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干净全新的纱布、剪刀、小型的镊子和钳子数把、托盘也一块加入锅里煮沸,记住,等到了时间捞起来时不要用手,要用锅中煮沸过的镊子夹起来……”
“还有棉花,出去弄点新鲜的棉花,挑出里面的杂质弄干净,然后再开一锅水煮这棉花,一刻钟后捞起搓成小团烘干,速度要快。”没有苛性钠这种化学用品加进去消毒,一切都只能将就了。
“……”
那侍女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她能成为在屋里侍候的大丫鬟,在记事情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陶姚说的东西她都不理解,但这不妨碍她强硬记下来,只是,“譬如什么小镊子和钳子要去哪儿找?没这东西啊……”
陶姚有点想要抚额了,她之前为了谭夫人生产是特意准备了手术器械,可惜谭老爷还没有做好给她,现在这是突发事件,没有条件,创造条件都要上,人命关天,她做不到因为环境的制约而放弃两条生命。
细思了一会儿,她直接就道,“去找天香楼的掌柜问他可有这些物品没有,只要能代替使用就可以。”
这儿是酒楼,总要给鸡鸭等吃食除绒毛,这样总要用到一些小钳子或者镊子等物铺助,其他的东西,找掌柜准没错了。
“啊?”那侍女张大了嘴,真能这样?
“对,赶紧去,别耽搁。”陶姚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就板着脸指着门,“快去。”
那侍女也是个人才,不再追问,而是直接就飞奔出去。
外头凑到门口张望的邹妍就差点被这侍女撞了个满怀,这侍女一看自家小姐的脸色铁青,顿时心虚得就想要跪下认错,不过想到陶姚刚才那急呼的一声“快去”,她就顾不上认错,直接朝小姐鞠了一躬,然后就飞奔下楼去找天香楼的掌柜。
“这急匆匆的准备去投胎不成?”邹妍不悦地骂道,不过这莲香是大嫂钟秀的贴身侍女,现在由不得她来发作,遂只能抿紧唇生闷气。
屋里的傅瑶和邹晨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准备的一大堆东西都做什么用的?不是说要剖腹吗?怎么还不开始?
哪知陶姚非但没有向他们解释,而是迈步走出产房,朝外面的人喊道,“韩大夫。”
“小姑娘,我在。”韩大夫不敢走开,他担心陶姚的安全,万一有个闪失,也不知道邹家人会不会迁怒于她?
“你去医馆抓以下几味药,生川乌、生草乌、蟾酥、生南星、胡椒上药各等份,研成细末,快去准备,让他们速度快点,我一刻钟之后就要用到。”陶姚直接就给他下达了任务,而且必须是尽快准备的。
另一旁邹家请来的大夫听到陶姚这几话,眉头皱了皱,他家祖上就是行医的,据他家老祖传下来的医书里面就有记载这几种草药的方子,这是手术时麻醉用的,看到一旁据说也是大夫的乡下人不停地点头,他不禁打量起陶姚,这小姑娘一看就才十来岁,居然也懂麻醉之事?
他在青云镇上行医,很少听人提起这麻醉方子,毕竟现下行医并没有多少人会动刀子,他祖上流传下来的医书也只是寥寥记载了几句,遂上前道,“你要给里面的邹少夫人开腹取子?”
陶姚看了眼这突然冒出来穿青布衣衫的中年男子,再看了下他背着的药箱,遂点头道,“正是,邹少夫人的情况耽搁不得,不然就是一尸两命,你也是大夫,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救死扶伤乃医生的天职。”
中年男子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他深深地再看了眼陶姚,然后直接就与韩大夫说,“我家医馆就在这附近,你且随我去取,一刻钟后,我必定会送来。”
陶姚被他郑重的语气吓了一跳,看到他眼里的坚持,她也郑重地点点头,“拜托了。”
中年男子回以一礼,然后带着韩大夫急速就离去。
陶姚感慨这个时代虽然是封建了一点,但人心也不全是坏的,一如韩大夫,一如那中年男子,都是品德高尚的人。
她重新折返回屋子,看到傅瑶与邹晨走向她,似乎看出他们母子俩眼里的疑问,“还没有准备好器械,不能贸然开始。”再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这造成空气十分的不流通,半点也不利于产妇生产,遂又道,“除了邹公子,这位嬷嬷,还有这几个侍女,其他人都先出去。”
她的手指着之前问过她的钟秀的奶娘,她看得出来这位是真的关心产妇,比在场的其他人都要强得多。
“我也要出去?”傅瑶不可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她可是邹家的当家夫人。
“请先出去,邹夫人,这也是为了产妇好,为了你的嫡长孙顺利来到世上,请你配合。”陶姚之所以要赶傅瑶出去,就是不想这傅瑶在这里影响到产妇的心情,婆媳之间总会有点摩擦,邹少夫人估计不会希望在生产时看到婆母守在这儿。
“娘,你先出去,这儿有我即可。”邹晨道,既然已经选择了陶姚这不知根底的人,他就没有了退路,直到现在为止,这小姑娘还是挺靠谱的。
那俩稳婆不想出去,她们想留下观看这小姑娘是不是真的可以开腹取子而不伤产妇的性命,毕竟是这做行的,多学点总没坏的。
陶姚却是不给她们这个机会,如果在这里的卫娘子或者是心术正的稳婆,她并不介意教别人,可这俩人就没给她好印象,她更怕她们看了一点随便就用上,然后画虎不成反类犬,只怕会害了更多产妇和婴儿的命,所以这两人是一定要出去的。
邹晨现在全都听陶姚指挥,他直接不客气地开口赶人,“出去。”
这两人若有本事,早就能协助他妻子生下孩子,结果现在害得他妻子必须要剖腹取子,他对这俩稳婆就没有半点好感,“出去。”
俩稳婆听到这怒喝声,头皮一发麻,缩了缩脖子,就跟着其余人退了出去。
屋子里少了许多人,空气变得清新了许多,陶姚让人去把窗户打开通一下风,也让屋子里的闷热散去一点,然后再让人去找掌柜的再上两盆冰来降温。
