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出生的时候苏旸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那时看见苏语可爱的模样就一直拉着妈妈说要抱妹妹,苏家当时生活还算殷实,他们的父亲苏海原本是做生意的,可惜苏语两岁的时候因为信错了人,投资失败。苏语的妈妈竟然在这时因为丈夫常年不在家和别人跑了,这件事情给苏家蒙上了深深地阴影。苏海从此一蹶不振,而家里只靠着奶奶操持,苏语的奶奶不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从前都是丈夫说了算,后来慢慢的成了儿子说了算,从来没有自己做过主,苏家的家境也就越来越不好。而且旧社会过来的女人总有一点重男轻女的思想,所以当时要不是苏语自己坚持,苏旸一心回护,她几次都想把孙女送回去给那个跑了的女人,来减轻家里的负担。苏语能一直在苏家长大,都是因为苏旸,他少年老成早就知道了,如果妹妹被妈妈带走以后的日子恐怖会更难过,他一直坚持,宁可把自己所有花销减半也要把苏语留在身边。
苏海在有一年喝醉酒后摔进了镇边的一个水沟里溺死了,老太太伤心欲绝,虽然想着要继续照顾孙子孙女却终究因为身体不好,在苏旸十五岁,苏语十岁的时候也去世了,他们兄妹两人彻底相依为命。
苏语对于苏旸的依赖与崇拜是打小一点点积累的,所以即使到了现在苏语也没法离开哥哥,这是他们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习惯。在苏语的童年里她从来没有因为家里的原因让人看不起,也从来没有因为没有父母而被同学嘲笑,她一直都是苏旸最宝贝的人,舍不得让她受半点欺负。而苏旸,帅气的长相和聪明的头脑让他成了班级里面最受欢迎的男生,那时候他们为了想和苏旸亲近没有少巴结苏语。
林晓闻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和苏旸在一起的。她是苏旸隔壁班的同学,经常下课去看看他,她那时候很好看,出门总是有人在她身后吹口哨,她很骄傲从来都不会回头看他们,即使心里高兴也把头扬得高高的。她后来告诉苏语这是一种手腕,男人都会珍惜得不到的。结果苏旸来约她去溜冰的时候,她还是没有秉持矜持,她说要再想想。苏旸说那有点可惜,就准备转身走了,她怕他真的走了,于是自己先开口说了句:“好啊。”苏旸转身笑的灿烂,他原本就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一刻更显得光彩怡然。
那时候的苏旸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大家还被约束的很严格的时候,苏旸已经在独立的挣钱了,父亲留下的那家公司在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就被变卖,留下的钱,苏旸粗粗计算够他上了大学,可是之后妹妹的学费和生活呢?于是他开始在镇上打工,送货或者晚上去酒吧买啤酒,一来二去手上的钱越来越多,他脑子很聪明什么钱都能想着挣。开始的时候夏天给老大爷送冰棍,冬天送报纸,在酒吧门口卖烟,再后来认识了酒吧里的一些人,他门路越发的宽了,什么人都能聊几句。等到高中毕业的时候,苏旸非但没有如其他人议论的那样会因此辍学,反而有了一些积蓄,出手大方,身边跟着的朋友也有不少是社会上的人,比起学校里的学生更加成熟。那个年代流行古惑仔一般的豪气干云,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说苏旸像是浩南哥,这些都是当时在学校里那些小女孩憧憬,而多数乖乖仔没法做到的。
曾经的苏旸在苏语眼中他是最伟大的人,他才华横溢,能说会道,潇洒睿智,又讲义气,她经常给当时为了朋友打架受伤的哥哥换药,虽然心疼,但是到底是佩服的。这点上单青就不如哥哥,单青有些怕事,他父亲当年赌债欠得多了,他见那些高利贷也从小有了一些阴影,因此总是苏旸出去护着他。总之在那时,所有好的词加起来也不能形容自己的哥哥,他就像是一个神,照亮了苏语童年到青年的全部时光。他会谦让所有好东西都给她,也会帮她挡着全部危险,他们会分享一颗糖,也会一起承担幼年的所有苦难。
单青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苏旸的,有一次他因为得罪了一个混混,被人追打,苏旸正好遇上便帮了他一把,事后知道单青是个绘画天才,五六岁就能画出很好看的水墨画,要不是家里父亲好赌他也许早早地就能被送走去大城市学画。苏旸感叹单青的身世和自己颇为类似于是以后自己做什么总是带着他,就像是浩南哥身边的山鸡一样,有什么都有他一份,后来还把他介绍去了镇上一家画室学画。苏旸总说,单青就像是一个文化人,不适合这些打打杀杀,当时他同意苏语和他在一起也是觉得这个小子可能会和自己不一样,能给妹妹更安定的生活。
画室的主人——张老头也是苏旸的朋友,虽然叫他老头但是他年纪并不大,只是因为少白头才这样叫。就这样单青有了地方学画,也在那里认识了苏语。
“我去学画是因为哥哥觉得女孩子学些艺术就会蕙质兰心,这话还是晓闻姐告诉他的,那时候晓闻姐的父亲要送她去学音乐,结果晓闻姐根本一节课都没去,都跑出去和我哥哥玩了,倒是哥哥每天都压着我去上课,好在教室有单青,我也不觉得无聊。”苏语回忆起过去的时光语气依旧很平静,这些过往有些她已经记得不是那么清晰了,但有些却还历历在目。
“这么说来你和你哥哥当年确实是一对很好的兄妹,他能这样一直照顾你,应该也是出自对你的爱护,这样的情谊说起来挺让人妒忌,我是独子,从小也希望身边有人陪伴。”
苏语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更加好奇为什么我会和我哥现在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和路人一般。”
徐乐风点了点头说道:“恩,照你说他从小照顾你,几乎算是你半个父亲,甚至因为你的病,和心爱的女朋友分手带你离开这里,但是为什么你们会这样,我想这一切应该都和单青有关吧,是他们后来发生了什么么?”
