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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揭穿
    云大伯云福一边说,一边恶狠狠的看了自己的二弟一眼,凌厉的威压扑了过去。

    云父云勤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从小到大,他就对自己的大哥有一种敬畏心理。在他记事的时候开始,大哥就已经去学里启蒙了,是个读书人。而他自己,至今为止,连自己的名字还不会写。大哥又喜欢训斥他,对他这个泥腿子弟弟,一向就不太亲近。

    在大哥面前,他无疑是自卑的,自我感觉很是渺小。

    大伯比云岚的父亲云勤大了十岁,云勤又比自己的弟弟云军大了两岁。云勤前面,还有两个姐姐,比他大三岁的云梨花,还有大五岁的云桃花。

    云军的名字,据说是云福亲自取的,用意昭然若揭。果然,在云军十五岁那年,就顶替自己的大哥,服兵役去了。

    齐国的律法,男子满了十八岁,又没有秀才功名的,在征兵之列。一家,必须出一个人去服兵役。那一年,全家上下,符合服兵役条件的,也就云老爷子和云福了。

    不用说,自然得云福去了。

    只是,从五岁就上了学堂,自诩为读书人的云福,又怎么可能会甘心去征战沙场,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老天爷?

    当初,他给弟弟取名为云军,其实早就打定了让弟弟去从军的主意。秀才,不是那么好考的,万一他考不上,就让三弟去从军吧!而二弟,不是叫云勤么?那么,就让他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种地干活,养活大房一家人!

    云岚了然的一笑,懒得理睬这对兄弟,目光转向老爷子:“爷爷,这个家,莫非你做了主?唉,也是啊,我可是听村里人提起过,说咱们这个家,是大伯和大伯母当家作主的!准确的说,是大伯母在当家作主,咱们一家人,都得对她俯首帖耳!”

    老爷子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脸面了!不然的话,也不会宁愿亏待其他儿女,也要拼死拼活的,供长子长孙去念书,搏个前程,为他自己争光。

    果然,这么一刺激,老爷子当即就拍了一下桌子:“这个家,当然是我做主!分家,今天就分家!”

    “好,爷爷果然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云岚微微一笑,热烈的提议道:“那么,就去把族长和村长,以及二叔公都一起请来吧!”

    老爷子的眼皮一跳,不悦的拒绝:“不用,咱们自己分家,不用外人插手!”

    云岚气势很足,态度强硬:“分家,必须有这三人在场作证,不然的话,我信不过你,更信不过大伯和大伯母!我不希望分家之后,跟大伯一家,还有什么纠葛!更不希望,日后有那么一天,你和大伯大伯母,会不承认已经分家了!”

    这种情况,极有可能!

    大伯大伯母在她的心里,信任度已经为零,甚至是负数了!这世上的人,不能相信的人,大伯大伯母,当排第一位。

    “你,你就这么看我,就这么看你大伯的?”老爷子气得脸色发红,用手狠狠的指了一下云岚的额头,很想要打她一个耳光。然而,对上她那幽深的眼睛,他的心却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这个孙女,明明还是这个人,却给他一种天差地别的感觉。他有理由相信,若是他这一巴掌打下去,这孙女绝对会做出什么让他后悔的事情来。

    巴掌,就打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因为这巴掌没有打小去,云岚这才没有把他踢出亲人的名单。不然的话,这辈子,他估计要后悔死了。

    “你们去请一下村长、族长和二叔公,路上不要贪玩,速度快一点!”云岚嘲讽的一笑,转身吩咐自己的弟弟石头、小树和二妞。

    石头十二岁,小树十岁,二妞六岁。

    云大伯一家气得脸色铁青,却无力阻拦。

    爷爷奶奶有心想要阻止,最终却只是对看了一眼,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云勤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不安的看了看自己的爹娘,张了张嘴巴,想要劝说女儿不要惊动族长。然而,对上女儿那严厉的眼神,他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儿,全都咽了下去。

    他虽然憨厚,虽然老实,虽然孝顺,但是却绝对不是傻子。他的心里,其实也渴望分家,很久了。虽然,这份渴望,一直被他有意无意的,深深的压在了心底。不愿意去想,也不敢去想,却不代表从来没有过分家的念头。

