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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远探拦子马,终别扬州梦
    白沟河两岸,茫茫水雾升起。
    在这初春之际,河面上冻得结结实实,两边都不知道撒了多少的密探。
    杨霖对于情报的执着,让童贯颇为佩服,毕竟是个文人出身,做事就是精细。
    在这白沟河一带,不知道有多少的万岁营探子,而且这些人的位置,杨霖也都大大方方告诉了童贯,免得发生误伤。
    童贯心怀激荡,纵马而行,浑然不知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告知了辽人。
    远探拦子马,是契丹兵制中的斥候,辽军每出征,必将诸军兵马分为护驾军、先锋军和远探拦子马三部分,各设将领统率。
    其中选慓悍者数十人至万人组成远探部队,深入敌区,探听敌军虚实,以保证大军顺利前进。
    白沟河一带是连绵丘陵,极易隐匿行踪,童贯也不疑有它,这种地形说是提前埋伏,根本不可能。
    几百骑护着童贯,浩浩荡荡经行此处,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众人连忙勒停战马,远远看去,却原来是一只雄壮的白鹰刺空而起。
    有个小将脸色一凝,上前道:“父帅,此地无缘无故,怎么会有白鹰冲天,不是吉兆。更有那杨霖如此奸猾,不如不去。”
    童贯捻须笑道:“某取幽燕,乃是天赐良机,岂可瞻前顾后。
    杨霖虽然奸猾,在朝中蛮横跋扈,欺上瞒下,凭借的也不过是陛下的宠信。所以他敢害别人,却不敢害某童贯,嘿,这小子刚进汴梁,还是某介绍给官家知道他的名字。”
    众人听完,心下稍定,童贯一声令下,众人继续纵马前进。
    直通到白沟河的官道在丘陵当中蜿蜒曲折,藏在视线不可见之处。山上树影憧憧,密密麻麻。宋辽对峙百余年,河北前线,除了几条道路,其他的地方树木不能砍伐,河道任其泛滥,就是为了防止辽人骑兵驰突的。
    这里是到河间府最近的一条小路,是杨霖到了之后,派人开辟出来的。
    河东沿线被杨霖砍出一条道路来,这里却是刚刚开始,在周围还未砍去的参天树木上,此时正潜伏者无数的远探拦子马精锐。
    他们手持着弓箭,紧盯着这条不算宽阔的小路,就在昨夜摸了过来,伺机而动。
    虽然不知道上面的将官怎么知道今天有人经过,但是服从命令是远探拦子马的特性,这些斥候动辄就要冒死来到敌后,从来不会有人对接到的命令追根究底。
    更有很多人,在树上拿着黑乎乎的枪筒,类似后世的火箭筒。
    大宋对火器比较重视,北宋刚刚建立时,当局便设立了“火药作”,开封府更是火器制造重镇。举凡军事重镇,譬如江南东路之建康府、荆湖北路之江陵府等等,皆设有这类生产工场。其用度十分浩大,根据《宋会要·食货》记载,为生产火药,宋神宗时,当局一次就“募商人于日本国市硫黄五十万斤”,“每十万斤为一纲”,自明州押送开封府。
    这产量放在古代,可谓是相当惊人了,比六百年以后的满清还多数十倍。
    宋朝的火药兵器,大致可分为燃烧性、爆炸性和管形火器三类。其中前两类都是需要与抛射类的弓弩或抛石机相结合,利用它们抛射出去或直接烧伤或爆炸打击敌人。而管形火器,就更接近现代火器了。
    宋神宗时,为布防熙州、河州,宋廷一次就由开封府送去包括神臂火箭十万支、火药弓箭二万支、火药火炮箭二千支在内的大批火器,占所有弓弩箭的一成以上。
    尽管大宋处心积虑防止火器落到与之对峙的北方少数民族政权手中,为此先后采取技术封锁与原料:硫黄、焰硝垄断的办法,仍未能避免契丹、西夏、金以及蒙古相继掌握火器技术。
    大辽也早早地窃取到宋人的“火球火药方”“蒺藜火球火药方”“毒药烟球火药方”。
    “毒药烟球”爆炸后球内毒剂发烟起类似毒气弹的作用;“蒺藜火球”是利用爆炸的强大推力,把球内的铁蒺藜撒放开来,借以杀伤敌人;至于“火炮火药法”则主要是爆炸后起燃烧作用。
    而好巧不巧的,整个契丹的火器制作,都是在燕京完成的。
    这些火药和火器,自然而然地就归属到耶律淳手中。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树上的契丹远拦子都紧张起来,等待着猎物靠近这片埋伏之地。
    前面的人马他们浑然不管,就盯着队伍中,搜寻着他们的猎物。
    终于,一群人簇拥着的童贯赶来,他的衣着属实现眼了些,这些燕地契丹远拦子,对于大宋的将官服饰熟悉的很,童贯身上穿着御赐的袍服,更显尊贵。
    等到他们靠近,箭雨刷刷落下。童贯和他的亲兵,只能听见一片弓弦颤抖的声音传来,羽箭嗖嗖,朝着自己人身上招呼。
    毒烟弥漫,火光四起,热浪熏天。如此近距离地射击,将火器的威力发挥到最大,更主要的作用是惊扰战马。
    几十个火筒已经从树上落在地上,焰火犹自乱射,火星四溅,战马被惊动,嘶鸣声连成一片,所有人都已经抽出了兵刃,而破空声还在乱响,童贯耸然一惊,已经有七八支羽箭,已经带着劲风直奔他的面门射来!
    “保护父帅!”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遭到伏击,周围可都是杨霖派出的斥候,这么多人的埋伏,他们怎么会毫无察觉?
    是杨文渊小贼要害某!这是一代权阉,临死之际最后的想法,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到了五年前...扬州府,倚红偎翠,纸醉金迷。三人畅谈生平之志,引为知己,结忘年之交。
    利箭穿过了童贯的身子,巨大的力量,将他射下马来,血流如注,直挺挺的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胜捷军的亲兵状似疯魔,急切之间,他们连树上的敌人都够不到,众人一看童贯已死,而敌人又在他们够不到的地方,胜捷军的这些亲兵,红着眼下马护住童贯尸体,想要拖他出去。
    远拦子不敢确定童贯是否已死,放下别人不管,专射这些亲卫和他们护着的童贯。
    这些年轻的亲卫,却不顾箭雨,拼死往童贯的身上凑,用身体护着童贯的尸体。
    前仆后继,如同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树上的契丹人,为之动容,他们的人物就是射死为首的大将,至于其他人无所谓。
    箭雨为之一停,让这些亲卫可以护着童贯的尸体出去,一只白鹰在密林上空盘旋。
    一日后,河间府,满城素缟。
    胜捷军的几员小将,扶着童贯的灵柩入城,杨霖在门口等候。
    “童贯哥哥!”
    嗷的一嗓子,吓得众人纷纷侧目,只见杨少宰提着袍子,涕泪横流,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