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和梁王后简直要被气死,陈娇却有了天子的支持更加大胆的带着哭腔说道:“外租皇太后,阿娇知道错了,不该私自拿织室殿的那白纱玩,可是阿娇和彘儿真的没有去过什么永巷,那里好怕,非哥哥他们都知道我胆子小不肯带我玩,我怎么还敢和彘儿吓唬宝如妹妹。”
窦太后本就沉下的脸色越加难看,她沉着声音传刘非几人问话,刘非早就做好了准备,亲口承认带着刘宝如去永巷玩却从未见过什么“鬼”,问来问去就是一句话:没见过!
窦太后本就不喜欢听到宫中有装神弄鬼的事发生,如今到了这一步,装鬼的事更是一无真凭实据二无证人证词,刘明又是说谎在前,伪证在后,反倒是刘彻重情重义保护陈娇却白白挨了一顿不该有的板子。
“你这个逆子!”梁王见刘明罪过已定还痛哭涕零的模样心里更是火大,起身一脚踹开刘明怒道,“我竟有你这么不忠不孝的东西!今日就请天子在上处置了你,也免去我大汉皇家尊严扫地!”
梁王是习武之身,刘明却只不过十个弱冠少年,这一脚踹下去,当即就将刘明踹翻在地。
窦太后虽然不愿见梁王动武却觉得刘明欺骗天子藐视皇权是罪有应得,只是叹气不理;梁王后心疼却不敢吱声,馆陶长公主完全就是不闻不问,也只有朝元长公主拉着梁王劝了几句。
景帝冷眼看完梁王“教子”的全过程才一脸不忍的走上前去示意性的拦下梁王劝道:“王弟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明儿虽然有错毕竟是自家孩子,朕又岂能怪罪于他?彘儿也确实有些不对,虽然朕罚得重了些,但教子如此也是应当的。”
又是狠狠的一刀!她的天子舅舅句句戳在梁王的心窝上,言外之意不过是:朕的儿子受了冤枉还挨了一顿板子,你的儿子欺骗天子你就想踢两脚了事?朕不动他,你回去自己好好收拾,别忘了你还欠着朕这个人情!
梁王要是连这句话的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那也不用争什么储位了,诚惶诚恐的下拜道:“臣弟教子无方,犬儿顽劣犯下大罪,请天子降旨重罚,就算是要了他这条命,臣弟也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景帝笑了笑,抬手扶起梁王道:“诶,母后面前王弟怎么说这些重话,这大汉天下朕与王弟是至亲兄弟,朕怎么能为难王弟,明儿的事情不如暂且一放,待母后徐徐定夺。”
窦太后听了景帝这一席话宗爽舒了口气,面上严肃沉郁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几位侯夫人更是眼明心亮立,刻恭维窦太后说天子至孝,兄友弟恭,大汉之福,太后之福等等,直把窦太后又哄得心情慢慢好起来。
刘明虽然没有立刻被降罪不过他是绝对好过不了,于外他欺瞒天子嫁祸皇子,最轻的处罚恐怕也要削减封邑下旨申斥;与内他自作聪明胁迫陈娇,将梁王夫妇结交长公主的如意算盘砸了个稀巴烂,梁王回去也绝对轻饶不了他。
陈娇这一次为刘彻更为自己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不过说起最大的赢家那必然非她的天子舅舅莫属。