    今天,女儿提了出来,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里,就跟春天的杂草一样,疯狂是生长了起来。

    母亲苏氏满脸的欣慰和激动,心里如有狂潮翻滚,无法平息。

    女儿变了,变得厉害了!不过,她喜欢,她愿意看到这样的女儿!很惭愧,她自己是个懦弱的性子,因为这,自打嫁进夫家,都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她的女儿初一,眼看也要出嫁了,那唐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唐锐的父母都去世了,几个兄弟姐妹,一个个都如狼似虎的。几个叔叔伯伯,伯母婶子,好的也没有几个。

    女儿厉害一点,这样嫁过去,才不会吃亏!

    苏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女儿凌厉的小脸上,不住的抬手抹眼泪,眼里的光彩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大伯母马氏见状,心里恨得不行。

    不过,她也没有办法,不敢把二房一家咋样。

    毕竟,她自己的丈夫,年过四十了,也就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而且,就这秀才的功名,还是有很大水分的。三年前,若不是给了上一任的县令五百两的银子,这个秀才的功名,估计如今还没有影子!或者,这一辈子,云福都没法成为秀才老爷!

    关于这一点,别人不清楚,她可是一清二白。

    正因为清楚,所以她对年仅十九岁的白希欢,就更加稀罕。要知道,白希欢考上秀才那一年,不过才十八岁。可以说,是这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神童了!日后,当可以高中状元,前途似锦。更何况,女儿嫁给秀才,就不用担心女婿死在战场上!

    这些年,征兵是越来越频繁了。若是嫁给那个唐锐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人就要奔放边关。

    跟唐锐相比,白希欢的条件实在是高出百倍!

    这样的女婿,她如何甘心便宜了云初一那个贱丫头?这么好的女婿,当然要给让自己的女儿美丽紧紧抓住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旦错过了,美丽这辈子想要找个更好的,那基本上是没有可能的了!

    白希欢就是隔壁村的人,不然的话,美丽哪里有那个机会勾搭上?

    族长、村长和二叔公很快就被请来了,三人在路上相遇,一起来了。分家的原因,三人都已经从石头三人那里了解过了。

    这三人,族长和二叔公,都是向着云岚一家的。

    村长跟云福一家的关系很亲近,不过却还算是公道之人,跟云岚父亲的关系也不算差。

    如此,云岚这才坚持要将三人请来作证。

    马氏猛然站了起来,满脸委屈的迎了上去:“村长伯父,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二弟对父母不孝,对兄长不敬,实在是大逆不道啊!父母还在,竟然就闹着分家,实在是太过分了!村长伯父啊,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咱们云家坳,可不能开这样的先例。不然的话,日后这族里的人,村长伯父要如何管束?!”

    村长连忙附和:“就是啊,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家呢?云勤啊,还是算了吧,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也能多个照应不是?”

    云岚就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族长和二叔公。

    石头三个小的,也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云勤愣了一下,目光里也流露出期盼的光芒。

    族长和二叔公对视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的道:“树大分支,这也是必然的!”

    一语毕,二人忍不住相视而笑,为彼此的默契。

    这些年以来,二人之间,也确实是越来越默契了。

    云福急怒交加,叉腰对着云勤大吼:“老二,爹娘还在,你就闹着分家,实在是大不孝!对于我这个兄长,你也失去了应有的敬重,简直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云勤被自己的大哥说的哑口无言,手足无措。

    大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他一下就傻眼了。

    村长也摇头叹气:“就是啊,好好的,一家人一起过,不比什么都好?”

    云福一家,一看就根本不想分家。既然如此,他就帮衬一下,村里唯一的秀才老爷,可不能得罪了。

    云岚冷笑一声,反唇相讥:“孝顺和敬重,也不是没有任何条件的,当对方已经没有资格赢得你的孝顺和敬重的时候,你还依然如故的话,那就是傻子,那就是愚蠢透顶之人!”

