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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分心
    第41章分心

    天渐次亮起,宾客们也纷纷登门来了,一家子从里到外,都是喜气洋洋的。

    三房今日是正主家,是以宾客登门之时,温长洵便要跟着温铎到前厅先去待客,应酬不过来时,才交给其他两个房头的去帮衬。

    至于内宅中,自然也是一样的。

    眼下女眷们进了门,长房和二房的便要从老太太的屋里且先退到外头院子里去,只留下冯夫人和温子娴在内作陪,等女眷们进屋拜过老太太,送出门来,自然也是先由赵夫人和二房王夫人作陪应酬,底下的小辈儿,也是温时瑶和温桃蹊姊妹两个陪着一处玩闹去。

    而今林蘅跟在她们姊妹身边儿,一时又想着老太太非要哄她叫祖母,一时又惦记老太太那满心欢喜的眼神,心里头七上八下,既忐忑,又有些飘飘然,便多有走神。

    温桃蹊是直到拉着她说了三五句话,她却不吱声,这才发现了她走神的。

    前头城东吴家太太已经领着她们大姑娘和二姑娘从老太太屋里出来,两个姑娘寻了过来,正一处说着话,温桃蹊暗自蹙了眉,拿手肘去戳林蘅。

    温时瑶也是瞧见了的,却并不晓得她因何走神,只当她起得太早,眼下是犯困了,便不免笑着打趣她:“我原当你是最勤奋的,偏这样早要过来,却不想这会子又犯困,索性不如去我大姐姐房里打个盹儿,横竖我瞧着你姨妈也还没到,没人会怪你失礼。”

    林蘅面色一僵,忙回了神,再不敢分心:“要你满嘴胡说,谁要去打盹儿,我才没你那样惫懒。”

    她平素小心,但也是如今和温家姊妹三个关系越发亲近,又知道温时瑶最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性子,说起话来,也就没那么生分。

    温时瑶看她脸色都变了,又被她呛声,下意识也不敢吭了,茫然的看看吴家两位姑娘,又去看温桃蹊,拿眼神去问她,这是吃错了药不成?

    方才在老太太屋里说笑时还好好的,怎么一出门来,变了个人似的?

    她何曾见过林蘅这样疾言厉色的模样呢?

    其实别说是她,连温桃蹊都不大见过的。

    看样子,林蘅今日是上了心了……

    温桃蹊扯了扯她袖口:“林蘅姐姐,我正想问问你,那灵隐寺好不好玩,你别理会我二姐,她一向都是这样的,咱们到那处去说话,你别同她生气呀?”

    吴家两个姑娘也是面面相觑,她们在歙州城,也跟林蘅来往过,虽不如温家姑娘跟林蘅之间亲厚,却总算勉强知道林蘅脾性,今次乍然见她翻了脸似的,也是吓了一跳。

    故而温桃蹊跳出来打圆场,两个姑娘倒也不觉得被轻慢了,反倒一旁哄着劝着,叫温桃蹊拉了她先去。

    温时瑶看着她两个的背影,心里越发没谱儿,嘴里嘟囔了两句什么话,也没十分放在心上,便又陪着吴家两个姑娘玩闹去了不提。

    “林蘅姐姐,你是不是想着……”

    眼见着走的远了些,连那头的人声嘈杂都仿佛弱了,温桃蹊才敢开口,可是这话都到嘴边儿了,她反而问不出了。

    怎么问?问什么?问她是不是真上了心,是不是真想嫁到三房来?

    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便是闺中密友,也没有这样子说话的。

    林蘅脸皮又薄,她且怕一时不慎伤了人呢。

    实则老太太那点心思,她大概其摸得准,无非是林蘅也出身书香门第,模样又好,性情又好,偏还是个会孝顺人,会体贴人的,如今又同她们家的姑娘这样亲厚,且李家又跟他们家是通家之好,如此亲上加亲,真是再好没有的。

    虽说四哥如今还没能考取功名,可即便他一辈子不中,温家的万贯家财,也足够殷实,此时议亲,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

    但温桃蹊心里犯难的,是她那位三婶。

    那可是个眼高于顶的主儿,还指着她四哥将来高中,中举人,中进士,一路做官到京城去,满京城的高门大户里,她是要挑个遍的。

    林蘅的出身门第,要说配她四哥,没什么不足,可放到她三婶眼里,那便很不能够了。

    温桃蹊又叹气,把话全都收了回去。

    她看着林蘅,皮肤白净,细腻如瓷,明眸善睐,唇红齿白,一时真的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样的姑娘,即便在家里不受重视,也是金娇玉贵养大的。

    前世林蘅嫁做人妇,她已经叫林月泉软禁在清漪阁中了,是以也并不知林蘅前世的夫家,待她究竟好不好,然则如今她动了心思,却又很怕,倘或真的成了,林蘅进得门来,三婶一时心气儿不顺,便要磋磨人,可怎么好呢?

    老太太如今五十了,半截儿身子在地下,不知还能替儿孙们撑几年,四哥又终归是郎君,在外有事要做,不可能每日都守在内宅,陪着她。

    温桃蹊想的长远了,也越想越觉得悲凉,到后来,干脆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叫林蘅安安稳稳去嫁人,她先前动的那些心思,真是糊涂至极的。

    林蘅不知道她心里转过了这么多的念想,只是一直都在等她后话,她却迟迟不发一言。

    她去拉温桃蹊的手:“你把我从人群带出来,不就是有话想单独跟我说吗?我拿你当亲妹妹一样,便是我家里的姊妹,也没有这般亲厚的,难道你拿我当外人,有了话,却并不肯与我言明的吗?”

    “自然不是!”她扬声否认,“只是……我是瞧着,从老太太屋里出来,你分了心走了神,可我又不知你是为着什么,思来想去,也只有老太太方才哄你的那几声祖母,还有今日对你的喜爱,我不知你是心中惶恐,还是有了别的念头,咱们虽然亲厚,但这样的话,你却未必肯听,也未必想要同我讲,我不知道该怎么问,哪里是拿你当外人看待?你这不是冤栽我吗?”

    她真是生来一颗七窍玲珑心,能洞察人心的,林蘅心中如是想。

    “林蘅姐姐,我问都问了,说也说了,你方才……”她犹豫了下,横了心,“你方才究竟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