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凌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奉命将哪吒带回贵府,如今既已带到,便不再叨扰,就此告辞了!”
“湿兄,再贱!”哪吒声音软糯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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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陈塘关李府,龙凌并没有立刻回昆仑山玉虚宫,他转身去了朝歌。既然出来了一趟,便四处逛逛,再回去。对于人间的繁华热闹,龙凌心中始终是存有一份好奇。冷清寂寞久了,总是想要在红尘俗世里游历一番,无关其他,纯属好奇消遣。
龙凌会选择去朝歌,理由有二。一是朝歌是商朝的国都,此地最为繁华兴盛。二是因为,龙凌对于那后世被称为红颜祸水亡国妖姬的狐狸精妲己,十分好奇。想要去看看,这狐狸精妲己到底是有多貌美倾国。
说到狐狸精,龙凌不禁想起了另一个人,青丘九尾一族的狐离。自上次一别,已经过去上千年了吧!他再也未曾见过狐离和陆压,这两人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人生中。很多时候,龙凌不禁想,那些曾经一起度过的年少相交的日子是不是他的幻觉,或许这世间根本就没有狐离和陆压这两人。一切都是他的错觉,是他的幻想,若非如此,为何他们再也未曾出现过?
眨眼便是千年已过,那些离别不见的总角之交可还好吗?
走在嘈闹的街道上,龙凌神色淡淡,周围行人的脸上布满笑容和对生活的热情憧憬,整个朝歌透着一股磅礴的生机。商朝的气运正旺,看来那纣王此刻还未神志不清昏庸无能。这也就说明了那狐狸精妲己还未出手霍乱朝纲,纣王此时尚称得上是一位明君。
纣王早期其实算是一位明君,不好美色,不骄|奢|淫|靡,勤恳敬业处理国事,虽称不上雄才大略,但也算是一位兢兢业业的明君。再加之有三朝元老闻太师闻仲,在一旁辅佐鞭策,纣王行事更加不敢出格越轨。
龙凌一直很奇怪,纣王这厮是脑子被驴踢了吧?才敢在女娲圣人生辰之日,于女娲庙内提笔作淫诗,以毁圣人声誉。也不怕惹怒了圣人,天降灾祸。这年代,凡人对于仙人总是心存敬仰畏惧。举头三尺有神明,行事所为皆是畏惧天神。纣王,哪来的天大的胆子,竟敢做淫诗毁圣人声誉?
这事情怎么看怎么诡异,着实是引人深思。
龙凌隐去了身形,进了宫门,他凭借着空气中那股淡淡的妖气,寻到了狐狸精妲己的宫殿。龙凌走进了宫殿内,只见一位红衫女子正对镜梳妆。粗糙的铜镜上显露出一个模糊的女子相貌,妲己对着镜子,梳妆插花。突然,她睁大的一双秀目,手上插花的动作也顿住了。
铜镜上出现了第二个人影,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妲己心中一惊,手中的珠花掉落,声音微颤,“不知仙长前来有何贵干?”
“路过而已,顺便过来瞧瞧,你便是那女娲圣人派下的千年狐狸精?”龙凌身上淡淡道。
“……正是。”
“转过来,让我看看。”
妲己闻言,站了起来转过身,然后伏身跪在地,微微仰头露出脸颊,对着龙凌,声音温婉动听,“小妖妲己见过仙长。”肤如凝脂,面如白玉,双颊微红,艳若桃李,明眸皓齿,果然是一位貌美倾国的女子。
见到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龙凌心绪丝毫不见起伏,语气淡淡道:“果然是生的天姿国色,难怪女娲圣人会看中于你。”
妲己闻言,眼睫轻颤,似彩蝶的羽翼。她心中不知这位仙长意欲何为,神色丝毫不敢放松。
因为陆压的缘故,龙凌对于妖族的态度并不像其他仙人那般看低,况且妲己如今的所作所为也是身不由己,圣人之命,区区一个小妖岂敢不从?
龙凌语气缓和,说道:“你莫要担忧,我对你并无恶意。我知你是奉命行事,不会为难于你。只不过,今日有句话我还是要奉劝于你。你行事所为切忌残害众生,莫要伤天害理,否则天道难容!圣人也救不了你!”
妲己闻言,不禁神色动容,语气哀婉道:“仙长所言,妲己如何不知?小妖奉命潜入纣王的后宫,蛊惑君心,扰乱朝纲,断其气运。若是不行那伤天害理之事,如何扰乱朝纲,如何断其气运?”
“……”龙凌闻言沉默,此话却是在理。
半响之后,他才喟叹道;“罢了!随你。你日后行事,需记得手下留情。”说完,便转身离去了。亡国妖姬妲己,也不过是身不由己被人所控的妻子罢了!
妲己跪伏在原地许久,才慢慢地抬头起身,坐回了铜镜面前,纤细白皙的手指拿起了木梳,动作轻柔的梳着头发,铜镜中那个模糊不清的美貌女子缓缓地勾起了唇角,龙帝城的太子,果然是和陛下所说的一样,心软善良而又凉薄无情。
出了王宫,龙凌走在嘈闹的街道上,目光无意的随处扫视。突然,视线顿住了,前方的那人……
不远处一个绛紫的人影一闪而过,走进了一家酒肆里。龙凌连忙跟了上去,大步的跟了进去。他站在门口,目光仔细的扫视了一楼的所有客人一眼,却没有看见那个身穿绛紫衣服的男人。不知为何,那个绛紫的身影,让龙凌心中格外的在意,那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很熟悉……
龙凌目光看向了前方的那个楼梯上,毫不犹豫地他朝前走去,顺着楼梯走上二楼。
他站在二楼之上,目光扫视着全场,在前方靠窗的位置上看见了他要找的那个人。他目光微顿了下,然后抬起脚朝那人走去。他站在了那个一身绛紫衣服的男人的身旁,沉默不语,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坐在席子的男人,手里捏着一个做工粗糙的酒杯,却无损满身的贵气优雅,他嘴唇微动,“既然来了,为何不坐下?”