    顿了顿,抬头对上老爷子恼怒的表情,忍不住又嗤笑一声,无比认真严肃的道:“亲情,也是需要用心去维护的,糟蹋不起!我爹娘能任劳任怨的,给这个家当牛做马这么些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我相信,这么老实肯干的人,在这十里八乡,也找不出几个来!说我爹娘不孝顺,对长兄不敬重,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话,说的一字一顿,凌厉无比。

    老爷子听得张目结舌,一下子就蔫吧了,就连大伯一家,那脸上的嚣张气势,在云岚炯炯的目光注视下,也不禁跌落了下来。

    二叔公一锤定音:“初一说的很对,在这十里八乡,云勤也算得上是个大孝子了,对兄长也十分的敬重。若是因为被逼得提出分家,就硬是给他扣上不孝不敬的罪名,那我可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又目光锐利的盯着云福:“树大分支,这没有什么好说的,云勤的女儿都要成亲了,分家可是再应该不过的了!”

    若云福是个好的,不欺凌压榨自己的弟弟一家,能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他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不分家,自然有不分家的好处,起码农忙的时候可以多一些人手干活。遇到什么难处了,也可以多几个人扶持依靠,可惜的是,在这个家里,得益的只能是云福一家,而云勤一家除了吃亏,还是吃亏,不会有半点好处。

    族长也点点头:“分家吧,利落一点,别想着要亏待云勤一家!该如何分,就如何分!”

    云岚感激的看了族长和二叔公一眼。

    大伯母马氏就忍不住跳脚:“这不行,既然老二家闹分家,完全不念情分,那么就只能净身出户!立刻滚出这个家,不能住在这里,也不能分一粒粮食!田和地,就更不能分了!”

    二叔公一下就怒了,厉声呵斥:“毒妇!这青黄不接的,还在倒春寒呢,你这就让老二一家净身出户,这是想要冻死饿死这一家人么?!”

    族长冷笑着扫了云老爷子一眼:“庆丰,你怎么说?”

    老爷子的名字,叫做云庆丰。

    云庆丰的脸色有点难看,就看向长子云福。

    族长大怒,厉声呵斥:“糊涂!荒唐!你一个做父亲的,居然做不了自己的主,竟然要看儿子的脸色行事!”

    云庆丰满脸羞愧的低下了头,不发一语。

    他已经把二儿子得罪了,把二房一家都得罪光了,可不能再得罪老大一家了。老三去了边关,已经失去音信两年多了,是个不能依靠的。

    云岚看了自己的爹娘一眼,心里很是失望,挺身而出:“族长爷爷,二叔公,村长,咱们家一共有二十亩水田,三十亩旱地,两个池塘,一座小山头,一片竹林。另外,还有一座二进的青砖瓦房,一座一进的土砖老宅,两只猪,一只牛,三十多只鸡。

    这些产业,就一分为四,大伯、我爹、三叔,还有爷爷奶奶,各分一份。我们二房,就不跟大伯争青砖瓦房了,就要那老宅吧!青砖瓦房,大伯一家得第一进,第二进爷爷奶奶和三叔一家平分。这样分,你们觉得可好?”

    二叔公赞许的点头:“嗯,我看挺好的!”

    族长也点头微笑:“好,挺不错的,就这样分吧!”

    爷爷无奈点头:“我看行吧!”

    看着样子,反对肯定是没有用的。

    老二家的初一,今天目光凌厉得跟刀子一样,仿佛他不答应的话,日后就要不认他这个爷爷了。族长和二叔公,看他的眼神,也满是失望和不赞同。他相信,此时他若是再反对的话,日后他若是有事求上门去,这二人肯定不会搭理他了。

    云福心里恨得不行,却不得不端着秀才老爷的架子,没有开口提出反对。就偷偷的扯了扯妻子的衣袖,示意她来出头。

    马氏早就听得目瞠欲裂,接到丈夫的暗示,再也没有了半点顾忌,就又跳脚大嚷:“不行,俺坚决不会答应!老二一家就是泥腿子,哪里有我们大房金贵?我们大房已经有两个读书人了,日后可是要为老云家的光宗耀祖的,那可是整个云家坳的荣光!这考科举,要花费多少银钱,不多分一点家产,日后哪里有银钱去考举人考进士?!”

    云福就连忙接过话茬:“就是啊,我还要接着考举人进士呢,我可以发誓,若是有一天我考上了举人进士,一定不会忘了云家坳的父老乡亲!”

