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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他来了
    第318章他来了
    温桃蹊没料错。
    户部去点各地报送上来的,预备选皇商的名单时,齐明远特意去打听过,林月泉,果然在列。
    只是为他出面作保的,并不是淮阳王府。
    苏徽不知是如何使劲儿,又或者是淮阳王府在背后为他撑腰,他竟请了冀州侯孔家,为他作保。
    冀州侯原封乃是定安侯,便是之前说过的,为数不多的,爵位能够世袭罔替的人家之一。
    孔家是行武出身的,祖上跟着太祖太宗打江山,守江山,得了这个侯爵封赠。
    原他家也是该留在京中,享无边富贵的,但他们祖上是冀州发迹,到了上一代侯爷时,向朝廷请辞,想携家眷返回故土去,而后便改定安侯为冀州侯,一直留在冀州了。
    人家说山高皇帝远,冀州侯坐镇冀州,他家中子侄,到如今这一辈里,颇有些不争气的纨绔。
    前年嫡支二房的次子欺男霸女,逼的良家女悬梁,闹到刺史府衙门,可冀州侯护短,非要回护,那位刺史大人是个硬脾气的,一道奏折,呈送京中,把冀州侯给参了。
    事情自然是不了了之,朝廷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训斥了冀州侯一场,罚了他一年的俸禄赏赐。
    不到半年,冀州刺史平调兖州。
    到去年,他孔家旁支一个庶女,招摇过市,跋扈逞凶,当街叫人打死了个小乞丐,又是这位冀州侯出面力保,而彼时冀州刺史想着他前任的下场,心有余悸,竟然连状告冀州侯都不敢。
    风言风语传出来,弄的满城风雨,也没能惊动了大内禁庭。
    齐明远揉着眉心:“有忠肃侯府和徐家为你作保,这事儿本是没有什么悬念的,但是林月泉能说动冀州侯为他作保,他此番再进京,只怕……”
    “来者不善。”
    陆景明咬了咬后槽牙。
    桃蹊果然说中了。
    这辈子,搭不上桃蹊,没法子从温家下手,自然要盯上别处。
    可是苏徽是怎么说动了林月泉……报仇嘛,做了皇商,将来就是他自己有足够多的机会,以权谋私。
    齐明远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动了下,别的就什么也没再说。
    事实上冀州侯和淮阳王府,在某种意义上,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这些事涉朝堂,跟陆景明说的多了,对谁都不好。
    ·
    林月泉入京,就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陆景明派去徐州的人,还有盯在泉州的人,并没有回报说林月泉有同苏徽翻什么脸。
    反倒是朝堂选皇商的旨意派下来后,林月泉还真是派人送信回过泉州,是交给苏徽的。
    也证实了,他的背后,的的确确,就是苏徽在撑腰的。
    至于苏徽的身后是何人,不必细想也知道。
    不过……
    温桃蹊来回踱步,急的团团转的:“是我想错了吗?他既知道了我们家的山泉香由来已久,却还与苏徽勾搭成奸?我们家没有害死他苏家一门,我父亲一双手是干干净净的!”
    她说起来激动得很,一跺脚:“这畜生不是说为了报仇吗?”
    “从前他一心只为报他家的血海深仇,如今,可未必了。”
    他原本也以为。
    知道了真相,林月泉总该收手。
    聪明的人,知道了山泉香由来已久的故事,只要暗地里叫人在歙州探听一番,无论如何,也会知道,从前的那一道佛宁香。
    而佛宁香又是从何时该做山泉香的——这一切,都和苏林山没有半点关系。
    林月泉这么多年被人蒙骗,他信了背后主使之人所谓的夺香灭口的故事,从没有起过半分疑心。
    二十年来,他活在仇恨里,也活在痛苦中。
    他不过是苏徽手上的一把刀,像个傀儡一样活着。
    他的人生,仅仅是为了报仇而已。
    与温家的仇恨是假的,同苏徽的仇恨,才是真的。
    但林月泉现下这样的做派,听了苏徽的话,筹足了五十万两白银,得冀州侯府作保,只身入京——
    他又打算怎么圆谎呢?
