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点半起来的时候,我妈早就起来了。估计她对这次出行比较兴奋,所以起来得比较早,我洗漱完毕,她已经穿戴整齐了。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准备出发。
到了妍子家,还没到八点,但他们一家也准备好了,妍子要我把行李搬下来,转到她们家的商务车上,然后,她把机票和身份证还给我们,悄悄跟我说到:“去坐飞机,回来坐海船,让干妈都尝试一下,怎么样?”我点点头。
司机在前面开,干爸坐前面,我和妍子在最后面,我妈和干妈坐中间位置。由于出门比较堵,所以时间长了些,几个人各说各话。干爸跟司机说什么听不太清楚,但干妈跟我妈,都在说炒菜的事,什么要发明川菜海鲜之类,搞得像很热闹的样子。
我跟妍子在后面也比较无聊,说些闲话。她问我会不会游泳,我说我会。她说她也会点蛙泳,原来学过几天,没耐性,不想学了,半生不熟。我说我可以教你,她说巴不得。她悄悄附在我耳朵边说到:“哥,我要烟瘾犯了,帮我打个掩护。”我拍了拍胸脯,表示没问题。
一个多小时,才到机场。换登机牌、安检、托运行李,妍子始终在我妈身旁,免得我妈惊慌失措。安检过后,在候机厅坐下,我妈才缓过气来说到:“搞得像审犯人一样,所有东西都给他们了,还要拿个棒子拍灰,我成想,他们这是啥棒子,这样轻描淡写地拂一下,灰尘就干净了?”
妍子也不怕起哄,说到:“干妈,你不知道,这是高科技,他们那样一刮,灰尘真的就干净了。”
“那这还是好东西呢,应该买一个,是不是很贵?”我妈认真了。
“个人是买不起的,飞机贵不贵?这是跟飞机配套的,干妈,这是坐飞机的特殊待遇,因为飞机上要特别干净。”妍子继续忽悠。
“我还不信呢,妍子,多挣些钱,以后我们也买一个,免得整天洗衣服。”我妈一说完,我们全部都笑了起来,干妈还怪妍子到:“疯丫头,没大没小。”
我跟妈解释:“那是检查你身上有没有危险金属品,比如刀啊剑啊之类的,妍子逗你耍呢。”
“我虽然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但我晓得妍子是逗起耍,这才好耍嘛。”我妈,是故意跟妍子玩游戏的。
上了飞机,我妈的座位是窗子边,中间是妍子,过道是我,干爸干妈他们坐我们后面一排。起飞前空姐作规定套路的动作示范,我妈看得出神,妍子问到:“干妈,这漂亮的空姐,让哥娶回去,怎么样?”我妈摇摇头,说到:“不行,天上飞的人,不牢靠。”我听到想笑,我知道,她俩的段子会经常产生。
飞机起飞后,我妈看到飞机离地面越来越远,紧张了好一会,她死死抓住妍子的手不松,等到了巡航高度飞机平稳些才松开。妍子碰了碰我,给我看她被捏红的手,我点点头,表示明白。这一点,我还是感激妍子的,就是对我妈的耐心。
白云在下面,阳光映射出云彩洁白,我妈说到:“像棉花一样。”天空无杂物,湛蓝湛蓝,我妈说到:“原来我们都上了天。”穿过云层时,外面迷蒙一片,我妈说到:“这是穿云破雾。”
但是,到降落时,她不说话了。大连的机场离居民区太近,降落时仿佛从楼顶擦肩而过,我妈又抓住了妍子的手,直到停稳才松开。
出来时,忽然看到有人举着我干妈姓名的牌子,一问,才知道,是金姨安排那个送车的人,先来接机。上了车后,他主动说到:“冯总安排我把您们直接送到她家,怕您们找不到位置。她这家也长期没住人,我在代管,有时过来交物业费,定期打扫卫生,您们放心,昨天我已经安排人把所有的卫生及日常用品都清理打扫过了,安心住。冯总安排的事,我必须认真。”
他递给我们一个名片,我接过来一看,这不就是那个人嘛,金姨给我名片的那个人,所谓吃喝玩乐都在行的人。
干妈问到:“你跟金总是什么关系呢?”估计女人都有八卦的天性吧。
“冯总,您是金总的姐妹,我也算是自己人。原来金总在大连也是有公司的,承蒙她看得起,让我负点责。后来,金总不是到北京发展了嘛,就把这个公司交给我了。我那时一无所有,这个公司的架子、员工、客户关系,甚至部分应收账款,都是金总送我的。现在生意不温不火,但小日子还过得很好,总共十几个人,一笔生意,就够我们吃一年,这都是金总给予的。她把我当自己人,所以您们也不要见外,在大连有任何事情,都找我,不要怕麻烦。”
听他这么一说,我明白,这是金姨的性格,她这个人,虽然作风比较泼辣,但对值得的人,她是舍得的。
他把我们送到后,就把车子留下,跟我们告别了。干爸目送他走远,跟我和妍子说到:“向人家学学,在社会,要多说您。”
这是一个面朝大海的山坡,别墅区散落在这山坡上,视野极其开阔,天空湛蓝、大海湛蓝,衬出身边绿树红花,色彩对比极其明显。这个三层的小别墅,面积不是很大,但前庭后院,倒也清新悠闲。海风吹来,如沐春天。
房间分配,倒是最简单了,一共五个卧室,我喜欢最顶上那单独一间,外面还有个露台,妍子在二楼和我妈各住一个房间,干爸干妈在一楼。一楼和顶楼都有现成的茶具,这也算是对我们男人安慰吧。
大家各自到各自房间整理了一下,我在顶楼整理完毕,站在露台上参观,两把躺椅一茶台,几盆不需要人照管的吊兰之类,倒也符合清雅的格调。
妍子跑上来:“哥,别看了,我妈要开会,到一楼。”
我和她来到一楼客厅,看见大家都在。干妈对我俩说到:“你金姨准备得细致,原以为来,第一件事是要打扫卫生的,结果人家已经打扫好了,我看了一下,卫生间的日用品都买好了。你们看,你们金姨托付的人咋样,为什么呢?你们多体会一下。先说眼前的事,你们两个,先出去采买,我和齐姐做什么饭菜,也看你们买什么回来,怎么买,买什么,买多少,你们自己定。”然后,干妈回头问了一下干爸:“你有什么需要买的?叫他们带?”