    村长就连忙附和:“就是啊,咱们云家坳难得出一个读书人,可得要好好扶持才对!日后,云福和栋梁出息了,肯定不会亏待了咱们云家坳的!”

    族长和二叔公就有点犹豫。

    云岚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落刀子:“我说大伯啊,你说起谎话来,可一点都不脸红啊!你不会忘了云家坳的乡亲们?你不会亏待了乡亲们?莫非,你把族长、二叔公和村长,都当成傻子了?你连我爹和三叔公都要亏待,都要欺压,还能善待别的人?我爹和三叔,可是你嫡亲的兄弟,对你和你们一家人,又一直好的没得说!这样,你都能亏待,乡亲们还能指望得上你,还能依靠得上你?!”

    一番话,一针见血,直中要害。

    云福的脸色一下就苍白了起来,心里对云岚恨得不行,马氏看云岚的目光,就跟要吃人一样。

    族长和二叔公心里的那一点动摇,顿时烟消云散,脸色又坚定了起来。

    云岚再扔了一把刀子:“更何况,以俺之见,大伯这辈子,是肯定考不上举人了!他都四十二岁了,能争取到一个秀才的功名,还是费了牛鼻子的劲了!俺可是听说,花了不少的银钱,不然的话,如今依然还是个童生呢!”

    目光扫过正愤怒不平的堂哥云栋梁:“至于栋梁堂哥,都二十二岁了,也依然还是童生。这辈子是否可以出人头地,作为堂妹,俺就不多说了。族长、二叔公和村长,可都是有本事的人,眼光和头脑肯定要比俺好!”

    族长用力点头:“就是啊,初一说的很对!云福你对自己嫡亲的弟弟都能那样亏待,那样欺压,日后就算你中了进士,俺老头子也不会想着要沾你的光!”

    云岚的话,让他恍然大悟。

    这个云福,这辈子肯定跟举人无缘了!

    至于栋梁这小子,还不如他爹呢!最起码,云福表面上看,还是个端方的君子。农忙的时候,也会去地里看看,认识一下庄稼和青菜瓜果长什么样子。而栋梁这小子,都二十一岁了,成亲生子了,却依然毛毛糙糙,眼高手低,斜眼看人。估计,连小麦和韭菜,都分不出吧?

    云栋梁羞怒交加,猛然站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打云岚:“你这个践人,说的是什么疯话呢?我爹是秀才老爷,你竟然也敢编排,是谁给的你胆子?!莫非,平日里,二叔二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在说云岚的爹娘教唆的了。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就连族长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兄弟阋墙,是他最不乐意看到的,更何况他一向认为云勤是个再好不过的老实人。若是这样的老实人,也是个歼滑的,如何让他不失望不痛心?

    云岚见状不妙,连忙反唇相讥:“亏你还是读书人,开口闭口,竟然说自己嫡亲的堂妹是践人!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想一想,在今日之前,俺可对你和你们一家,有半点的不敬,有半点的不顺?不单单是俺,就连俺们一家子的人,都对你们大房的人有求必应,百依百顺。你们一家让俺们一家往西,俺们一家,就不敢往东。

    记得我不过才五岁的时候,每天一大早,俺就要给你们一家打洗脸水。晚上,睡觉之前,还得给你们一家打洗脚水。你们一家吃白米饭,吃肉喝汤,俺们一家和三叔一家,却只能吃杂粮吃咸菜,唯一的一碟青菜,连油星都看不到!

    你们大房上下,地里的活不干也就算了,竟然连家务活都不干!煮饭做菜扫地,你们不干,俺也不说什么。然而,你们一家上下的衣服鞋袜,竟然都让俺和俺娘来洗!说的再难听一点,就是大伯和栋梁堂哥的亵裤,都强行塞给俺和俺娘去洗。因为这事,俺和俺娘都不知道抗议过多少次了,然而每一次大伯大伯娘都借用奶奶的手,以不给饭吃和卖掉俺的弟弟妹妹来威胁俺和俺娘,还不准俺们说出去!大伯是秀才老爷,就是这样苛待自己的弟弟,苛待自己的侄儿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