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受重伤，心脏被贯穿，一半身子几乎被林轩轰碎的小南，脸色苍白，鲜血不断的从她口中溢出。
    更有无数的黑色灵魂，乃是被炼化在她体内的那些千族、静族少女的冤魂，不断的从她体内飞出来。
    有些灵魂恨极了，直接反噬，撕扯她的血肉身躯，哭号又大笑的场景，令人动容不忍。
    身受百鬼噬体之苦，可小南的脸上，却不见半点痛苦之色，她脸上还带着惨白的笑，只是眼眸深处，到底有几分眷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个人到了快死的时候，总会明白许多以往不懂的道理。
    对于生的眷恋，也是镌刻在每一个生物骨子、灵魂里的渴望，从没有哪个生物生来就是寻死的。
    从生到死是一个过程，但这过程却并非是人生的全部。
    “我愿意为了心爱的人甘愿去死，小姐，你能做到吗……”小南口中一边咳出鲜血，一边惨笑的看着千灵，她的眼眸中断然有几分眷恋，有几分不舍，却断没有什么后悔与痛苦。
    因为她知道自己从来都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甘愿奉献一切。
    况且，他也没有骗过她，一切的一切，所要承受的痛苦与磨难，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义无反顾，因为她已爱他爱得发疯。
    “我……我做不到。”
    千灵哑然，她沉默了片刻，有些凄然的摇了摇头说道，“我的生命，不仅仅属于我自己，更属于不周山，属于千族、静族。”
    在这一刻，她几乎有些羡慕小南了。
    她能不顾一切为了所爱的人，甚至连生命都可以自由选择，但她不行。
    她这一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情，就是跟着林轩离开不周山，去到归墟。
    她这一生经历过最凶险的事情，也是在乐口岛面对外神法相之时。
    她能否为了心爱之人，义无反顾，哪怕献出生命？
    千灵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但她却知道，她这一生，除非将不周山重新铸好，否则的话，她恐怕一生也无法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千灵有些复杂的看了林轩一眼，心中却涌出无限的凄凉，只因她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许多。
    那些如玩笑一般的承诺，终究是无法实现了。
    她所承载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一生，还有不周山的荣耀，如山一般的压在她的肩头。
    所以她这一生，恐怕也无法与林轩一同去其他的世界，去到他的家乡，见识那些林林总总，光怪陆离的美好……“小姐，这一次，是小南赢了呢……”体内的黑色灵魂飞出，就如同她飘散的力量与生命力，她一切的力量，本就来自这些被炼化的少女的灵魂。
    而现在，随着她身体的崩坏，这些灵魂散去，她的力量，岂非也如云烟一般飘散？
    只是她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却将凌云剑与林轩的手，牢牢地锁在了自己的残躯之内。
    为静白争取更多的时间，这是她所能做的，为自己心爱的人的，最后一件事。
    她凄然的笑着，一双眼睛含着笑意，看着千灵，在这一刻，她仿佛也回到了以前无忧无虑，还未遇见他的时候。
    那时候，她的眼睛就是这般的清澈，含着笑意，她从不肯认输，除非对手是千灵小姐。
    她是多么的喜欢小姐？
    她曾以为，自己回陪在小姐身边一辈子，垂垂老矣，也要照顾她的生活。
    但现在，随着黑色灵魂的散去，她也已感到时日无多。
    为了他，她义无反顾，贡献出了一切，包括生命。
    她无怨无悔，只因她这一生，本就是为了爱而活着。
    “小南……”千灵泪眼无言，她亦知道，小南的生命行将凋零。
    而无论她的心里如何恨她，无法原谅她，再此时，却也无法再坚硬下去。
    “请原谅我……”小南口中再度涌出一阵鲜血，她体内逃逸飞散的黑色灵魂，已所剩无几，她的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
    却在这时，一股强横的力量，骤然爆发。
    这股力量，甚至直接将林轩与千灵逼退数丈，一股纯白色的神辉，也随之散落大地！“是静白！”
    “难道他已完全炼化了不周山神力？”
    林轩与千灵也在这一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神辉散去，半空中的两道人影也已缓缓落地，正是浑身沐浴神辉，如玉树临风一般的静族战斗天才，静白。
    他的怀里，轻轻的抱着小南，脸上带着一种醇和的微笑，清风拂柳，给人一种温柔似水的情感。
    “他……他没有真正的炼化不周山神力！”
    一旁躺在地上的太公塑，此时眼皮猛地一挑，他看着静白，眼中流露出一种惊讶与不解的神色。
    林轩和千灵或许看不出什么端倪，毕竟二人从未真正接触过不周山神力，千灵丫头虽是源之宫宫主，但她也未必了解不周山神力。
    这就好比铸剑师不一定能发挥出自己所铸宝剑的全部实力，唯有天下无双的剑客，才能将宝剑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源之宫宫主之于不周山神力，岂非就是铸剑师与宝剑？
    而得到了不周山神力传承者，便如无双剑客。
    这世上还活着的无双剑客，唯有太公塑一人，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周山神力的变化。
    而眼前，静白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绝不会是一个完全炼化不周山神力的修士应该释放出的气息。
    就好比一个葫芦被虫蛀了一个小洞，这葫芦再大，也终有一天葫芦里所有的水都会漏光。
    “他为什么这么做……明明只差一点，他甚至只需要拖到那个叫小南的丫鬟消耗完最后一点时间……”太公塑张了张嘴，却始终想不明白：“难道，他真的是为了那丫鬟，抑或是，他也察觉到了什么端倪？”
    纵是太公塑如何聪明，自然也无法看透一个人的内心，人的内心，本就是这世上最为难以捉摸的存在。
    “白公子，我……”小南倒在了静白的怀里，她温柔的看着他，却不敢靠得太紧，她多么想把自己的脑袋，贴在他的胸膛，做梦都想。
    可是她却不忍自己的鲜血，玷污了他的胸口。
    “不用多说话，你好好休息，等事情结束了，我带你走。”
    静白抱着她，眼里闪过一抹柔情，他轻轻的摸着她的秀发，将她的脑袋与自己的胸口紧紧地贴在一起。
    听到他体内强健有力跳动的心脏，她笑了，她笑得凄美，更多的鲜血，从她的口中溢出来。
    小南笑着说道：“我们去……去一处世外桃源。”
    “好。”
    “要有山，有水，我们盖一座小楼，还有啊，我最喜欢桃花了……”“那我为你种一片桃林，桃花开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了。”
    “我……我还要，给你生孩子，生一个，不生两个，一个人的话，岂非太寂寞了。”
    “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我都依你。”
    “我们……我们去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我保证，一定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好……”小南再吐出一口鲜血，她的眼睛，已黯淡下来。
    人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难道不是黑暗吗？
    静白半跪下去，他轻柔的将小南放在地上，柔声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很快就来陪你。”
    她努力的睁开已经无光的眼睛，甜甜的笑了：“嗯，我等你。”
    至少在她这一生，最后看到的是他的脸，一个人在将死之前，看到自己最爱的人，岂非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