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呆呆着看着走下来的人,一瞬间失神。
“月!”
这容颜他怎能忘记,倒在他怀里,沉睡过去的人儿,竟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梦境么?
方白恍惚着,走过去,伸出手来,想要触摸这似真似幻遥不可及的美丽。
当他跨出两步,他停住了脚步。
他从梦境中醒来,因为他发觉到了,眼前这人并不是东方月。
她与东方月长得十分相似,身形样貌都如出一辙,可方白还是看出来了,她不是她。
“星儿。”
东方千雄朝女孩挥了挥手,女孩儿便到了他跟前。
“爸。”
女孩轻轻喊着,坐在东方千雄身边,抬起头看了厅中的方白一眼,便低下头去。
方白明白过来,这与东方月极为相似的女孩应该是她的同胞姐妹。
虽然与她如此相似,可终究不是她。
方白心头涌上莫名的伤感,随即他看着东方千雄,语气坚定的说,“请让我见一次月儿!”
他此行来的目的便是为了那一丝可能,不管是否真的如一云子所说留住她的命魂能重新凝聚她的魂魄,他总要试一试。
东方千雄自然不会答应,东方家其他人也同样不会答应方白的请求。
“你走!”东方千雄向方白下逐客令。
“三伯,他害死了月姐,不能这么轻易的放他走!”
一个人大声叫着,正是东方冶。他怒视方白,恨不得冲过来揪住方白。
方白扫了他一眼,依旧看着东方千雄,他心里有些急迫,不想再耽搁时间,眸子里的神色冷了些。
若是这些人还这样阻拦,他也不管太多,只能强闯了。
东方家在这里并没有高手,大厅之中的先天境也就东方千雄和中年妇人两人,若是方白强行去见东方月,他们真拦不住。
“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见姐姐最后一面吧。”
轻柔的声音响起,是那个与东方月极其相似的女孩。
她的声音并不大,让人听着却不忍心拒绝。
东方千雄神色变了变,终于说,“好吧,就让他再看最后一眼!”
“请随我来。”
东方月的妹妹东方星儿轻移莲步,指引方白往二楼去。
“这位就不要上去了!”
东方千雄看到方白身后的九龙子也跟着上楼,开口说道。
他之前并没有注意过这个人,因为这人身上没有任何的修为波动,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现在看过去,只见他穿着一身道袍,看起来与街头的江湖骗子没什么两样,眉头不由就皱起来。
“这位是九龙子道长,我请他为月儿念一段经。”方白说道。
东方千雄正要反对,前边的东方星儿回首,说,“不碍事,让他也上来。”
东方千雄把话咽回去,没说什么。
上楼进了房间,方白一眼就看到静静躺在床上的东方月。
他快步走过去,立在她身边,看着她苍白的容颜,沉睡的身体,心脏骤然紧缩了几下。
毫无预兆的心疼,方白有些喘不过气,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床围。
“道长,请帮我看看,她命魂还在不在!”
方白眼睛看着东方月的脸庞,看着她闭上的眼帘,多么希望她的睫毛颤动一下,而后睁开。
可他知道这不可能了,她不会再睁开眼了。
“月儿,你是为我死的,我保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你回来!”
方白喃喃,他的眼神变得凶厉。
“还有那龙天翔,我一定会亲手送他下地狱!”
九龙子拿着铜镜念念有词,过了一会之后,他皱着眉头。
“奇怪啊!”
“怎么了?”方白问道。
九龙子眼神阴沉,他看着方白,让方白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的命魂并没有在身体里!”
九龙子开口说。
“或许她的命魂已经散了。”
方白如遭电击,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命魂散了,那便是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所有的期盼,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这一刻之后,他们就真正是天人之隔了。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方白急切的问道。
九龙子摇头。
命魂之事,还是他师伯提起他才知晓方法,现在命魂不在了,他更是没有办法。
轻叹一声,九龙子把目光从东方月身体上移开,他的目光落在房间中的东方星儿身上。
东方星儿自进来以后就一直安静的待在那里,她看着方白与九龙子,不曾扰他们半点。
即便方白失态,她也没有出言。
忽然九龙子的目光一闪,他在东方星儿身上停留了一会,而后看着方白。
“小白施主,节哀顺变。”
东方星儿始终静静看着,她的目光落在方白身上,看着方白呆立,也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如星如水。
方白的目光舍不得离开,他瞧着东方月的容颜,想要把她永远的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时间过去,几人都没有说话。
方白忽然转身,对东方星儿说道:“谢谢!”
他的目光恢复沉静,伤感被他压制下去。
“我送你出门!”
