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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谋划破敌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洪承畴的举措给气疯了,整个二月里,阿巴泰完全进入了暴走模式。

    先取泗水县,再分兵向南,扫荡滕县及峄县,一度杀入邳州境内。然后亲率大军往东南,首破费县,再下沂州,一度叩入海州。

    直接无视了洪承畴和滋阳的十万明军。

    同时,坐镇济宁州的博和讬,也率军扫荡了嘉祥、巨野、金乡、鱼台等县。

    待阿巴泰引兵返回济宁州后,更起大军继续西向,席卷了单县、曹县、成武、定陶,只寇曹州不克。

    徐州境内的丰县、沛县也遭受厄运,徐州城内的刘泽清根本不敢动兵。卢九德、黄得功、刘良佐也退回了凤阳,因为李自成不仅拿下了襄阳,还夺取了承天府,也就是嘉靖皇帝的老家安陆州。

    整个湖广都为之震动。

    罗汝才和革左五营趁机再起,凤阳不安,卢、黄就只能退兵。

    当然,清军也一样该退了。曲阜与滋阳都恢复了联系,郑芝龙立刻给郑芝莞传去了消息,让他给孔胤植打个招呼,自己利索的向燕京递个折子,把曲阜的事儿给平下来。

    虽然从始到终,郑芝龙都没跟孔胤植照过一面,可相信,现在衍圣公一定对郑芝龙记忆极其深刻。

    鞑子要走人了,阿巴泰从曲阜退去济宁州,那就是鞑子要退兵的最好的说明。

    郑芝龙可以不去考虑鞑子为什么退兵,是什么原因敦促着阿巴泰退兵的,他现在只想着跟在清军的屁股后头咬上一口,这样才好善始善终。

    给燕京一个交代,然后他迅速回闽省去。关外是去不了了,南面有突发事件。

    大员岛上,郑鸿逵他们先是搞掉了临近的大肚王国,那只是一群没开化的土著,在西部的平原地带。他们面对郑氏的进攻,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但这却使得郑氏的控制区域与荷兰控制区全面接壤,再也不存在任何的隔离线了。

    荷兰人很清楚自己的力量对比郑氏这个庞然大物来,有多么的渺小。

    他们单体战船的战力优势,在郑氏集团绝对的数量优势下,可以略过不计。

    所以,对于郑氏集团在大员西部平原地带上的扩张,荷兰人表示抗议,但更表示克制。

    郑鸿逵不在乎这个,荷兰人的抗议完全没意义。

    可接着荷兰人对大板鸭的行动就让郑氏很难受了。比郑氏集团所在地区更北的大板鸭——郑氏的地盘大致相当于后世的桃园、新竹、苗栗,而西班牙的地盘则在后世的台北、宜兰北端。

    估计没多少人知道,从1626到1642年间,在大员岛上的西方殖民者不仅有荷兰人,西班牙人于大员最北端一带也有着长达16年的殖民统治。

    虽然大员很靠近已是大板鸭帝国版图的吕宋岛,西班牙人却没有占领台湾,反而让荷兰人夺得先机。直到三年后,为了突破荷兰人对马尼拉的贸易封锁,这才出兵鸡笼,并逐步征服大员岛的北部。可是西班牙人无力驱逐荷兰人,更无法在大员赚取足够多的利润来维持驻军花费,反而要靠马尼拉的补助来经营。而随着荷兰独立战争形式愈发的对大板鸭不利,随着大板鸭海军的多次惨痛失利和荷兰海上霸权的建立,西班牙人也就缩减大员的驻军,尤其是1640年后,这就给了荷兰人可乘之机。最后在今年,荷兰人轻易的攻陷鸡笼,结束西班牙人在当地的统治。

    这一转变十分的突然。

    大板鸭在郑氏集团看来,那也是堂堂一强国,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把自己的地盘给让掉了,这叫留守的郑氏上下全都始料未及。现如今,搞掉了大肚王国的郑氏,反而被荷兰人两面夹击了。

    加上郑氏集团在占城和吴哥王国的行动,也告一段落,这都需要郑芝龙回去一趟。

    而在此之前,郑芝龙就要在清军的屁股后头咬上一口,好向燕京的崇祯帝表功,也好给天下做出一交代来。如此配上孔胤植的奏疏,那就可以最大限度的洗清他身上的污点。

    如是,在滋阳城内“病”了有一阵子的龙虎将军郑芝龙醒来了。是的,他已经是龙虎将军了,戴家集大战后报捷折子抵到北京城,兵部来人验证了那些人头的真实性后,他就又得了五十两纹银的赏,骠骑将军也越过了金吾将军,一步到位成就了龙虎将军。

    人就如那刚刚结束了冬眠的大熊,郑芝龙身上此刻洋溢着一股先前所没有的攻击性。

    “听闻将军病愈,未能道贺,恕罪恕罪。”

    “总制大人说笑了,这点小事何劳大人挂心,里面请。”

    曹变蛟、王廷臣、刘肇基三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洪承畴与郑芝龙在门庭处客套,自觉的自己在看戏。

    谁不知道郑芝龙的有病和病愈是怎么回事?刘肇基引兵来到兖州这么些日子,这都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郑芝龙。

    对于他的邀请,错不是见郑军真的拿到了那么多鞑子的人头,他都不稀罕来。

    但进了大堂后,刘肇基的脸色猛地肃然起来。就见那大堂左右悬挂着一副齐鲁地舆图,从济宁州到张秋镇,全都用红色标记出来,尤其是张秋镇的位置,被一个刀剑交叉的符号给彻底印盖着。

    “洪总制,三位将军,咱们闲话少叙,废话少谈,直入正题。这鞑子眼见就要北归了,诸位劳师动众小半载光景,却寸功未立。待到鞑子北去关外之后,朝廷清算功过,诸位就半点不担忧么?一官此番请诸位前来,不是为别的,就是想要在鞑子撤退路上咬他们一口。一是立下些功劳,叫吴昌时之辈闭上嘴巴;二就是给鞑子一点厉害瞧瞧,叫他们休以为我中原无人。”郑芝龙这话说的有些粗糙,但意思很明了。

    洪承畴等都是脸色一变,郑芝龙的这些话可说进了他们心底了。可是……,“就在张秋镇?”