龙凌闻言,走了前去,撩起了衣摆,席位而坐。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个男人手拿着一个酒杯放到了他面前,然后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道:“这家店家的酒不错,尝尝。”
龙凌看着面前的那个盈满了透明酒液的杯子,沉默了一会,拿起了酒杯,轻抿了一口酒,说道:“这酒的口感过于粗糙了些,并非好酒。”
“但是劲道很足不是吗?这酒足够烈,一口入腹,似烈火焚肝脏,好不痛快!”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言笑晏晏的说道,眉目间的神色却是带着不遮掩的戾气。
龙凌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个陌生的男人。狭长的双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目漆黑锐利,五官深刻细致,俊美而英气。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成年男子的长相,龙凌之前从未见过这个男人的长相,但是……只需一眼,他便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是谁。有些人,哪怕是相貌大变,气质迥然不疼,但是却依然只看一眼,便让人认了出来。
因为有些东西,哪怕是时光也无法改变,那是融入骨血无法改变的特质。
龙凌目光平静得近乎诡异,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嗓音似珠落玉盘一般清丽而冰冷,“许久不见了,陆压。”
☆、106一只兔子引发的血案
墨玉长发自肩头散落,垂自腰间,陆压微微低下头,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教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略显尖细苍白的下巴,生生的带出了几分冷冽不易接近的意味。安静了许久,才听见他嗓音微冷的开口,“许久不见,你竟然长大了,龙凌。这……真是让人惊讶啊!”
龙凌闻言,原本心中的那些因为突然见到性格相貌大变的童年玩伴,而产生的怅然失落,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慢慢的愤慨,“死乌鸦,你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叫我竟然长大了,什么叫让人惊讶啊!干死你大爷啊!你都可以长大,我就怎么不能长大了?”
“呵呵——”陆压闻言,不禁轻笑出声,“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也没变啊!龙凌。”
“哼!你倒是变了许多。”龙凌打量着对面那个许久未见的青梅竹马的男人,他的五官已经长开,俊美而英气,肤色是如玉一般的苍白,气质高华而冷冽,眉目间沾染着挥之不去的戾气。想来这些年,他手中的刀剑是越发的凌厉了,刀下亡魂无数。龙凌微微垂下眉目,心中怅然叹气。他曾听黄龙师叔说过,这些年来,巫妖一战后那些散落隐藏在山野之间的妖族势力,渐渐的被人给收编聚拢了起来。那人,便是陆压吧!除了他,还能有谁拥有这般的号召力。
纵然妖皇帝俊和东皇太一逝去已久,但是洪荒群妖依旧尊崇敬仰着他们的帝王,心中从未忘记过昔日妖族纵横洪荒的辉煌。陆压身为帝俊的子嗣,他便是妖族新一任的帝皇,他在妖族中所拥有的号召凝聚力,即便是女娲圣人也无法比拟。前提是,他有足够强大的实力,证明他无愧于妖皇之子。
龙凌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年来陆压是如何严于律己,是如果迫切的想要成长,为追求至强的力量,他又是走上了一条多么艰险的道路。统领妖族,率领衰败的妖族重新踏上强大复兴之路,踏着鲜血与尸骸铺成的道路,一步一步登上那至高的帝座,这便是陆压的道。
相比之下,一直被保护着的龙凌是何等的幸运!
半响无语,龙凌叹气怅然道:“这些年……你还好吗?”
“有和不好的?”陆压笑着反问道。
龙凌抬头看着他,微笑的陆压,脸颊两边露出了深深的梨涡,一如从前。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改变了许多,唯有那细致的眉眼依稀看见孩童时的影子。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龙凌低垂眉目,怅然无言。
陆压目光专注的看着对面的童年好友,他曾设想过无数次和他再次相逢的情景,但当真的到了重逢相遇的这一刻,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紧张激动。没有人知道在他这幅淡然镇定的表象下,他的手心因为过于的紧张而濡湿了一片。在过去无数个黑暗而冷寂的夜晚,他曾无数次想起在玉泉山时,他和龙凌抵足而眠的时候,那时候相偎而睡的两人天真而无忧。
但是世事难料,最终他们还是分道扬镳。龙凌依旧是那个倍受疼宠的阐教弟子,而他却背负着父亲的遗愿、妖族的期盼,走上了另一条充满了刀光剑影的道路。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无数次为躲避西方佛教的追捕而潜伏在黑暗和阴冷的山野林间,心渐渐地冷硬,手上沾染着洗刷不净的鲜血。
陆压的脸上神色莫测,目光深沉不见底,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出声说道:“你怎会下山,来到此地?”
“啊……我奉师命,将哪吒师弟送往陈塘关,顺便就来朝歌看看。”犹豫了一会,龙凌说道:“我对蜗皇宫的那位派遣到朝歌纣王后宫的千年狐狸精有些好奇。”
陆压闻言蹙眉,道:“这有什么好奇的?”
“我想看看那狐狸精是否当真那般姿色美艳。”龙凌说道。
陆压闻言,抬眼看了他一下,微动嘴唇,吐出一句,“不如狐离好看。”
“……”龙凌闻言,震惊了。
“你见过狐离了?”半响后龙凌淡定的拾起了掉落在地的下巴,问道。
“嗯,我们很多年前便见过了。说起来,我和他还度过了一段颇为难忘的时光。”说道狐离,陆压的神色缓和了下,一只手轻抚着下巴,言语不明的说道。
“……如何一段颇为难忘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