    孤儿出身的他,哪里来的五十万两白银。
    无父无母无所依仗的人,又是怎么搭上得冀州侯府呢?
    显然,这一切苏徽都会为他处理好。
    “人都是会变的,你自己不是也说,欲壑难填吗?”
    陆景明拉了她,把人带回官帽椅上,按着她坐下去,转身去给她倒了杯茶来:“你急成这样,又有什么用?平白急坏了自己而已。”
    “我——”
    温桃蹊眼尾红红的,真是急红了眼的模样。
    “你说的我都懂,他那种人,本就不是能以常理揣测的,他根本不是人,也没有心!”
    她面沉如水:“是我痴了,竟真的信了他只是为了报仇这样的鬼话。”
    其实,也不见得。
    陆景明揉揉她:“你也别生气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只身入京,咱们有什么可怕他的不成?”
    “这些天我陪着齐明远往来枢密使府,所见徐大人也不是小人做派,如今倒也安心许多。”
    “林月泉进京,可他究竟和苏徽还是不是一条心,那得两说的。”
    温桃蹊一愣,啊了声:“你知道些什么?”
    他却摇头:“倒不是知道什么,只你想去,他要知道了所谓夺香杀人,不过是个骗局,二十年来,叫苏徽玩弄于鼓掌之间,耍的团团转,他就甘心了?”
    那是不能甘心的。
    这种事,不是随口一句玩笑就能遮过去的。
    中间横着十几条人命,那都是林月泉的骨肉至亲。
    被这样子欺骗,利用,甚至于,苏家的命案,和苏徽说不得大有关系——他既然是聪明人,难道想不到这一层吗?
    苏徽养了他二十年,难道真是什么大善人吗?
    若真是心存仁善之辈,又怎么会一味地挑唆着他去寻仇报复。
    甚至于为他铺平这条复仇之路。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在利用他而已。
    既然从一开始就全都是错的,那最根本上的那个因,又怎么可能是对的?
    温桃蹊拉平了唇角:“苏徽一样可以为他带去名利,让他站上无人之巅,居高临下的俯视芸芸众生。”
    “复仇?”
    “现在想想,这话多可笑。”
    温桃蹊冷笑着:“按照他所说的来回想,苏家惨遭灭门时,他尚在襁褓中,奶娃娃一个,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的。”
    “现在扯出骨肉血亲,其实真的有那么亲吗?”
    “老人们常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咱们瞧着,他跟着苏徽,说不定是认贼作父,可于他而言,一个苏徽,怕不是比他苏家十几条人命都来的紧要。”
    她有些偏激了。
    陆景明半蹲下来,在她脸前,一抬手,去捏她脸颊:“横竖他来了京,回头也总要见面。发生了这么多事,彼此心照不宣而已,他做过的,咱们知道,咱们心里有数的,他恐怕也清楚。”
    “打了照面,总有话说。你气成这样,值当吗?为了这种人,气坏自己,最不上算。”
    “再说了,这些话,跟我抱怨一通,倒没什么,可到了你二哥面前,到了林姑娘徐夫人面前,倘或心中不平,愤懑难抑,一时说漏了嘴,叫他们追着你问,你怎么糊弄敷衍?”
    温桃蹊一撇嘴:“你就是跟他打了照面,也少搭理他吧。知道他狼子野心,不是什么好东西,三句话里两句半都是坑,等着人往里跳,最好就别搭理他,且看他怎么折腾去。”
    陆景明浅笑着:“是,都听你的,我不去搭理他。”
    “你也别多想了,他认贼作父也好,知道了真相,蛰伏在苏徽身边,想在苏徽身上讨回个公道也罢,跟咱们又有什么干系呢?”