“恩,后来是发生了很多事情。”苏语看着他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在我心里不会有人比哥哥还重要,但是单青不一样,他一样是我很重要的人,曾经我以为我会和单青在一起一辈子。”
徐乐风听着她的话,又看了看墓碑,如果这个人现在还活着会是什么样子呢?他应该全然没有什么机会接近苏语了吧,可是如果他还活着,那每个人的命运应该会都有各自的变化。
苏语认识单青的时候是个高一的学生,单青因为之前辍学过一年的原因,耽误了不少时间。苏旸当时已经在外面上了大学,他上的学校离家不算远,每周都会回来看苏语,要不是因为苏语的户口没法和他一起迁出去,之后高考很麻烦苏旸会带着妹妹一起上大学。
单青很照顾刚刚来画室的小师妹,苏语的天赋不高经常惹得画室老师不高兴,单青偶尔会帮她做一些画作,但是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因为画画不是数学习题抄写正确答案就行,这是看天赋和积累的,显然半路出家的苏语对于这两点都不擅长,所以即使单青故意画的笔法幼稚,也不能蒙混过关。
单青不一样,他是天赋高于积累的,老师最喜欢他,一直说他可以成为一个很出色的画家,可以完成他当年的梦想。苏语那时拼命地想要追赶上单青的步伐,她不是不努力这是这些似乎并不是她的兴趣所在。所以国内的青少年比赛,每次她都是连初选都不能通过,而在那时,单青得到了去欧洲参加青年展的消息,虽然是个当地一个院校联合学会举办的比赛,但是只要是在那里参赛都能有机会去欧洲进修。
那一年单青21岁,之前本来可以去上大学,却因为苏语一个人在镇上没人照顾,而放弃了美术学院,想着第二年苏语也考上大学,他们可以一起,这样苏旸也能放心一些。
虽然单青一直否定当时第一年落榜是因为苏语,但是她自己却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于是苏语高考那年即使知道自己艺术课不一定考得好,文化课也要考出很高的分数,这样才能和他去一个学校。
后来他们得尝所愿,通知上写着的是相同的地方,虽然学校不一样但是至少还能在一起。可是单青在接到通知书的同一天接到了另一份通知,他的作品——小镇星空被那个国外的青年展选中,成了优秀作品,英国的一个任职在那个画家协会的教授看上了单青的天赋,愿意出奖学金带他去英国学画,而原本不会分离的两个人,也就即将面临分离。
苏语当时是希望单青完成自己梦想的,甚至苏旸都几次劝单青不要放弃,钱的事情对方愿意出奖学金,如果不够他会帮忙。但是单青还是想要拒绝,他说:当初约好了我们一起去国外,怎么可能我一个人先去了?后来还是林晓闻出面劝了单青一句,她说:“听说国外赚钱比较容易,你在国外有奖学金,自己再赚赚钱,我们再努力凑凑,苏语这段时间也准备学习语言,等到一年两年之后我们再把她也送出去不就行了,要是你们在外面站稳了脚跟,咱们就彻底离开这个镇子。”
这样的话倒是让单青听进去了,苏语也是学习艺术的,如果自己在当地的学校里找些机会,再去赚赚钱,说不定真的像晓闻姐说的,把苏语带出去享福了。想通了这一点,单青开始积极地准备语言和其他的签证等等,他希望早点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又舍不得放着苏语一个人。
苏语倒是很平静,考上了大学那地方离哥哥有些远,原本可以和单青在一起,可是为了他的前途还是应该让他去国外,自己要是努力以后也一定能去找他。现在珍惜好这段时间才是要紧的,于是他们每天镇上和朋友们嘻嘻闹闹,没过几天,苏旸和林晓闻也放暑假回来了,苏语说,回想起来,那段时光真的很快乐,但是却总是瞒着离别的种子,表面的快乐内心里却在每次分离回家后产生一种空洞的感觉。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我可能会真的好好上学,然后出国找单青,现在也许已经在国外定居。”可能真的是因为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注定好的,如果当时单青没有出国的决定,苏语没有想着和她一起去,苏旸不是一直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够过上好日子,可能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后来你还是出国了啊?”徐乐风听着他们的故事,心情有些沉重,他预感还有更加让他惊讶的事情在等着他。苏语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慢地继续讲着这故事,然而这些故事却让徐乐风慢慢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件事就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