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倒猢狲散,随着高家的覆灭,汉阳城的经济也一落千丈,依附于高家的世家纷纷往外迁移,生怕沾了灭亡的晦气,连累了自己。
深秋汉阳城,凄凉得像是个病入膏肓的老人,空城旧街,空人旧梦,除了不舍祖业的原著居民外,城里已没了其他香火。
狄云枫赶了三天的路来到汉阳城,肚子饿得紧,就在一家面摊儿前喊了一碗牛肉面。
与街角小贩畅聊,才知道是是非非与酸甜苦辣。
“老板,若大座城,就这么慌了?”狄云枫边吃面边问。
小贩没多少生意,也愿意和狄云枫闲谈,叹道:“是啊,就这么慌了,慌了快七八十年了,咱们这一代再走了,这座城基本上就废了。”
街角诸多小摊贩,光顾的都是些小市民,一副清闲慵懒的姿态。狄云枫不禁问:“汉阳城百年前我曾造访过,那时还物华富饶,为何才短短百年不到的时间这里就变成了这幅光景?”
小贩意识到狄云枫不同,赶忙变得恭敬起来:“客官,哦不,仙长才对!您刚入座我便该认出您不是寻常人!”
狄云枫用筷子夹起一梭面条儿,“哧溜”一声缩进嘴巴里头,笑道:“仙长也好吃路边摊。”
小贩叹气道:“自从百年前高家莫名覆灭后,大街上的修士越来越来少,直至近来十年,也就只见过您一人哎。”
狄云枫问道:“连飞过去的修士也没有?”
小贩摇头道:“我每天都在这里摆摊,十年如一日,没有,”说着,他又长叹一口气:“哎……高家覆灭后,咱这些个体小摊贩还好,那些大富商可谓是连根拔起;再者没了高家封界的保护,西边有是柏树林,时不时便有妖兽跑出来吃人,哎……高家虽吸咱老百姓的血,但没了它的保护,咱这日子也难过唷。”
狄云枫心里多少有些愧疚,高家覆灭迫使百姓流离失所,复仇只图一时之快,却忘记了给这座城市带来的伤疤。
“那高家宅子可有人搬进去住?那么大一座庭院。”他又问道。
小贩摇头道:“好像没人去住了,不过也听说有人在里头看坟呢……那地方就算是荒废,我们这些小百姓也不敢涉足。”
“还有人在里头看坟?”
狄云枫心中隐隐觉得有些蹊跷,三两下吃完汤面,丢下三块灵石起身便走。
“哎,仙长,多了,这……这太多了!”三块灵石,那得一千多两银子了,小贩受不起。
“这些钱够你开个小店,去其他城市谋生去吧,这座城没活路了。”
狄云枫没办法改变整座城,这肮脏的地方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清晰干净。他没再多说,腾空而起,往高家旧址飞去。
……
高家旧址早已凋零破败,泛黄的杂草,枯萎的老树,干涸的景观湖泊,倒塌的残垣断壁,腐烂成泥的落叶腥臭刺鼻!
这嫣然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守坟人便是整座城中不愿离开的老百姓,任何肮脏都腐烂在里头,没有人祭拜,只有人缅怀。
可即便破败,高家的雄厚府邸也能抵过小半个汉阳城,狄云枫边参考着宁玉拓印的府邸地图,边寻着高家的祠堂走去。
高家人虽亡,祠堂未却毁。
不知是否真有守墓人。
狄云枫到希望是有的,这样一来他就能顺藤摸瓜去探一探高家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灵天界发现傀儡尸,一定与九玄仙域脱不了干系。
他心中的猜想便是:高家当年与木王爷做生意的人不止高淳风一人,还有其他不为人知,隐藏在暗处的家众。
顺着地图上的指引,狄云枫很快便来到祠堂。这里他也有几分熟悉,昔年慕雪依便被囚禁在此,自己与高淳风第一次接触也是在这里。
祠堂打扫得干干净净,看样子真的有守墓人。
狄云枫站在祠堂外,正想用神识寻找一番,这时一声轻呵从祠堂旁小巷中传来:“你是哪个,怎敢单闯祠堂?”
“啪嗒啪嗒”脚步声,一个莫约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从巷口里钻了出来。
汉子憨厚,瞪大眼睛,带着敌意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眉头松下,并冲之露出一抹微笑:“我与高家是旧相识,今日恰好路过,便过来祭拜一番。”
汉子狐疑道:“那高家老祖唤作什么?高二公子又叫什么名字?”
狄云枫自然道:“高家老祖叫高太岁,高家二公子我没和他有什么交集,但高家三公子确实我的好朋友,叫高淳风,我说得不假吧?”
汉子这才放下戒备,半信半疑地朝狄云枫走来,又问:“仙长您有是哪儿来的人,我该如何称呼?”
狄云枫如实道:“我从滨海城来,叫做欧阳劫。”
汉子又疑惑道:“滨海城那么远,仙长真是路过来祭拜的?而且据我所知,高家人一向没和沿海城市有过生意来往。”
狄云枫心中不悦,语气稍冷:“我来祭拜是出于礼貌和尊重,你一个凡人却对我问东问西,有何居心?”
