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八跟屈八得罪人的本事,怅州城她们说了第二,谁敢要说第一,林大娘都要请法师作法让林家远离妖孽。她拉着原五的手往里走,嘴上笑意没减,轻启了嘴,“说不到以后就能了。”
原五低头抿嘴笑。
她低转头,又道:“这几个月请你都不来,我也知道你家里有事,我听说你也定了人家了?”
怅州这习惯也是不好,大户人家的闺女早早就要定亲,一个个就差在娘胎里就定了,尤其家里是嫡女的,在十二岁之前是必须要定下人家的。
原五是庶女,她养在原夫人膝下,她今年十二岁,嫡母也算是疼她,也赶在十二岁之前定了。
能在十二岁定亲,这也算是身份的象征,说明得家族看重,原夫人也是把她当嫡女待的。往后出嫁,嫁妆的份额也会往上提一提,所以尽管这婚事比不上罗八跟屈八的,但原五还是满意的。
林大娘才十岁,就说了那京城上等的人家了,但原五羡慕,却并不嫉妒。她很清楚她与林大娘不一样。
莫说林大娘是林夫人生的嫡女,哪怕她是林家的姨娘生的,就冲她是林家唯一的那个女儿,也与她这种一家就有十几个的庶女不同。
原五聪颖灵动,她是庶女,亲母早亡,但很少在她身上看到哀凄之色,她也并不怯懦反而大大方方,屈八是嫡女,老拿这个压着她一头,也不见她因此愤恨过,林大娘极喜欢原五,此时也笑着道:“是呢,我爹去年秋天进京送粮给我定的,说是一个手一劈就能把山都劈两半的。”
原五真信了,眼睛圆瞪,惊讶握嘴,“真的?”
“是呢,说是好厉害。”
“那一掌打下来,也怪疼的。”原五却皱起了眉。
原老爷是个喝多了酒就打人的,连原夫人都被他打得下不了床过,听说原五的亲母就是被他失手打死的,林大娘说之前没想到这个,见原五听到这话若有所思,似有联想,她赶紧道:“他是将门世家的儿郎,天生力气大。”
她胖爹的原话是,那小郎矫捷勇猛,手中枪杆戳过去,就能杀死一头虎。
秋狩那日,他站在皇帝身后半日等那与皇子狩猎的小儿郎回来,那小儿郎马上都是猎物,身后还跟着人抬了一头虎,一条巨蟒。胖爹说,当时身着黑衣的刀家小儿郎从马上一跃而下,天上的光都打在他身上,胖爹当时就深深地觉得,这天降英郎,这降下的小英郎是天生来给他当女婿的。
胖爹这不要脸的话,林大娘当然不可能原话说给原五听,再说了,她觉得她胖爹可能没说实话,尽捡好听的说了来哄她。
要是真的情况如他所说,他在秋狩日,皇子急需跟皇帝展现健壮体魄的时候表现得那般勇猛,皇子们不弄死他才怪。
还天上的光都打在他身上了——哎哟,这风头抢得太大了吧?
再说了,有身手没脑子,皇帝需要他打仗,他早晚得死在战场上。
当今圣上可是个特别爱打仗,特别爱抢别人家的田地,特别爱开荒建新城的典型专制开拓型君主,死个把将军肯定面不改色。
老胖爹对那小子是满心的满意,全口的称赞,但林大娘对他实在无感,她没见过人,在胖爹的口中,这人也蠢得要死,不像个能长命的。
不过嫁谁都是嫁,她爹在离京城近的东北留了几万亩的地给她,又打算在这几年把给她的财产转移过去,看在钱的份上,林大娘还是挺愿意嫁去京城的。
林家还是要留给弟弟的,她也不能隔得太近了,省得林家的那些蝗虫盯着属于她的财产不放。
林大娘不太喜欢胖爹口叙的那个刀家小郎,但婚事都定了,他就是个活傻子,她也得捡漂亮话说,“不过又说他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文武双全,还是个孝子呢。”
林大娘笑得一脸甜蜜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原五听了有点不好意思,为刚刚那般误解林大娘子的未婚夫。她讷讷道:“这就好,这就好。”
这时她们已走到了花会上了,见下人已报,她们却迟迟不来,罗八就拖着屈八来门边上探了,也就正好听到了林大娘笑说着给原五的话,这时她酸溜溜地开了口:“还文武双全呢,人远在京城,你见都没见过他,你这是梦里看来的吧?”
屈八更毒,她是屈家嫡女,身份跟林大娘是一样的,罗八是庶女,跟林大娘说话还要顾忌着点,可她不需要,这时只见她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怕是个白痴吧,要不能看到了你爹,还能跟你爹订他家的女儿不成?”
那胖得一般的门都进不去的人,一个脸有两个盆大,看了就败胃口吃不下饭,谁家敢娶他家的女儿?也不怕娶回来了,家里的粮仓一个月就得空了。
还别说,屈八毒是毒,但这话一出来,林大娘还真觉得有几分道理——尽管她爹有钱有粮舍得砸吧,但如果刀家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威风凛凛,刀家老爷子还真能为了那几万石粮卖了自家嫡长孙不成?
哪怕她是她爹的亲生女儿,她也得承认,就她爹的样子,着实不太好瞧啊。
尽管在她心里,她爹于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深具魅力的成功型男人,但在这时代里,谁能跟她一样深具慧眼,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呢?
第15章
不管自个儿心里怎么想的,但那个她爹拿粮食给她买回来的小未婚夫怎么都算是她半个熟人了,面虽然没见过,但花老大钱了,林大娘怎么可能让别人在嘴头上欺负他,屈八的话一落,她笑吟吟地看着人家,直看到屈八朝她倒眉竖眼,她才不慌不忙地道:“八娘子,您的意思是说我天朝威武大将军的嫡长孙子是个白痴?”