东方星儿说。
离开房间,下了楼梯,东方家众人还等在大厅里。
“方白,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有一点必须告诉你!”
东方千雄在厅里踱着步,停下来看着方白说。
方白停下脚步。
东方千雄盯着他,说:“你要真是一个好男儿,想必不会让月儿白白为你死去!”
方白没有说话,踏步往门口走去。
之前给他开门的那个老男人打开了门,朝他哼了一声。
东方星儿立于道口的路灯下,柔和的光落下来,在她的身体上铺了一层梦幻般的光辉。
方白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有些恍惚,这一瞬,他真以为她是东方月。
方白与九龙子消失在夜色的尽头,东方星儿依然静静伫立。
“有些事情我何尝不明白。”
“我曾羡慕姐姐,她能选择自己的所爱。就是现在,我也羡慕她,死在爱人的怀里,那个时候她一定很快乐!”
九龙子与方白道别。
对于这次留住东方月的命魂失败,他很抱歉。
方白黯然,东方月的命魂不在了,这难道真是命运对他的打击。
九龙子神色动了动,开口说,“当时离她死时还不到十二个时辰,按理说她的命魂不应该这么快散去。后来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知道合不合理,我回去了得请教一下师伯。”
“什么可能?”方白问。
九龙子说:“我观她有一个同胞妹妹,同胞之间有种奇妙的联系,除了生命特征相似,她们的命运也有相连的地方。我想,她的命魂会不会没有散去,而是因此转移到她妹妹的身上去了呢?”
“真有此事?”方白急问道。
九龙子摇头,“这我也不是很了解,等我回去请教师伯。”
“劳烦道长了。”方白拱手一礼。
九龙子摆手,自黑夜中去了。
方白心有些空,飘飘忽忽不知去往了哪里。
他定了定神,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夜色渐浓,偌大的校园有些静悄悄的,路灯照着路,林木与建筑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
方白没有回宿舍,他往校医院去看王百城。一云子说已经找到解决王百城身体的办法,等过一段时间就帮他治疗。
方白相信一云子的话,他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这个时候,他心血来潮,想着到医院看一看王百城。
走到医院前门口,看到一个宽大的身影立在门前路灯下。
“白哥,你总算回来了,我找了好些地方,终于在这里等到你了!”
唐胖子的脸上露出笑容。
“你没事吧,方叔特意打电话让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回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方白走过去,说。
“没事就好,你的电话也关机,我还以为你被人拐走了呢,后来一想以你的身手只有拐别人的,哪有人能拐走你。你回来了我也可以交差了,这就给方叔回电话!”
“谢谢!”方白真诚的说。
“没什么好谢的!”唐胖子说,他一拍脑袋,“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有人托我给你带了封信!真奇怪,这年头还有谁写这玩意,不会是情书吧!”
方白道,“谁给的?”
唐胖子嘿嘿一笑,“一位大美女。放心,我没有拆开看,不会坏你好事的!”
他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方白。
方白看到封上娟秀的字体,动了动眉,心想这是谁写的呢?
唐胖子笑道,“你慢慢看,我先走了,给方叔回话去!”
唐胖子走了,方白立在医院门口的路灯下,打开信封,里面是一页带着素香的白笺。
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方白瞬间就知道这是谁写的了。
白冰冰。
这一张信笺上只有一首诗,黑色的字体跳跃在雪白之间。
别
与君别。
绵绵愁绪,
万里相随。
一步迈,
柔情世界,
分割两脉。
回首不见清影,
剩零落星火,
满地残月。
恍然不觉,
心寂睑垂言语噎。
却凝望,
此前纯情岁月。
终须离,
万千人影尽阑珊,
唯独不见君归处。
看完,方白沉默不语。
白冰冰离开了,去往了英国,她终究是走了。
白冰冰于他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方白无法言明。他们的交集并不多,第一次时因为一场老套的故事,时隔一年后于车上相遇,才有了之后的交集。
白冰冰似主动又有些距离表现下的心意方白岂能不明白,他在逃避。
这样一个美丽女孩谁不动心,方白一直以为自己能不在意,但在她远去之后才怅然若失。
他飘远的心忽又回来,变得沉甸甸的。
东方月死了,他却因白冰冰的离开而惆怅,为什么会这样!
方白在心里不断自问,他感觉到心像是在撕裂一样的疼痛,手中的信笺也拿不住了,飘落在地。
清幽的夜色迷漫,远处的灯火依旧辉煌。
方白蓦然回首,站在街口的长灯下,那光迷蒙。时空依旧穿越,下一刻却在缥缈之中,唯有过往永远。
他依稀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孩,绝美的脸异常苍白,一袭白衣,如月夜下的女鬼。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