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激烈的战斗过后,竟然是渗人的寂静,战场上出现这种境况,尤其显得诡异。
广州城南城墙上,黄宗汉一直都在,柏贵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还跟黄宗汉站在一起。
俩人都很沉默,跟所有观战的士兵和将领一起沉默。
许久黄宗汉才放下望远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老实说刚才发生的一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很难想象。
800洋夷啊,黄宗汉可是知道十几年前,四千这样的夷人就一路从gd打到了镇江,可现在顷刻间800夷兵就被杀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个活口。
他不由回想了一下,真的只是瞬息之间,就听到噼里啪啦洋枪乱响,夷人应声就倒下了个七七八八,接着就看到那些苦力不断的爬出壕沟,悍不畏死的冲上前去。第一个士兵被残存的夷人直接刺倒在地。可是那些苦力完全不怕死一样,两个上去了,然后是三个,五个,十个,五十个,洋人乱了,试图逃走,却被嗷嗷叫的苦力兵砍杀殆尽。
想着,黄宗汉不由的神色复杂的看了身旁的柏贵一眼。
悄无声息之间,竟然让柏贵拉拢到了这样一只强兵,他甚至都不由有些相信,柏贵在城中一直在做着策反工作的说法了。这只苦力士兵战力如此强劲,确实有希望在城内夺城的可能。
只见柏贵一脸平静,好似镇定自若,其实他也被吓到了。
昨天朱敬伦说要带着苦力们去守炮台,他起先是反对的,这些苦力可是柏贵唯一能依靠的力量,如果洋人再次攻陷广州,他还指望这些人保护他出逃,最后翻身也要靠这些人呢,可是朱敬伦比较坚决,表示如果不出战,恐怕真的守不住广州,坚请之下,柏贵只能答应,亲自去向黄宗汉建议,算是卖黄宗汉一个人情,可没想到朱敬伦竟然真的守住了炮台,更没想到的是,以这种干净利落让人看着就带劲,看着就提气的方式守住了。
最让柏贵惊讶的是,只看到洋枪响起一片,接着大半洋兵就倒下了。至于之后的冲锋,他倒是不太在意。他完全震撼于洋枪的威力了,心想难怪英夷投降的时候,朱敬伦带人抄了英夷的军械库,感情是清楚这些洋枪的威力啊。怪不得自己最开始建议让朱敬伦让一些洋枪给华庭杰的时候,朱敬伦会像一个土财主一样,拉出华庭杰抄银库的事情。
比黄宗汉和柏贵更震惊的则是林福祥和张千山。
林福祥深知士卒拿着白刃冲锋所需要的勇气,到目前为之,他手下敢于近战的精卒也不过百人,而且伤亡小半,可是朱敬伦带着的这些苦力可是两千之众,竟然每一个都能白刃冲锋,悍不畏死,让他如何不惊。
张千山震惊之外,则更带了一些艳羡,从太平天国起事的时候,他就进入军中厮杀,数年苦心经营,也不过带出了四百生死弟兄,可朱敬伦短短几天时间,手里突然就掌握了两千这样的死士,如何让他不羡慕。
城墙上这些人不管如何震惊,都比不过在炮台上的华庭杰。
因为华庭杰近在咫尺,切身的感受到了战场上的气氛,到现在他都觉得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
但近在咫尺的华庭杰,也没有完全看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远没有在城墙上看的清楚,当局者迷和身临其境的感觉,让他更加摸不清事实。
昨天朱敬伦提出让他帮忙挖壕沟的时候,华庭杰起先还不知道朱敬伦要干什么,还以为是用来阻挡夷人的。中国的军事传统中有深挖壕沟的传统,不过一般都只是用来围城,所谓掘长壕以困敌,湘军每次攻城都是这样的办法。
结果天亮之前朱敬伦带人来了,直接进了壕沟,华庭杰这才知道,朱敬伦并不打算随便应付,而是真的在帮自己守炮台。因为壕沟的位置,就在炮台前方,虽然带着一些角度,可夷人如果要打炮台就必须绕过壕沟,也就是说朱敬伦将自己摆在了洋人首当其冲的位置。
那时候华庭杰既有些感激,又有些担忧,他怎么也难以相信这简单的壕沟就能挡住洋人的洋枪大炮,湘军作战,讲究扎营垒、掘长壕,虽然也有壕沟,可真正保护士兵的,是那些营垒而不是壕沟。
因此开战之后,华庭杰始终担忧,因此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过战场。他还想着,一旦朱敬伦遇到危险,他是一定会去救援的,人家是来帮自己的,没道理遇到危险,自己却置之不理。
可他不但没有等到朱敬伦的危机,反而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说诡异,也确实诡异。
跟在城墙上不一样,华庭杰就站在炮台位置,跟壕沟哪里是一个水平。
当他看到英军向壕沟进攻的时候,他只能一个劲的催促炮台这里的守军开枪,却很奇怪朱敬伦哪里一枪不放。以为朱敬伦带着的那些苦力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会放枪,让他就更加担忧了。
结果终于等到了苦力放枪,华庭杰只看到了一道道升腾的白烟,是的,是白烟,他什么都没看到。一千多支近两千步枪发射,火药燃烧的白烟在壕沟上层形成了一层烟雾,壕沟又在炮台的前面,因此一时间华庭杰的视线就被这些白烟完全遮挡了。
接着他就听到不断响起的嘶喊声,等白烟淡去,看到对面的情况的时候,他就只看到苦力的存在,而不见一个夷人了。这种情况,让华庭杰怎能不感觉到诡异,神秘感带来惊叹,心中只能感叹这只军队的强悍。
朱敬伦并不知道此时别人怎么看他,他自己都还弄不清楚情况呢,看到战斗算是结束了,这才爬出壕沟,目光所及之处已经见不到一个英国士兵的影子,满眼都是嘶喊的苦力。
这些人在刚才英军所在之处拥挤作一团,根本看不见他们在干什么,如果单纯从他们发出的声音判断,还以为他们在跟英军苦战呢。
朱敬伦匆匆跑了过去,这是在打仗,现在这些苦力显然在鸦爿、杀戮的影响下有些神志不清了。
挤到跟前才勉强能看到里面的苦力们拿刺刀往地上的英军尸体上不断的刺杀,他们为此兴奋,而后面的苦力则试图挤进去也让自己的刺刀染红。
“停手!”
