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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班师回郫墨翟献城 吟黍离杜宇思
    再说武维义与杜宇将那些惨死于青城山脚下蜀军士卒的遗体收拾完之后,便令人就地挖了个大坑将这些遗体都给埋了起来,并差人做了石刻立于坟前。如此也算是让他们能够入土为安,至少是不至于暴尸于荒郊野岭之中。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杜宇与紫娟便一同携着百姓往郫城赶去。出发之时,杜宇曾三番五次请武维义与自己同坐,武维义却是碍于周礼“男女不同坐”,还是婉言谢绝了!只管只身一人在前面独自走着。

    其实公主杜宇想请武先生同车而行,一方面是出于对武先生的敬重。而另一方面,杜宇也是思虑再三,虽说是在众人面前是力排众议,依着了武维义的意思。但是心中其实依然是有所顾忌的,于是又忐忑不安的差人将武维义给唤了过来。

    武维义原本便是在杜宇的车撵前边走着,听见公主召唤便又转身过去,到车撵旁边朝着坐于车内的杜宇却是笑着说道:

    “不知公主唤在下过来却是为了何事?”

    杜宇一见了武维义,不知为何便是心下得了些许的安宁,便也是笑着问道:

    “经一番见识,本宫自知武先生乃当世大才,非但有经天纬地之才德,亦有神鬼莫测之谋略……然而,本宫依旧是不太懂得,这郫城既已落入本宫的王兄之手,又怎肯轻易退却?先生只说是但去无妨,却不知先生究竟是有何高谋?”

    “公主莫急,待我们到了郫城,一切便都知晓了!”

    ......

    言语间,杜宇一行人便已来到了郫城的西门城楼之下,只见西门的城楼依旧是紧闭着,但奇怪的是在城墙之上竟也无人把守,只听唯有风声擎着城楼上的旌旗而肆意的飘扬着。

    正当众人犯疑之时,只见城楼上竟是探出了半个脑袋向下窥伺了一番。然后没过了多久,那西门的吊桥便缓缓的落了下来,城门也缓缓的打开了半扇。

    杜宇一行人不明就里,也不知是不是城内有诈,因此谁都不敢贸然起身进城。杜宇看了看武维义,又看看城楼,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公主请看,这不是来人了么?”

    杜宇朝着城楼看去,果然见有一人出得城门,朝向他们疾步走来。众人仔细端详了一番,此人却是一副老者的打扮。原来不是别人,正是那一日在城中扫地,将杜疆蜀师给赚进城中的那名扫地人。

    “武先生,如今一切安排稳妥。请先生且放宽心!”

    只见那名“老者”竟给武维义抱拳行礼,并低着头向武维义好似汇报了一番。又见武维义微微点了点头,冲着他笑道:

    “有劳墨翟贤弟了!”

    武维义此言一出,杜宇及左右皆是大惊:

    “什么?!武先生你说这位是?”

    只见那人却是与武维义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将自己脸上的树胶与假须尽数摘了去。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了过来,原来这名“老者”竟然是墨翟易了容,装扮出来的。

    只听墨翟继续与武维义及众人汇报道:

    “先生神算,那杜疆的蜀兵是吃了一夜浸过巴豆的酒水,今日一早便全军都中了泻利之毒。我等不费吹灰之力便打跑了把守北门的杜烈,随后又用搜得的虎符诈取了东门。杜疆不知我方虚实,更兼士兵又因泄利而脱了力,果然是不敢轻敌冒进,如今已率军退据东,南二门之外。”

    杜宇听了是又惊又喜,但是转念一想,又由喜生出一些忧虑来:

    “原来这便是武先生所谓的‘十万伏兵’?!但是……依墨翟所言,王兄的大军如今依然围堵于东,南二门。只怕郫城势单力孤,亦不能守。”

    武维义却依旧与杜宇卖了个关子,不与她说破。就这样,公主杜宇便在武维义,墨翟的陪同下,重新踏进了郫城之中。只见此时郫城之内可谓是一片狼藉。各处民舍皆是被洗劫一空,而大街小巷都弥漫着一股酸腐的泄利气味,令人不禁掩鼻作呕。

    百姓们回到城中,便四下分散开各自回自己家中收拾去了。而武维义与杜宇进城之后便首先去到东、南二门的城楼上视察了一番。只见杜疆的蜀师如今就驻扎于城门之外,绵延几里,一望竟是望不到营寨的尽头。