等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看到邹晨又握着妻子的手安慰她,夫妻二人都默然地看着对方,似乎怎么也看不够,她的心里突然有点发酸,手慢慢地握成拳,然后又松开,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成功。
在开始手术前,她再一次给邹少夫人检查,又问了一下她今日吃过什么等诸如此类的,一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二来也是要了解她的基本情况。
情况称不上好,但也没有更坏,陶姚在心里盘算是下刀的位置,必须要尽快将胎儿取出来,不然那少量的羊水是不足以让胎儿生存的。
好在一刻钟后,吩咐的东西陆续送进来。
先是那名叫莲香的侍女端着托盘进来,陶姚看了看里面东西,那镊子和钳子果然是小巧的,估计还真是用来拔鸭毛的,至于其他的物品也只能将就了,遂,她点了点头,心底对天香楼的掌柜点了个赞,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
然后另一侍女端着烘干的新鲜棉花进来,已经按她的吩咐搓成一小团一小团的,这也方便取用,她也点了下头,不错,差事办得还行。
几盆温水陆续端了进来,然后就是度数极高的烈酒,最后一个到达的是奔跑得满头大汗的韩大夫和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直接将一包细末交给陶姚,咧嘴一笑,“幸不辱命。”
“谢谢。”陶姚郑重地道谢。
中年男子摆摆手,他觉得自己也没出多少力。
“快进去吧。”韩大夫担心耽搁时间久了,产妇和婴儿会有危险。
陶姚也不再迟疑,拿着药包进去,亲自取来小碗倒出烈酒和着细末,然后走回钟秀的身边,拿起一把镊子夹着棉花蘸上小碗里的液体,轻轻涂抹在钟秀的肚皮上,她涂得很仔细,将即将开刀的范围都涂了个均匀。
不过这种麻醉的方子,她还是第一次用,她也不确定这玩意儿麻醉的效果会不会如异时空的麻醉剂那般,所以她还是吩咐邹晨拿个软木塞塞到钟秀的嘴里。
在等麻醉生效的时间里,她又做了一些别的准备,然后才看向钟秀道,“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我要开腹取下你腹中的胎儿,你怕不怕?”
邹晨握紧妻子的手,他心里害怕,但他不敢表现出来,低头在妻子的手背处轻轻一吻,恨不得代她受这份罪。
钟秀本来是十分害怕的,她再如何也还是个才刚刚双十年华的人,可是看到身边的丈夫,再想到他们的孩子,她突然就不再害怕了,遂摇了摇头。
陶姚轻轻拍了下她的手,“我们一起努力。”
钟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誓死如归的表情。
陶姚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朝她竖了一个拇指鼓励她。
手术前,她再重新拿起香胰子仔细洗自己的手,然后朝一旁的侍女莲香道,“你看着我如何洗手,待会儿你也得把手洗干净了,给我递工具。”她教过莲香如何递工具给她,这侍女还是透着股机灵劲儿的,是个做护士的材料。
莲香点了点头,学着陶姚那般挽起袖子洗手,仔仔细细地,半点疏漏也没有。
这个简陋的床上其他的东西譬如帐幔什么的都被陶姚扯掉了,如果有条件她还想要换张消过毒的床垫,可时间有限,由不得她再一一去准备。
她直接在床尾处坐下,而产妇已经调整好方位,方便她待会儿动手术。
屋子里的光线不太充足,她直接就让人举起点燃的蜡烛做照明。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算了算时间,麻药生效了,直接就伸手拿起找盘里面的短匕首直接就划开她早已选定的区域,鲜血涌了出来,她朝一旁的莲香看了一眼,“擦血。”然后抬头看向钟秀,看到钟秀没有痛苦的表情,看来这麻醉药末还是管用的。
莲香看到血头有点发晕,胃还有点翻滚,不过她还是很镇定地履行陶姚的吩咐,夹起一块棉花团就去擦。
整个手术过程钟秀都没有感觉,她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心里开始有几分担心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真的能取出来?她用眼神看向丈夫,丈夫回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邹晨的心也在七上八落的,直到听到妻子的奶娘发出惊喜声,“取出来了,是个小公子。”
陶姚直接把婴儿从母亲的子宫中取出来,掏出他嘴里的异物,然后果断地接过莲香递给她的剪刀剪断脐带,打好结后,这才递到了钟秀的奶娘手中。
奶娘接过孩子,直接就给孩子擦去身上的血迹……
陶姚没有去管孩子的情况,而是仔细谨慎地取出胎盘,然后清理干净再将子宫放回腹中的原位,一切都稳妥后,这才朝莲香道,“针,线。”
莲香已经不再感到头晕了,她果断地将这两样东西递给陶姚,全程看着陶姚取出胎儿,她只觉得神奇,居然半点也不感到害怕,反倒是举着蜡烛的那几个侍女已经惊骇得面无血色。
陶姚镇定的将开刀的地方缝上,动作一气呵成,半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这些动作她早已烂熟于心。
等这一切完成后,她正要松一口气之时,就听到钟秀的奶娘惊慌道,“小公子怎么不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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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一更还是在中午十二点钟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