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柏等人也知道跟曾启圣这个随从撒气没什么含义,反而更没面子,气愤地拂袖道:“那就赶紧带路吧,见了郭大人,我等也要向他讨个说法!……”
曾启圣并没有带着众人去府衙,而是带着众人穿过筑城工地来到城郭外围的屯田区,此时田中的稻米已经成熟,金色的谷穗在微风的吹拂下此起彼伏,十分壮观,移民们在稻田中忙碌着收割稻谷,脸上都带着丰收的喜悦。
张松柏等人自然不会感到喜悦,见曾启圣没把他们带去府衙却带到这偏僻的田野中来了就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耐烦地向曾启圣质问道:“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郭大人究竟在何处?……”
曾启圣早得郭致远面授机宜,不慌不忙地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郭大人就在前面不远处,诸位大人很快就能见到了……”
张松柏等人只得耐着性子跟着曾启圣继续向前走,又走了一里多路,众人就看到了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就见前方的稻田内一大群身着官袍的男子正弯着腰手拿镰刀辛苦地在稻田里收割稻谷,一个个汗如雨下,其中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一名身着五品官服的青年男子,只见他毫无形象地把官袍下摆全都卷了起来缠在腰间,乌纱帽被他随意地丢在一旁的田埂上,裤脚也卷得高高的,赤脚和小腿上全是泥,脸上也是白一道黑一道,汗水和泥痕混在一起,成了大花脸。
不用人介绍众人也知道此人必定就是郭致远了,整个东蕃就他一个五品官,堂堂的五品知府居然亲自下田收割稻谷?!着实让众人惊讶得眼珠子掉了一地。要说官员下田倒也不算郭致远首创,明太祖朱元璋本是农民出身,对农业也十分重视,专门设置有劝农官,并把劝农桑作为考核地方官员的一项重要内容,所以也有爱作秀的地方官员在农忙之时会前呼后拥地跑到田间装模作样地作秀,关键此时的郭致远却不像是在作秀,看他汗流夹背一身泥水的样子分明是田里劳作了好一段时间了。
张松柏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地齐声顿足道:“这…这成何体统?!……”
郭致远听到众人的喧哗声也直起腰来,知道自己等的人到了,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地坏笑,面无表情地朝众人挥挥手道:“诸位大人来得正好,托圣上洪福,东蕃屯田大丰收,若不及时收割,这稻谷就要烂在田里了,东蕃草创,人手不足,就劳烦诸位大人和本府一起抢收稻谷吧!……”
不待郭致远吩咐,立刻就有随从捧着镰刀走了过去向众人分发,张松柏等人还没完全从郭致远亲自下田劳作的震惊中醒过神来,现在郭致远居然让他们也下田收割稻谷,更是让他们如遭雷击,全都僵住了!
这些京官平时锦衣玉食,别说下田劳作了,便是吃饭筷子掉了也不用他们自己捡的,不过郭致远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的命令也不敢不听,只得把目光都投向为首的张松柏和刘安之两人身上。
张松柏和刘安之被众人望着,想不出头也不行,张松柏仗着背景过硬,也不想头一回和郭致远交锋就失了气势,硬着头皮一挺胸胀红着脸道:“郭…郭大人,我等乃朝廷命官,岂…岂能做此等低贱之…之事!成…成何体统!……”
郭致远一听就把脸一板,怒斥道:“荒谬!农业乃国之本,太祖皇帝便曾言‘四民之中,莫劳于农’,我等所食黍米皆靠农民辛苦劳作,何言低贱?!食民之黍,担民之忧,劝农桑乃我等地方官之重要职责,若不能身体力行,如何知民之甘苦,如何劝农桑?!我这五品知府能下田劳作,尔等为何不能?!……”
张松柏等人被郭致远怒斥得面红耳赤,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等接过随从们递过来的镰刀,学着郭致远的样子把官袍下摆卷起来缠在腰间,脱了官靴,摘了乌纱帽,打着赤脚摇摇晃晃地下了田。
这下可把这些从没干过农活的官老爷可坑苦了,没一会儿就又一个个累得腰酸背疼,更难受的是禾叶擦在裸露的皮肤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再被汗水一沁,疼得直钻心,还有身上也不知是沾了什么东西,后背感觉有无数的小虫在爬一样,痒得不行,那滋味简直比受了酷刑还难受,可是看着郭致远埋头苦干的样子,他们也不敢叫苦,只能咬着牙装模做样地硬熬着。
好不容易熬到太阳快下山了,稻田里的稻谷收割得差不多了,郭致远才直起腰,看了看累得一个个喘气喘得像狗一样,不时用怨毒的目光偷瞟他却敢怒不敢言的京官们,嘴角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坏笑,挥挥手道:“今天就先到这儿吧,诸位大人辛苦了,一起去用晚膳吧……”
众人如释重负,拖着疲惫的身躯互相搀扶着跟着郭致远他们来到驿馆,早有役从摆好圆桌,众人一个个不顾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等着开饭,可等役从把食物端上来,众人的眼睛再次瞪大了,没有他们期待中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每人面前只有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米粥!若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稀米粥里还掺着一些黄色的块状物(红薯)!
郭致远扫了目瞪口呆的众人一眼,微微一笑道:“诸位大人远道而来,本府当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不过东蕃条件艰苦,比不得京城,还望诸位大人多包涵……”
张松柏早已憋了一肚子怒气,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拍案而起指着桌上的稀粥怒道:“郭大人是在羞辱我等吗?我等受朝廷委派,不远千里来此赴任,你就用此等猪狗之食来招待我等吗?!……”
郭致远眼中寒光一闪,同样拍案而起道:“闭嘴!朝廷派尔等来东蕃不是来享福的,而是让尔等和本府一起建设东蕃的!东蕃一穷二白,朝廷未拨一钱一粮,还要每年向朝廷奉献十万两税银,若不节衣缩食,如何能办到?!我东蕃军民所食皆是这红薯粥,便是我这知府也不例外,你却说这是猪狗之食,你这是视我东蕃军民皆为猪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