汉子见狄云枫生气了,语气顿时谦卑下来,赶忙道:“仙长您莫要误会,顾家临时有交代,祠堂是高家圣地,即便高家覆灭了,也不能轻易让外人进去。”
“哦?带着一片赤城也不行?”
狄云枫眼前倒是一亮,藏得这么深,莫不是里头有什么蹊跷?
中年汉子直接将祠堂门推开,笑着邀请道:“仙长路过都不忘近来看看,我自然不能让仙长您吃闭门羹了。”
狄云枫走了进去,祠堂内像是空置了很久,一股腐蚀楠木之味扑鼻而来,借着屋外的亮光,可瞧见阶级摆放的牌位,从下往上,从多到少,从后辈子到前辈子,估算起来得是有一万之数。
高家香火可真他娘的足!
汉子边点灯边道:“这几十年来,仙长您可是第一个来祭拜之人,想必是高家少主的真正好友了,难得可贵哟……哎,高家也不知是惹怒了谁,传说还是在高家老祖寿诞那天遭灭的门,世事可真是无常唷。”
狄云枫轻浮一笑,凡人不知前因后果也不怪凡人。他在祠堂里走动,随着点亮的烛火不断开始仔细探查起来。
高太岁只能排在家族前十,元门下界来的高恒古排在第四,最高层的三位应是高家的老祖宗,叫什么名字狄云枫没太在意去看,若是冤家路窄遇到了,必定要生死一战!
高淳风的辈分只能排在中下,而更然狄云枫气愤的是,慕雪依的名字也被刻在了排位上,且是以高家儿媳妇的身份立牌。
“死了还占我女人便宜!”
狄云枫伸手要去揭牌,中年汉子却突然出现,拽住它的手道:“仙长看看即可,莫要上手了,主顾不让人轻易触碰排位。”
狄云枫忍住心中怒火把手收回,又问:“高家人不都已经覆灭了么?你哪位主顾又是何人?”
中年汉子摇了摇头:“这个可不能随便透露,主顾说了,高家覆灭是惹了很多仇家的,说出去怕有人去找他麻烦。”
狄云枫心中一直有蹊跷,只是找不到蹊跷来自何方,眼下他见了这个模样憨厚的中年汉子,心中隐隐有了计策。他道:“我带了些香烛,带我去高家人坟头瞧瞧吧?”
中年汉子挠了挠头,道:“仙长好不一样,我还以为只有凡人才会烧黄纸点香烛祭奠死人嘞。”
狄云枫暗自笑了笑,也不说话。
“仙长带着一片好意,那就随我来吧。”
中年汉子招呼着,率先走出祠堂。
狄云枫跟上去。
“你叫什么名字?”狄云枫跟在后头问。
“我叫王喜。”中年汉子道。
这倒是个很平常又与中年汉子面貌相符合的名字。
“你来守灵有多久了?”狄云枫又问道。
王喜如实回答道:“有十几年了。”
“一个人在此守灵就不寂寞么?”狄云枫继续问。
王喜道:“只要钱管够,多寂寞也无所谓了。”
二人对答期间,已步入一片陵园,修筑得倒是豪华不赖,一间坟冢能当寻常人家几大间屋子了……主坟是高太岁,次坟是三个儿子,儿子与儿媳妇合葬,拢共四座坟包。
狄云枫漫不经心地走在四座墓穴之间,想起开口又问道:“高恒古就没有单独修一座么?”
王喜答道:“高老祖的尸体没有找着,所以便没有再建坟墓了。”
狄云枫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仙长,你怎不走了?你不是要祭拜么?这天就要黑——”
未等王喜把话说完,狄云枫猛然转身拽住王喜的手,与此同时手中一柄钢刀落下,顺势划破了王喜的手掌。
鲜血四溅!
但!
没有温度!
没有温度的血……
“仙长你这是做什么?”王喜大惊失色。
狄云枫冷声道:“你一个不过四十岁的凡人怎知道一百多年前高恒古的事?你又怎知晓高恒古的尸体未找着?”
王喜惊慌得不知所措:“仙长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狄云枫又举起王喜流血的手掌道:“活人的血怎可能你凉如寒冰?你已经死了,且死了很久!”
“这……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是活人,我是王喜,我本住城东,以卖肉为生……”王喜拼命挣扎,黝黑的脸瞬时变得苍白狰狞,他恶狠狠地瞪着狄云枫:“早知你的目的不单纯,我要杀了你!”
狄云枫反手将匕首横在王喜脖颈上,威胁道:“你快说,那个把你制作成傀儡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我不是傀儡,我不是傀儡!”
王喜癫狂大叫,不经意间便印迎上了雪白的刀刃,自刎而死!
狄云枫皱着眉,妄想用仙力王喜救活,可自知死亡的王喜像一滩烂泥一般软在地上,尸身不断腐烂干瘪,不一会儿便融成了一滩血水,骨头渣子都不剩。
腐骨之毒,已然有人刻意而为!
狄云枫回首瞧了一眼身后的四座大坟包,高淳风与高太岁都被炸得灰飞烟灭,修一座空坟是为何?
怕不是空坟!
掘人祖坟虽是一件极为缺德的事,但为求真想狄云枫也管不得那么多。
“啪!”
他一拳将高太岁的墓门砸得粉碎,化一道保护结界于周身,钻入墓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