因为这件事的发生,馆陶长公主对梁王夫妇冷淡了好几天,反倒是经常去王美人的漪澜殿探望刘彻。刘彻在被景帝责打的第二天就加封为胶东王,一同被加封的还有皇八字刘端和皇长子刘荣。
陈娇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实际的封赏但因为她心照不宣的做了景帝的小帮手,并且表现的非常聪明出色,景帝对她的看法也似乎不同以往了。从前景帝对陈娇与对他的那些公主们并无不同,可有可无的疼爱只在表面,而最近陈娇觉得她的天子舅舅对她多少有那么一点点刮目相看了。
事实上除了刘荣,之前天子七岁以上的所有皇子都已经被册封为王。但当宫外众人都在纷纷猜测刘荣会不会从皇长子变成皇太子的时候,他却最终在赐婚雎阳侯翁主张冉之后被册封为临江王,大婚定在第二年的开春四月十六。
刘荣虽然眼下失去了成为太子的机会,但他毕竟是天子爱子,他的母亲仍旧是天子最爱的宠姬,他获得了超越诸皇子两倍的封地和食邑,即将成为景帝一朝册封地最大的诸侯国王。对于栗姬来说这件事或许压根就不值得庆贺,但是陈娇知道,这对于软弱仁厚的刘荣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好过他跌下储位悲愤自缢。
也不知道那个铛儿如何了,按照栗姬的脾气她应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这个令刘荣失去太子位的宫女。陈娇望着漪澜殿回廊外小小的莲池出神的想着刘荣的事,只觉得她这一次进宫学到的东西远比她前世知道的所有都有用。
“原来阿娇在这里。”
陈娇只顾出神没注意身边已经有人走来,回身一看,竟然是天子,他的身后还跟着言笑温婉的王美人和长公主。
“怎么不进去看彘儿,一个人在这里玩?”景帝心情非常好,盛年的帝王大笑着抱起陈娇难得爽朗地问。
小陈娇被景帝托在臂上,认真的想了想道:“彘儿还在睡呢,我等他好了再来看他。”
这些天每每长公主带她来看刘彻她都不肯进入刘彻的寝室,只说等刘彻好了再进去看他。她对刘彻多少还是恨的,恨她挥霍了她的爱。
“阿娇翁主最是个知冷知热的孩子。”王美人笑着说。
这时陈娇注意到长公主携着王美人的手,两人十分亲密的样子,对视的眼眸中满是盛满深意的喜悦笑意。
不知为何,陈娇忽然觉得有一点冷,好似无知的秋风灌进她的衣领,钻入她的胸口。
“在众多皇子里面,阿娇跟彘儿的关系是最好的。”长公主对景帝说。
“朕知道,不然阿娇怎么会为彘儿抱不平呢?”景帝戏语般问陈娇,“朕记得上次彘儿生病还不忘许愿建一座金屋给阿娇是不是?”
“可不是么,我都听到了。”长公主笑起来,极美的流波目眼角上扬,有无尽的缱绻深意,“彘儿让阿娇长大了嫁给他呢。”
陈娇怔住,她没有想到刘彻那时说的话竟然真的会被前谈事的景帝和长公主听到。
“彘儿这孩子,就是对阿娇大方。”王美人注视着陈娇淡淡的微笑着,仿佛秋风中的白色蔷薇,淡雅清丽却在花下,藏着刺。
“朕也看着阿娇非寻常贵女可比。”景帝微笑点头,“彘儿这回也受了委屈,多亏了阿娇还护着他,朕倒觉得姐姐的提议不错。”
提议,什么提议……陈娇心中一片茫然可又不是全然的无知,隐隐的她感觉的有些事情已无法避免。
“那妾身真的要代彘儿要感谢陛下天恩。”王美人激动地俯下身,“谢陛下恩典,谢长公主对彘儿的垂爱。”
婚约,一定是那个金屋藏娇的婚约!
陈娇几乎是本能的挥舞着小手抵触的拒绝道:“不要不要,我不要!”