朱敬伦喊着,但是此时这些人根本听不进去,或者根本听不到。
立刻拉过跟过来的黑狗。
“去把他们拉开,赶紧收拾一下,把枪、子弹都搜走,然后回炮台!”
朱敬伦交代下去,黑狗马上带着自己的四个跟班,冲进苦力群中,拉扯、喝骂,脚踢、拳打,终于让这些苦力恢复了秩序。不过过程还颇有一些惊险,谁也没想到,这些杀红眼的苦力,神志不清、手里却有武器的时候是有多危险。
或许是积威所致,黑狗这个胥民龙头的喝骂让这些苦力慢慢清醒,一个个停下了施暴,散开。这才露出一地红色的尸体,红色的尸体,因为染了血。
黑狗又骂着,终于有人开始打扫战场。
朱敬伦这才看到惨不忍睹的一幕,800英军,出了周围零散的倒地的一些士兵外,绝大多数都躺在了不足一百米方圆的位置,正是距离壕沟50米,他们发起冲锋的地方。
突然看到远处有英军士兵站了起来,黑狗也看到了,刚才战斗队的时候,他借口保护朱敬伦,一直都没有冲出去,此时到了变现勇气的时候了,立刻拿着自己的步枪,嘴里骂着,就冲了上去。
“留活口!”
那个士兵距离壕沟尚远,距离河滩很近,显然刚刚登陆就中弹倒地,但却没有死去,大概是昏倒了。
黑狗听见了,很快就跟几个手下,把那个英国兵给拖了回来。
这是一个年轻的士兵,金发蓝眼,苍白的面孔上能看到带着稚嫩的雀斑,不过此时头发凌乱,军装上沾满了泥沙,神色惊恐。
“你叫什么名字?”
朱敬伦用英语问他。
“亨利!”
年轻英国兵回答道。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的。但是你得配合我,诚实的回答我问的问题,你明白吗?”
朱敬伦跟亨利约定。
亨利认真的点点头。
“你们来了多少人?”
“陆战队2000人,海军500人!”
“指挥官是谁?”
“西马糜各厘将军。”
“你们这次为什么会派800多人来进攻?昨日才不到一半。”
“将军要求我们一次进攻必须拿下,他担心你们耍花样。”
显然昨天的小陷阱让英国人谨慎了起来,决定牛刀杀鸡,打算一次攻击就拿下炮台。
朱敬伦点点头:“没有法国人参战吗?”
亨利道:“法军主力还在sh你们没有跟城北的法军联系吗?”
“没有先生。我们的长官认为不需要法国人参战。说要让法国人带着耻辱回国。”
看来英国人因为法军不战而撤出广州一事而耿耿于怀。
“你们在香港有多少人?”
“大概两千!”
英法联军北上主力一共四千多人,其中法国人有一千,英军三千。这次来攻打广州派来了两千多人,在香港留下了一千,加上香港驻防的那一千黑人团,香港确实应该有两千。
亨利交代的情报,跟朱敬伦掌握的吻合。
“好吧,你现在跟我们回去。我希望你明白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一个俘虏,我们会以绅士的态度对待你,也希望你能像一个绅士一样,不要给自己惹麻烦。明白吗?”
亨利用力点头。
苦力们扫清了战场,八百个英军的武器和弹药算是不错的收获,至于他们的尸体,暂时没时间处理。然后立刻下令全部回到壕沟,朱敬伦担心英军会随时轰炸这里。
但是等了很久,竟然都没等来想象中的炮击,到时看到一艘英军划艇,四五个士兵,打着白旗,向这边划来。
英国人是来谈判的,但不是停战谈判,而是提出了一个请求。
这个请求让朱敬伦立刻明白了英军没有开炮的原因。
英军希望炮台守军本着文明绅士的风度,允许他们将战死的士兵尸体带回去。
英军之所有没有第一时间开炮,原来是顾及到这些横躺在炮台外围的士兵尸体啊。
但朱敬伦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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