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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六章 长亭古道碧连天
    冥冥之中如有惊雷响彻。

    青青世界,剑轻笙抬起头来,方才心中划过的危险感让他皱眉,似乎冥冥之中有人锁定自己,但却不知道源头究竟在何方。

    他垂下目光,此时身处天宫前,那其中银华帐敛,里面端坐的正是镂青银娘娘。

    南乡子作为侍女已经禀报完毕,而那银华中的女子发出一声轻叹,再望向剑轻笙,即使被银华帐挡住,剑轻笙仍旧能感觉到那目光中蕴含的东西。

    如是一种既定之光,又像是在说,天意如此不可违。

    剑轻笙不知道这种目光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的自己浑身不舒服,此时要紧的是回归真界,于是在天宫殿前,剑轻笙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恳请镂青银娘娘相助。

    “本宫为什么要帮你?给一个能说服本宫的理由。”

    那位天女却并没有答应剑轻笙的请求,这让后者感到了难办,目光微动,心中计较,自然是不能说自己本不是什么剑灵,而是一位仙人分神之念,是假托鸿影剑化生的第二神圣,这其中有欺瞒之嫌,且如今在青青世界,更不知道如果坦白,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剑轻笙知道,这是对方有意阻拦自己,于是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其意欲向天宫之外走去。

    但一面镜光拦住了剑轻笙。

    转过头,看见南乡子有些不解但又复杂的神情,她苦笑一声,小声说了一句,道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镂青银仍旧坐在银华帐后,此时剑轻笙向她询问,为何不助又要拦下自己。

    得到的回答是奇怪的,这位天女从圣位上站起来,发出一声轻叹,随后道:

    “五日后辰时,会有一场灵争之事,无数的游灵将会从青青世界各个角落赶来,南乡,你还记得我之前让你送的东西吗?”

    南乡子点点头,随后突是恍然,道:“娘娘,已过去十日了。”

    “十日,差不多了。”

    “那是给醉花天子的请柬,他会带着麾下最勇猛与强大灵圣前来参与,而胜者......南乡,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话吗?”

    南乡子低下头去,神情变得有些淡漠:“自然记得。”

    “很好。”

    镂青银看向剑轻笙,开口道:“剑灵,我给你一个机会,五日之后,你若是在灵争之事中胜出,我就助你回归真界,离开青青之世,但若是你输了,那么你再也不能离开这里。”

    剑轻笙抬起头来,不卑不亢:“娘娘是在威胁我。”

    镂青银点头:“我就是在威胁你,但是你还不能不接下,因为如今,只有我才能庇护你。”

    “醉花天子要擒你,要么被他擒,要么接受我的威胁。”

    剑轻笙眯起了眸子,心中突然升起一道怒火。

    他现在并不是李辟尘了,没有了清静经,那种阔别了四百年的怨怒终于重现,而当这股火焰升腾起的一刹那,剑轻笙的心中居然开始后悔。

    如果自己还与李辟尘有勾连的话,如果自己还是本尊的一道念头的话,面对区区一位青青世界的至尊,又怎么会遇此等羞辱?

    虽然即使是本尊也难以敌过这位天女,但本尊所拥有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诸尘。

    诸尘在此,诸圣便在此。

    剑轻笙无声的笑了笑。

    只恨自己是凡铁中剑,并非那天阿。

    若是天阿在此。

    若是天阿在此!

    剑轻笙的拳头握了起来,醉花天子有敌意,凿天者善恶不明,小月王亦是如此,那么剩余的其他至尊,是不是也知道很多事情?

    没有了清静经,剑轻笙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么淡然。

    不过是一个破破烂烂,有剑意而无剑躯的第二分灵罢了。

    但纵然如此,如今也只能靠自己了。

    一定要把这里的事情回馈给本尊。

    这是自己存在的意义。

    年轻的剑灵与万年的至尊在交涉,后者笑了起来,因为前者答应了她的要求。

    那么很好,在那场灵争之事中,这尊剑灵将会释放出他最璀璨的光辉。

    .....

    剑轻笙被放出了天宫,而南乡子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两个人在古道长亭中踱步,走了许久,南乡子忽然开口,道:“你不怪我带你来?”

    剑轻笙:“你心有愧疚?其实我们早已料到此行不会顺利。”

    南乡子点点头,那沉默一瞬,紧跟着,低声道:“还有五日。”

    “是的,还有五日。”

    剑轻笙没有注意到南乡子的面色变化,后者彻底沉默了,甚至脚步都开始放慢。

    “灵的宿命是什么?”