    “是没干系,他别来祸害我们家,就一切都好说。不过——”
    温桃蹊心下有些惴惴不安,反握着他的手,手指尖在他手背上来回摩挲着:“他也要来选皇商,你就该是他最大的对手,我怕他对你不利。”
    之前在杭州,不就差点儿着了林月泉的道。
    要不是韩大人尚有一丝良知,未曾与苏徽同流合污,再加上陆景明身上带着谢喻白的一封书信,后来又有齐明远夫妇往杭州去迎林蘅,且陆景明他自己也筹划谋算,才总算是将此事抹平了去。
    要是一开始没有谢喻白那封信……
    “我知京师重地,轮不到他放肆胡为,可他身后如今又凭空多出个冀州侯。”
    “前些天,我听你们说那位侯爷这些年的‘丰功伟绩’,就连徐家嫂嫂都说,那孔家人都是不论招的,谁愿意去得罪他们家,我真是心惊的很。”
    “他有人撑腰,又在暗处动手脚,真要对你怎么样,就怕防不胜防。”
    陆景明说没事:“我叫你发落了赵珠,你不也说,都知道防着她了,还怕她翻天去?”
    她板起脸来,上手去推他:“你少跟我胡扯,赵珠能和林月泉比?她有通天的本事,也只是内宅中的本事,和外头的凶险比起来,永远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把人留在身边,我才不怕她。”
    “那林月泉是什么路数,你不清楚?拿这话来噎我,我看你如今本事好大!”
    “这怎么是那话噎你。”
    陆景明作势往后倒,小姑娘果然又连忙把他给拉住了。
    他得逞,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有些得意:“不瞒你说,徐大人近来对冀州侯和淮阳王府,颇有微词,我陪着齐明远去了几次,如今有皇商这事儿,有齐明远举荐,又有谢喻白在,他也算拿我当自己人看,说什么话,也都不背着我。”
    颇有微词的意思是……
    外面的事,温桃蹊是不太懂的,只是其中厉害,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枢密使大人半生戎马,他是不是觉得,淮阳王殿下和冀州侯狼狈为奸啊?”
    她不懂,却敢说的很。
    陆景明面露无奈:“到了外头,可别说这个。”
    她撇嘴说知道:“我虽然不大懂这些,却又不是傻子,要不是当着你,这样的话我也敢乱说的?这里是京城,一步走错,一言说错,小命怕都要丢了的。”
    他很满意,拍拍她头顶:“是不是狼狈为奸,说不准,但我听徐大人的意思,只怕淮阳王殿下富贵清净的日子过了几十年,临到老了,是要生出些不安分的心来的。”
    不安分的心,那就是要……谋逆?
    “可当初你们不是说,淮阳王殿下之所以得官家信任倚重,是因昔年官家初登大宝,兄弟阋墙,淮阳王殿下千里勤王,护着官家的朝堂安稳吗?”
    “当年是,如今却未必是这般了。”
    陆景明几不可闻的叹了声:“徐大人说这些,我是白衣之身,自然不多言,只想着,若淮阳王真的生了异心,其实一切说不定,就都说得通。”
    “不过这是朝堂上的大事,同咱们的事,暂且不好放在一起去说的。”
    “除非查到了真凭实据,证实当年苏林山死后,他名下所有的家产家业,悉数归了苏徽所有,而苏徽这一二十年来,又是在为淮阳王办事,不然一切都是红口白牙胡说的,万一来日查明了不是,咱们倒像是攀诬。”
    温桃蹊面色一白:“你可别到枢密使大人面前说这些,听着就怪渗人的。我也不是……也不是不晓得忠君爱国的道理,可我们这样的人,同人家比起来,蝼蚁一般,夹缝中生存的,几时有我们开口说话的份儿。”
    “多说多错,你就只管听着,记着,别搅和在一起一块儿说。”
    “那苏徽若要利用林月泉,贪图我家的家产,你说过,就算出点儿差错,他也只会把林月泉推出来顶罪,他自能摘的干干净净。”
    “你可别做他。”
    陆景明说不会:“这点儿分寸道理我还是有的,别怕,他们只管说他们的,而且也不是每回都当着我说,毕竟是朝中事,就算在我面前提起来不避讳,也不会点的那么透,轮不上我指手画脚去插嘴的,放心吧。”
    “我是想着,来了一趟京城,这才多久?除了林月泉的事外,又有这许多乱七八糟的纷争。”
    “等皇商的事情落定了,咱们还是尽早回歙州去吧。”
    “京城是非之地,你再舍不得林姑娘,她后半辈子,也只能留在京城了,我不喜欢这里,也不想你总留在这里。”
    更要紧的,是她如今既与他心意相通,等皇商之事结束,他也要备着提亲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