    “公主殿下,在下虽有十分的把握可逼退此次来犯的蜀师。然而......杜疆如今已逞得蜀王之势,诚不可与之争锋。而郫城百姓久享太平,必是不识杜疆手段之毒辣。公主还需速令百姓们知晓一二,若是想要追随公主的,咱们便在两日后动身,一同前往夜郎国暂避。”

    杜宇听了却是有些伤怀,蜀国虽说疆域也算不上辽阔,但她从小到大也都还未有出过蜀国。如今听到武维义说这几日便要启程前往夜郎国,不免对郫城有些恋恋不舍,因此便独自站在城楼上,远眺着前方,喃喃的吟唱了起来: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武维义原本正要与杜宇商议正事,却听杜宇来了这一番抒怀吟唱,不由得心中一震:

    “公主......您方才所吟的,可是周人所吟唱的《黍离》?”

    公主回过头去也是一脸惊讶的瞧着武维义:

    “武先生竟也识得此诗?但是这首诗......这首诗是当年施姐姐在蜀国所作的!先生既从未来过蜀国,又如何会识得此作?”

    其实,武维义又如何会不识得此诗,姑且不论他就是吃这口饭的。作为《诗经.国风.王风》的首篇诗作,就算是他那时代的寻常百姓,多多少少也都听过这首脍炙人口的悲绝之作。但是令武维义没有想到的是,今日在此竟会从公主的口中一字不差的吟诵下来,这又岂能不让他感到惊奇?

    “哦,公主莫要奇怪,此诗在我们那里可谓是流传极广的。此诗寓情于景,借景以抒其郁郁之怀。而其中所蕴含的那份因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而引起的忧思,又被多少同为客居他乡之人所感同身受。只是......公主口中所述的这位施姐姐又是何人?这篇《黍离》果真是她所作的?”

    杜宇点头言道:

    “千真万确,十几年前周人宗庙王畿内乱,施姐姐与她的胞胎妹妹,在几名周人侍卫的保护下逃到了巴国。而这巴国的国主也不知是何缘故,知他们乃是周室后裔,却是对他们阳奉阴违。表面上是恭恭敬敬的招待了他们,暗地里却派人下去截杀他们。本宫的父王当时正在巴蜀边境与巴国国主商议停战事宜,准备从此与巴国化干戈为玉帛,歃血为盟。原本那几名周人侍卫的生死与我们蜀国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在父王回程的路上却在车驾上听见了一阵孩啼之声。父王四下找寻,竟在路旁树丛之中搜出来了一双女童。另外,还搜出一份遗留下来的帛书详述了此事原委。原来这一双女童的父亲竟然就是那弑兄夺位,自称天子的王子朝。父王知此事有些蹊跷,于是回宫之后父王便将她们二人收养了下来,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却只说此二女为施姓之女。”

    公主杜宇的这一番叙述,却是令武维义着实吃了一惊,他猛的一下子想起了最初他随队科考之时,使他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那座王子朝陵墓,他心底暗想道:

    “对啦!对啦!杜宇口中的这宗周宗王庭内乱,必然就是发生于公元前520年左右的王子朝之乱!而这不正是我们南阳科考队所考证出来的王子朝陵墓所处的时间吗?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真有另一番天意?”

    想到这,武维义便不禁继续向杜宇问道:

    “那不知公主的这位施姐姐如今却在何处?”

    只见杜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回道:

    “在几年前,一夜之间她们二人便都不辞而别了,我也不知为何。临走之前与我留下一封帛书,说是要去楚国完成未尽之事。我为了此事还几次三番询问于父王,父王却只说都是为了那些周人的家事,叫我以后便不要再提了。”

    “怕是其中必有些缘故,在下总有些感觉,搞不好应该与那祆火神教是脱不了干系!”

    武维义望着前方思索了一番,又脱口低语而出。虽然声音很轻,但是也还是被杜宇给听到了。杜宇一惊,侧过头去看着武维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武先生是说?……如今蜀国的乱象会与我那两位姐姐有关系?”

    武维义却不做声,过了许久,依然还是想不出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摇了摇头,回答道:

    “实不得而知……又或许......只是我近日被这神教之事给搅得过于敏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