屈八一下子就知道她那嘴又招人了,这话要是传到她娘耳朵里,又是一顿好训。
她跺了跺脚,白了林大娘一眼,“我才没这么说,哼。”
说罢转身愤恨地走了。
林大娘也不觉得她这是在欺负小孩儿,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行事作风难免带着成年人的痕迹,就算心毒手毒也算是后天养成。但这群小娘子当中,有人是真的天生狠毒,作贱起人来毫不眨眼,也不太把不如她们地位的人命当回事,林大娘吃过两次亏,就再也不敢小瞧这些小姑娘了。
林府地大,住的也远,不住在城中,林大娘是最后一个来的,她这一进来,很多来了的大户人家的娘子们也是好久没见到她了,有几个嫡女才不管屈八是怎么想的,怅州第二富宜家的宜三娘就领先朝林大娘走了过来,“就等你来了。”
林大娘一看她,笑容不禁灿烂了起来。
宜三娘其实有十九岁了,她运气不太好,这边刚出嫁,那边她夫家就前来报丧了,抬出来的花轿不得不又抬了回去,其后,宜三娘就一直呆在娘家。
林大娘没想到她也来了。
宜三娘虽然没过门拜堂,但在人心里,她已经算是个寡妇了,宜家也放出了她会为人守丧的话来,这几年里,很少有人请她作客。
林大娘见她还是去年十一月的时候了,她请了宜三娘一起去寺庙上香,她们两姐妹还在庵堂里吃了顿斋饭,还帮慈静师太挖土种了点小菜,那天她们玩得很是开心,分别时依依不舍。
“宜家三姐姐。”林大娘一瞧到人,快步过去就握人的手。
见清新可人的林大娘跑着朝她走来,宜三娘也是不禁笑了笑,也伸手过去握她,“瞧瞧你,都说好亲事的人了,还这么蹦蹦跳跳的……”
林大娘一到她身前,宜三娘忍不住搂了一下这个漂亮的小妹妹,这才牵了她的手往长桌那边走,边走边回头望着她,淡道,“几个月不见,长高了不少,也漂亮了。”
“谢谢三姐姐。”林大娘见到她喜欢的宜三娘子甚是高兴,又回过头牵了原五的手,跟宜三娘笑嘻嘻道:“三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可想你了。”
宜三娘是个冷美人,性格很酷,不太爱说话,但她很贴心,跟她在一起,谁家的娘子帕子掉了她会让人送一块去,谁跌倒了她会扶起来,谁要是被欺负了,找她她准帮人家的忙,并且帮完了就走,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
林大娘实在是太喜欢她了。当年她跟说她爹爹是个怪物的小娘子打架,被身手了得的小娘子打到地上压着,羞愤得想自杀的时候,就是这个温柔的姐姐救了她,还把她搂到怀里安慰的。
林大娘喜欢她,作为庶女,也被宜三娘救过的原五更是喜欢她了,她只是被林大娘拉着,还没被宜三娘拉着手,但朝宜三娘望去的脸都红了,满脸的羞涩景仰。
“三姐姐。”原五叫着她,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宜三娘这两年很少出门,但她在众娘子间的声望还在,众娘子们都看着她们,还有给她们让路的。
“七娘子怕我在家呆闷了,请我出来看花,真是个贴心的好娘子。”宜三娘拉着林大娘到了罗七娘子面前,拉着林大娘在旁边的位置坐下,嘴里淡淡说道。
罗七娘子也是羞红了一张桃花脸,看着宜三娘的眼睛都闪闪跳跳的,“三姐姐过赞了,诗冰没你所说的这般好。”
自个儿闺名都谦让着带出来了,要知道这年头像她们这种身份人家的女儿,闺名一生被人提起的次数都超不过十次,更别说她们的闺名是轻易不让外人知道的。林大娘看着罗七那一脸的娇羞,总算明白为什么在这里能见到宜三姐姐了。
得,又一个三姐姐的景仰爱慕者。
林大娘都不知道罗七也是宜三娘的铁粉,她朝罗七笑嘻嘻地看了一眼,朝宜三娘凑过头去,对宜三娘小声道:“三姐姐,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跟罗七好了?”
小丫头说话没规没矩的,宜三娘轻拍了下她的手,“七娘子请我们过来赏花是一片好心,你要好好跟她说话。”
“诶,三姐姐我知道了。”林大娘最听她的话不过了,谁对宜三娘好,她就对谁好。她转而就起身,让宜三娘让位置,坐到了罗七身边,扬着一张笑脸跟人亲亲热热道:“七娘子,我听说你下月就要出嫁了,嫁的可是京城顶顶好的好人家,我太羡慕你了,恭喜你了!”
宜三娘在娘子们间颇有声望,但众人之间最讨人喜欢的就是林大娘了,她说话总是能说得让人心花怒放,罗七娘子被她一羡慕,脸就更红了,很是娇羞地小声道:“也没有,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林大娘对她亲近,罗七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也觉得冒着被嫡母不喜的风险请宜三姐姐来是请对了。
林家在怅州城里算不上一等一的巨富,排他家前面还有好几家,但顶不住他们家背景最大。怅州七富,先皇与当今的圣上,就只收他们家送上京的贡粮,别家可是不收的。
林家每年都会得圣上的赏赐,这在怅州,只此一家。
林大娘又被说上了京城的那等人家,受了人指点的罗七也想在嫁去京城之跟她交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