上的局势,凉至倒觉得自己可有可无了,便干脆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摆弄着手里的球杆。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虽说她根本没把那人放在眼里。

    于姿走上来,鼻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上衣,一条黑色包臀裙,厚底短靴,介于商务和休闲之间,又恰到好处地将她的身形勾勒了出来,气场十足。但是嘴里说的话却不那么好听了。

    她把球杆递给旁边的服务生,讥笑:“不会还敢打肿脸充胖子?”

    如果可以,凉至真不想跟她说话。这人言语中的攻击性太强,且又直白露骨,可见这人要么平日里情商就不高,要么就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若是跟她争辩个几句,倒会拉低自己的身份了。

    但,凉至岂是甘吃哑巴亏的主儿?

    笑着擦球杆,站直了身子,她说:“这事儿你可以问问夜总,他是需要一个技艺高超的台球搭档呢,还是需要一个陪在他身边就好的女友。”

    “你——”

    于姿还没来得及还口,凉至便已经走过了她站到夜廷深旁边,他正准备击球,看到凉至过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让开了位置。

    略微观看了一下场上的局势,凉至轻轻吐了口气,球杆便瞄准了主球,作势就要击球。

    站在一边的于姿见状,勾起了一抹轻蔑的笑意。夏凉至这是连规则都没弄清楚吗?红球还没完全入袋,竟然就打起绿球的主意来了,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啊。

    “乒乓”一声,场上先是默了个两三秒,随即有人带头叫好。于姿这会儿脸色便有几分难看了,她没想到凉至居然打了个联合击,借球打球,轻松让近处的红球入了袋。

    “厉害啊。”夜廷深笑着揉了揉凉至的头,揽着她的腰,“看来我可以下场休息一会儿了。”

    “别。”凉至连忙说,并摊开了手心让他看,“我紧张着呢!”其实她清楚,刚刚那个球之所以能轻松打进有百分之七十五的原因是运气,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五是被于姿激起的斗志,基本没有技巧或者实力可言。

    夜廷深咧开嘴笑了,低低的嗓音从他喉间溢出。搂着凉至,他伸手抽了两张面巾纸,细心地将她手心里的汗擦干净。

    “咳咳咳,夜总啊,你这样可就不厚道了。这俗话说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你们俩这搭档配的,强强联手,还叫我们怎么玩?要我说啊,咱再开一局,你和夏小姐拆开来,怎么样?”

    将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夜廷深笑,“丁总太抬举我了。”

    “诶,那就这么说定了,来来来,咱公平点,抽签决定搭档,如何?”

    丁总性情特爽朗,夜廷深自然也不好扫了她的姓,看了凉至一眼,点头算是答应了。

    本来要和夜廷深分开搭档的凉至心里就特别没底了,偏偏此刻本来在隔壁桌打球的于姿跑了过来,挤走了丁总原来的搭档,笑,“听闻夜总球技甚佳,我也来一睹为快。”

    凉至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冷笑:也不知道是来看人的还是看球的。

    抽签。

    场上七个人随机分三队,四男三女,势必有一人要落单。众人预想中的是三对男女混搭,落单一名男子,结果……却只有一对混搭。

    丁总看着被分到同一队的夜廷深,脸上多少有些不自在。而同样被分到一组的于姿和凉至更是大眼瞪小眼,一脸的不情愿了。

    见状,夜廷深刚要说什么,丁总却先他一步开口:“夏小姐,要不你和我搭档吧?”

    “……”

    看着于姿眼前一亮,凉至知道,只要她答应和丁总组队了,于姿和夜廷深就会成为一队,她岂会轻易如她的愿?于是她委婉地回绝了丁总的邀请,气得于姿直咬牙。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当然,此刻内心想着这句话的人并不是凉至,而是……于姿。

    她看着凉至一脸悠然,每次击球前架势摆得很足,却频频失机,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低声道:“夏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现在我和你是一个队的人!”

    凉至一脸无辜地耸肩:“我知道啊,但是你忘了?我是不会打球的。”

    “你!——”

    于姿心气高,气急败坏之下却又无可奈何,想占了凉至的击球权吧,却又碍于夜廷深的眼神而不敢,最后一跺脚,干脆站在旁边去,不打了!

    两人十分不合,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且不说凉至是否是有意刁钻,单看夜廷深那一副打算纵容到底的样子,也没人敢说什么。倒是那个落单的男子圆了场,试探性地问凉至:“夏小姐,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和于总换个搭档如何?”

    意思是让于姿落单,这样既能缓解场上的尴尬,又不至于得罪夜廷深。比起被凉至气个半死,于姿也是情愿自己落单的,结果凉至却说:“不了,你跟她搭档吧。”

    然后,场上的局势就变了,凉至成了落单的那一个人,这让夜廷深有些惊讶,也有几分失笑,小丫头这是仗着自己是初生牛犊吗?

    *

    一局打下来,凉至势力单薄,又是新手上路,自然讨不到什么好,虽然夜廷深频频给她放水,故意控制了力道给她铺路,但她好像存心似的,仍旧成了最菜的那个。

    然而即便这样,凉至仍旧笑得很开心,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走路竟也轻快了不少,头上的马尾随着她时不时的蹦哒一甩一甩的,煞是青春活力。

    而于姿这边,却是截然不同。环着双臂,精致的脸板成了一张扑克牌,看着凉至越是开心,她心里只会越郁闷,最后竟然口不择言地对夜廷深说:“夜总,您球技那么好,怎么不找时间教教夏小姐?”很明显的讽刺语气就那么从她口中说了出来,凉至的脚步便顿了一下,脸色微变。

    同行的众人没想到于姿会这么说,在打量着夜廷深脸色变化的同时,都暗自替她捏了把汗。

    这人……

    夜廷深笑了笑,没有恼,揽过凉至的肩,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她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