☆、第19章 长门旧物
在王美人和景帝微笑凝固的瞬间长公主果断将景帝怀里的陈娇抱了过来,那一瞬间她看向女儿尖锐的目光让陈娇微凛。超快稳定更新小说,
“阿娇不要什么?”长公主刻意的笑了,但她的眼中却满是严厉的冰寒,她在用眼神警告陈娇: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不要彘儿给你的金屋子吗?好好,没关系,让彘儿再给你造一座点心的屋子,满足你这个小馋猫。”长公主拍着陈娇的背,对景帝笑道,“阿娇还小呢,就知道王美人做的点心好吃,金子都比不上呢。”
伏在长公主肩上的陈娇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抵触,她明白就算她今天将“不嫁刘彘”四个字喊破天也没有用。前次她或许还能在父母面前说她不喜欢刘明,可是就算是疼爱她的父亲也只是说“日后再议”,更何况今朝,一切已是定局。
她只是不能忍受任何人在背后戏弄她,威胁她,害她,却不知道阴差阳错的抹黑了刘明又成就了她与刘彻。
造化弄人也好,天意如此也罢,或许重生再多次,或许改变再多事,至始至终她还是没有能力拒绝“金屋藏娇”。
陈娇觉得很累,很无奈,可是她不允许自己沉沦,因为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被刘彻厌弃的,往后的日子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改变,改变负心刘彻,改变自己的命运。
陈娇忽然想到长门宫,想起那些无人问津的暗室里那一排排的陈年旧物。
由于后日是堂邑候老夫人的寿辰,馆陶长公主特意向窦太后请辞,回堂邑侯府。
“阿娘,今日阿爹休沐,他在家里等我们吗?”陈娇坐在马车上天真的仰起脸问长公主。
长公主微笑抚弄着女儿额前的刘海温声道:“你阿爹在长门殿摆弄他的那些宝贝呢,咱们要到过了午膳才能见到你阿爹。”
长门殿原先是馆陶长公主作为天子嫡长女下嫁时文帝特意送给她避暑玩乐的一处行宫,后来很多人都知道这座宫殿在董彦的监工翻修后献给了年轻的武帝供他游猎宿夜,却很少有人知道其实这里曾经被堂邑候用以存放藏书古玩。
“阿娘,我们去看阿爹吧,阿娇好想阿爹啊。”陈娇在长公主怀里撒娇。
提起堂邑候长公主的明眸便如影日的一潭春水,其间漾起温柔的涟漪。她娇俏的鼻尖抵住陈娇光洁的额头亲昵道:“好,那我们就去长门殿找你阿爹,让他看看几日不见小阿娇长高了没。”
彼时的长门殿已经有将近十年不曾大兴土木的翻新过了,但它在堂邑候匠心独运的经营下仍是一座风雅精巧分外迷人的宫殿。堂邑候对园林的喜好与众不同,长门殿内叶边泛黄的爬山虎爬满了古雅的灰色阙墙,莲花石廊外蓝紫黄白的零星花朵在葱竹翠柏间半遮半掩的开放;这里没有汉宫高大威严的主体建筑,没有一层一层似乎永无尽头的汉白玉台阶,但这里飞虹桥架设独特,临水亭分外妖娆,廊腰缦回,复道行空,犹如一座仙家宫殿处处神秘,给人以探索的*之美。
陈娇坐在马车里,透过随风而动的车帘她注视着这座属于她父母亲的美丽的宫殿。多么讽刺,前世,就在这里,她竟然度过了将近二十年的罢居时光,暗淡压抑充满痛苦的人生余日。
陈娇红润的唇微微颤抖,闭上眼睛安静的靠在马车的内壁上,心情伴随着隆隆而行的马车声起伏不定。
堂邑候有些时日没有见到长公主和陈娇了,一家人叙话玩乐至午膳前夕,长公主才支开陈娇跟堂邑候单独叙话。
陈娇猜想父母的话题大概脱离不了她与刘彻的婚约和梁王夫妇的谋划。不过这与她似乎都没有关系,这些事完全不会因为她的参与而有丝毫改变,换句话说小小的她在政治利益面前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当然陈娇并会纠结这些事,她来长门殿必定有她的打算。
长门宫纵深的书库里大寒手擎一盏灯台跟随在小陈娇的身后,徘徊在高大的竹简书架之间。
“翁主,您在找什么呀,是不是……”
陈娇回身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低着头在最下层的书架间寻找着什么——所有的书架下面都是一人长度见方的漆木大箱,很多箱子上都带有不同的标注,但他们有着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落满了灰尘。
大寒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翁主在寻找什么,但她很贴心的将烛台贴了过去,以便让陈娇看得更清楚。
“就是这几个。”陈娇一只一只的寻找箱子,最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大寒,帮我打开这几只。”
“诺。”大寒乖巧的放下烛台,打开了尘封已久的书箱。
积落在狭小空间的厚厚尘灰因为书箱的打开而四散开来,烛盏昏黄的暖光之下,陈娇看到四散的尘土缓缓落下,落在那一堆似曾相识的竹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