    她在询问,剑轻笙没有回头,因为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

    “生来哪有注定事?”

    “若是有呢?”

    “如我为剑,一往无前,我有我意,不达成前,誓不罢休。”

    “如我为镜?”

    “如你为镜,应当更看得清宿命,而更不愿意追寻宿命。”

    “是啊,如我为镜,我看的很清楚,但有时候,却并不能逆转什么。”

    南乡子停下了步伐,剑轻笙终于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她。

    她叹了口气:“你为剑,生来就为不平。”

    “旁人为刀,生来就为斩破。”

    “而我生来为镜,镜面平,故无不平,镜面整,故无法斩破。”

    “我为镜,谁映我,我映谁,镜中人,人中镜,哪里知道是人在镜中,还是镜映人影?”

    剑轻笙皱眉:“你怎么了?”

    南乡子负起手来,长亭外,芳草间,细雨绵绵。

    有雷声响了起来,青天再度降下怒火。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可我身为镜,如何如是观?镜中月,水中花,不过都是虚幻大梦而已。”

    南乡子说完,转身离去,剑轻笙愣在原地,根本不明白她为什么走开。

    想要去追寻,却突然发现,自己与南乡子或许并不亲近,从各种理由上来说,自己都没有和她靠近的根本原因,如果此时她离去,自己身为寻常的“友人”,又有什么道理可以去阻拦她呢?

    剑轻笙注视着南乡子消失,天上划过惊雷,映照出一个少年人的黑影。

    没有泼天的威压,没有席卷的云雾,只有一片茫茫青尘。

    一轮圆月高挂,剑轻笙回过头去,看见那个少年人向自己走来。

    “她的宿命,镜灵的宿命,镂青银坐下八百天镜,俱都是从人间真界之中挑选而来,她们能够映照出一切的东西,包括头顶上那片湛湛青天。”

    “故此雷霆不能伤害到她们,甚至会沦为她们的玩物,镂青银映照着虚幻的青天,维持着青青世界的转动,五万年前湛苍刀落在无何有之乡的边角,拂琼剑断为六截。”

    “那六截的其中一截,化作了镂青银。”

    少年人踱步而来。

    “湛苍之刀不斩拂琼之剑,凡尘之中编篡美好的过往,引动如南乡子她们这种姑娘神魂颠倒,但真正的岁月中,可没有如此美丽的故事,刀与剑,从来只有残酷无情。”

    “湛苍之刀从天而落,而执刀之人,名为虞主,拂琼剑曾经是洛神之剑,后来沦为另一女子的佩剑,此剑断,她再不用剑,正是此战,遭天上虞主落刀,重创她跌入青世,而她伤好后离去,后续所有剑法,尽数传与一个男童。”

    少年人负手观天:“那女子,唤作谢烟尘,那男童,人称斩红尘。”

    “而湛苍刀落,劈断拂琼剑,然而天上虞主与谢烟尘定下诺言,拂琼剑断,六截化世演变乐土,她抛弃了一面天碑,告诉虞主融合天道的奥秘,至此虞主答应,湛苍刀不再为拂琼剑落,即湛苍之刀不杀青世,而他亲自把湛苍刀转为一片高天,是劈向无何有镜,化了这青青世界的天道。”

    “可谢烟尘在天碑中藏匿了奥秘,虞主没有得到全部的诀窍,奇差一招,但他此时已经无法离开岁月长河,故而沉寂下去,最初,虞主挥刀,是为了杀掉洛神。”

    “夺天之事,青青高天将崩,镂青银不愿意见到湛苍刀,要维持这一片虚幻,而我要做的,是把那柄插入无何有境后,沉睡的仙刀唤醒。”

    “而你,将作为执掌那柄呼唤仙刀醒来的‘剑’。”

    少年人站定在一处,于是青天的怒火仿佛受到了他的指引。

    青青天下,从五万年前,只有一位至尊。

    剑轻笙退后了一步,但一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天宫所在的巍峨青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里留下的,只有一片青青的浅谈,流水亦或是江河从边上淌过,那少年人带着一种桀骜与狂妄的气质,睥睨着天下众生。

    那种狂傲,那种霸道,这青世至尊,或许只有一人符合。

    剑轻笙深吸了一口气:

    “前辈......可是小月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