    “也只有张秋镇。”

    “这话怎么说?”洪承畴等人尽都不解道。

    身为大军督师,洪承畴更想打一胜仗,好在皇帝面前讨个好来,不然,事后清算,他都要官帽不保。

    “因为大清河和灉(yong)水。”

    郑芝龙所指的张秋镇,别看只是一个镇,可非同一般。镇城有九门九关厢,七十二条街,八十二巷,仅寺、庙、观、祠就达四十余处。大运河穿镇而过,大清河自西向东流,张秋镇正落在那十字交叉口上,是以为水陆冲要,素有“南有苏杭,北有临张”之称(临—临清,张—张秋)。

    繁盛之时,航桅林拥,商贾云集,非三县(指阳谷、东阿、寿张下同)城市所能及。

    可郑芝龙看重张秋镇不是因为它如此的繁华,再繁华的地方,被鞑子糟蹋之后也会变得残垣断壁的。

    郑芝龙之所以盯上张秋镇,是因为这个地方那独特的地势。

    “据郑某所知,这张秋镇以南大清河上的清水石桥可没有守破坏。”清军从东昌府向南杀来的时候,早已经是冬季。运河也好,清水河也好,冰层积厚,行人过马毫无障碍,败退的明军也好,赶来的鞑子也好,都没有生出破坏石桥的念头。

    “然今日不比往时,时间已入三月,冰层正在变薄,再等些日子,那大运河上都难行人走马,更不须说大清河上了。”

    或许有人对大清河不甚了解,可只要知道后世黄河的下游水道其实就是原来的大清河河道,那一切就ok了。清咸丰五年,黄河决口于中原铜瓦厢,夺大清河河道,向东注入渤海,沿袭至今。

    当然,张秋镇的大清河与后世的黄河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人家是大清河。河道与河堤不可同日而语。

    “从运河以西的寿张县到运河以东的东阿,上下百里长,大清河上并非再无其他桥梁,然你却再不能找出比此桥与建虏便易的了,故而,这里为鞑子北归的必经之地。”之所以如此笃定,还因为沿运河而起的那条平整官道。“如是,郑某先前虽抱病在床,却也听人言,要先鞑子一步坏了石桥,以便给鞑子的北归添堵,心中是大不以为然的。”

    洪承畴听了脸上浮出笑意,因为提出这个意见的正是吴昌时。

    “建虏攻城掠地,不知道抢夺了多少金银物资,更掠得丁男健妇数以十万,想来队伍前后拉拽之长,不会弱于戊寅虏变(崇祯十一年多尔衮领兵入塞)。想要不受我军追击、骚扰,定会在后留下雄兵一支,以做后卫。”

    “而鞑虏路径张秋镇时候,诸位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我们带着军兵抵到这里,看到的是一座完好无缺的石桥时候,那还会叫人另外搭建浮桥吗?”

    “何况这石桥南端地势平坦,有利于建虏铁骑驰骋。西边的运河因为有灉水的注入,这一代水面足有三十丈宽。可说是一条天然的防御带。”

    “建虏整个队伍许能前后拉开上百里,一条坚固耐用的石桥足以让他们的速度保持通畅。但如果桥南忽的发生了战斗呢?那不管是后卫的鞑子想要尽快过的河去,还是桥北面的鞑子想要立刻南来增援,可就是大肚小口,急不得的了。”

    郑芝龙拿起身边的茶壶,轻轻地弹了弹。

    略有清脆的回声并没有叫在座之人回过神来,洪承畴等一个个皱着眉头,在心中盘算着。

    “不成,不成。滴水尚能穿石,何况是清水石桥。只要鞑子的信,恐怕一两时辰里就能调集来数千兵马。而建虏殿后军兵,少说也要有五七千人,以我军战力根本无法及时拿下。届时,建虏再有增兵,我军反倒欲进不能,欲退不得。少不了一场大败。”

    洪承畴终于发声了,只是他的答案却是否定的。

    “哈哈。”郑芝龙一笑,起身走到地图前,伸手点着张秋镇以西,“诸位且看这里。”

    “如果有一支兵马始终沿着运河西岸而进,等到东岸的战事打响,迅速过河直插石桥南端呢?”

    郑芝龙话音才落下,刘肇基先就叫道:“这怎么可能。彼处乃沙湾是也,有灉水自西南汇入,运河水道为之一宽,有不下三十丈。如今许还可以供人行走,但再有几日,单人行走都难。更勿囵贵军将士多披甲衣,携带枪炮刀兵……”

    他现在跟着史可法办事,对运河甚是了解。

    “刘将军勿急,郑某自有手段。保证在最短时间里把军兵器械全都运到对岸。”郑芝龙捋了下胡须,笑着看向洪承畴说。

    “如你真有妙策,此事大有可为。”洪承畴脸上的惊喜遮都遮不住的。

    曹变蛟、王廷臣、刘肇基都很是点头。

    郑芝龙高兴道:“如无把握,何敢劳烦诸位前来一见?滋阳城文武军将甚多,然入郑某眼中者,也只有在座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