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巨人下方的洞口飞入,上升没多久,向上的通道便戛然一止,前方豁然开朗,呈切面平铺开去,纵深极宽,一眼望不到头。
几名面目凌厉的修士守卫伫立在前,瞪着大大的眼珠,快速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每一处细微的动静。
一开始,陡然见到这几名守卫,方守怵地一惊,差些就叫出声来,幸好有老猿给其下了一道止声符,这才没被人察觉。
“小子,怎么样?见识到这里的防卫后,知道有多不容易了吧?”
老猿用那一对轻蔑的神色瞟了方守一眼,显得无比地得意。在进到监牢前,他曾再次将自身与方守缩小,到达了连方守的念子都无法探知的地步。
“确实不容易,多亏有你了。”方守心脏狂跳,眼前的这些守卫,单就不经意间地流露出一丝气息,便令他感到了窒息,由此他也可以断定,想要成为这里的守卫,修为起码还要在结丹乃至以上。
随着老猿继续深入,方守见到了两排并行的监舍,一路蜿蜒而下,每个中都关押着几个零星的犯人,尽都愁眉苦脸,杂物凌乱地堆放,几乎都快要无落脚之处了。
“大玄的监牢也不过如此了。”方守略微感慨,多年前,其曾在大玄王朝关押重犯的天牢里待过一年半载,那里的环境,比之这里,也决计不逞多让了。
七杀为凶,被关在这里的人,心中多有不平,残暴凶恶,愚顽卤莽、破坏叛逆种种情绪,笼罩、散布在周围的空气里,使得污浊之气直贯入胸,令方守感到了颇为不适。
不过好在,修士不同于凡人,但凡被关进来的,多在闭目抵抗着阴邪之气入体,至于像大玄天牢中撕心裂肺的叫屈之声,则从来没听到过。
过了最前方的两排监牢,上方再次出现了一个幽闭的通道,不过这通道显得有几分蹊跷,像是被堵死了似的,中间被挤入了一团灰暗的泡沫,上面不时泛着奇异的光涟,令方守感到诡异。
到此,老猿面露沉重,对方守暗中吩咐:
“一会儿里面,不论看到了什么,你都不许外传,哪怕猿丘也不行。”
“放心吧。”方守点头应是,心中一阵忐忑,看老猿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便知道,或许自己即将见到老猿口中连他都招惹不起的那个存在了。
也不知何故,来到这里后,老猿见四周无人,便变回了原本的人形,连同方守,亦是如此。他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道玄奥的咒语,在术法的加持下,化作了密密麻麻的暗黑色符文,咻地飞入了洞口,清出了一条仅容人过的窄小通道。
回头,随手向方守的脚下打出一道能够令其短暂漂浮的法诀,老猿身形缓慢地飘起,同时提醒道:
“小心莫要沾染上这些泡沫,否则到时候连神仙都救不了你!”
方守没敢多问,只是在老猿术法的托浮下,小心地操控着身形向上飘去。
刚一进入洞口,周围的泡沫便一拥而上,方守吓得不轻,连忙加紧了速度,躲过了泡沫的围堵。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方守面露疑惑,见老猿在前带路,他便好奇地转头向邻近的一个泡沫看去,然而,就在这时!
“啵~”
这泡沫毫无征兆地忽然裂开,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鼻而至,方守连忙避头,闪过了飞溅的液体,但仍有少许,沾到了他的衣领上。
“快!脱掉!”
方守毫不迟疑,立刻脱下了上衣,远远地往后面一丢,撞破了更多的泡沫,不过余下飞溅而来的液体,却是被及时赶来的老猿一袖子打散,解除了方守的危机。
“真是万幸。”抹了一把冷汗,方守只是以余光一扫,便知自己的那件上衣,已被泡沫中的恐怕液体迅速地消解,连点渣都没剩下,似是这种液体中,存在某种毁灭的属性,能够腐蚀掉一切。
“不要做多余的举动!”再次向方守叮嘱了一次,老猿神情略带责备,而这样的反应,是方守从未在神经大条的老猿身上见到过的。
见方守没有说话,老猿也知对方应是明白了当前处境的危险,于是便继续在前带路。
方守闷头跟着,继续向上,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差不多快要越过巨人的胸部、脖颈,到达头部的位置,都未发生任何的异常,两边除了一圈圈密密麻麻的灰暗的泡沫外,并未隐蔽着类似监牢的暗房。
然而,一出了老猿开辟出的通道,四周的洞口变得宽敞了几倍,根据目测的长度以及顶部岩壁的距离,方守知道,他当前所处,便是双子峰巨人的头部!
“好难受啊,我要出去!”
“还我自由!”
“格局老祖,你这个欺世盗名之辈!诓骗了我等,还夺走了一切!我今生若能离开,誓要还报此仇!”
......
一进到这里,方守立刻便听到了几声不同寻常的声音,而这也打破了方守认为被关押的修士不会喊冤的印象。
像是被关押了许久,这些声音的主人在察觉到有陌生人前来后,竟都变得无比地激动,乖戾的怨气充斥了整个空间。
“小猿子?哈哈哈哈,当年的那个被吓得尿了裤子的小东西竟然有勇气再来?难道被我等吓得还不够吗?咦?竟已有能者的修为?”
巨人头颅内部,分上下两层,沿着螺旋的旋阶去到上层,方守见到了一副令他永世难忘的血腥场景。
只见,在旋梯外地面凹陷下去的部分,乃是一片血池,数千根被钉死在岩壁上的锁链,缠绕在血池上屹立的那道万斤石闸上,中间,有一个人形的凹槽,禁锢着一名干瘦的老头,蝙蝠似的脸,猩红的双目,已被血色浸满。
目光下移,石闸之下,压着四名修为高深的修士,单就简单流露出的气势,给方守造成的压迫,便不弱于任何一位首座。
值得注意的是,就在这四人身旁,还压着数百具尸骸,从他们的死状上来看,似都是阳寿耗尽,自然老死的。
“还带来了一个小朋友?有意思!有意思极了!”
说话的,乃是四人中中心靠右的一人,长得贼眉鼠眼,耳朵尖尖,两颊各长了三根长毛,皮肤偏红,像是喝醉酒了一般,一看就不像是人族。他见到方守,眼睛骨碌碌一转,叽叽奸笑道:
“小朋友,要不要过来陪小鼠爷玩玩?”
“不要离开旋阶!”老猿连忙警戒,见方守不解,他当即暗自传音:
“看到下面的这一池血了吧?过去,可都是活生生的人!”
方守心里一个“咯噔”,隐约预示到了什么,只听老猿再一次解释道:
“你也许听说过,我与天生虽无亲缘关系,但平日却是以‘兄弟’相称,便是因年轻时曾结拜过。”
“这我知道。”方守点头,“猿丘曾同我讲过你与顾首座之间的种种瓜葛。”
“但你一定不清楚......”老猿苦笑着摇头,旋即望向那血池下的四人,露出了深深的恨意,“当时结拜的有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