干爸笑了笑:“我要的,他们不知道,我自己转出去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妍子问我妈需要什么,我妈说她什么都不需要。我们就下去了,决定不开车。一来,可以通过步行熟悉道路环境;二来,如果超市没有停车位怎么办,不如走去。况且,这来回的路上,妍子还可以过下烟瘾。
妍子说到:“估计需要的东西有点多,哥,看你力气了。”
“国防身体,啥时候怕过!”我做了一个健美比赛展示肌肉的动作,妍子笑了:“哥,别做了,万一到时候提不动,那不漏了?”
一天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破家值万贯。妍子在挑选物品,我推车跟在后面,脑袋里冒出的都是这些东拉西扯的俗话。包括调料、肉蛋菜,足足有四大袋子。结账时,收银员整整刷了几分钟的单。
从车从里提下来,才知道沉重。把米面油放一个袋子,菜蛋肉放一个袋子,已经非常沉重,主要是有点拉手。妍子把剩下的调料盐巴之类的小东西放在另一个袋子提上,我们走一段歇一段地往上爬,终于到家。
提到厨房一看,我和妍子笑了起来。原来,米面油,人家昨天已经提前买好了,就放在厨房,我们出门太急,没细看,所以,白出一身汗。
干妈和我妈站在门口,看到我们的窘态,笑了。干妈说到:“年轻人,不晓得先看看自己有什么,拿着个话就往外跑,浪费钱浪费力气,是不是?”
我和妍子没办法辩解,只好认了。我妈我干妈在厨房忙活起来。
没办法,只得洗澡换衣服,一楼是浴缸泡澡,妍子让我在一楼洗,她到二楼淋浴去了。
等我洗完出来,才发现干爸不见了,问干妈,她说他上街了,估计快回来。妍子从二楼,拿了一包衣服下来,估计是她换下来的,我才想起来,我刚换的衣服还没洗,正准备起身,看到妍子已经走进一楼浴室,把我的衣服也抱在身上,和她的一起,丢在了卫生间的洗衣机里。
我当时有点脸红,因为,自从当兵以来,没有人给我洗过内衣,况且是个女生,况且还和她的衣服一起洗。我有点坐立不安了,她像个没事人似的,出来问了一句:“哥,咱们没买茶叶吧?”我没敢看他,假装望了望门外,说到:“要不我现在出去买?”
“暂时不去吧,万一我爸自己买了呢?还不吸取教训?”她望着我,我也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眼神也有点不太自然。
饭快好的时候,干爸回来了,提了一包东西。放在地上,对我说到:“小庄,茶我买了两种,每种两份,绿茶和大红袍,你喜欢哪种,就拿哪种上去,剩下的放在客厅。”
我打开他的袋子,发现不仅有几盒茶叶,还有几支钓鱼杆,问到:“干爸,你这是要钓鱼吗?”
“必须的,到海上钓鱼,不是为了鱼,单纯为了钓,你没钓过?”
“钓是钓过,都是在河里,没在海上钓过,况且,这种杆子也没用过。”
“这杆子叫海杆,线和转轮是这样装的”他一边说,一边拿出鱼杆和转轮,要给我示范。这时干妈出来说到:“快吃饭了,老高,先把你那玩具收起来,老了老了,玩性不改。”
干爸笑到:“我们出来不就是玩的?对吧,小庄?”
我也笑着点头,把东西暂时收了起来。
这时,妍子从楼上下来了,也没跟她爸打招呼,直接冲向卫生间,折腾了一会,抱着一堆衣服就上楼了,我看见她是直接上的三楼,估计是晾衣服去了。这一幕,干爸看到了,他估计没看出来那里面有我的衣服吧。
我从厨房帮忙把饭菜端出来,大家都坐上了,我妈问到:“妍子呢?”干爸说到:“我们先吃,她上楼晾衣服去了。”我妈固执地说到:“算了,等她一下吧,我炒的有两个菜,是她最爱吃的呢。”
很快,妍子就下来了,看着大人们都望着她,她脸绯红,低着头,坐上椅子就准备开吃,直接去夹菜。干妈拍了一下她的手,说到:“大人都没动,你倒急了?”
“没事,妍子,干妈专门给你炒的,这两个菜。我们大家,也开始吃吧。”我妈迅速圆场,其实,她也不清楚,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每个人,在各自的误解中尴尬,尴尬在共同的吃饭中结束。
妍子估计误以为大人们都知道了,她在帮我洗衣服,所以都看着她。大人们,以为妍子对大家的等待不好意思,其实大家也没有怪她的想法。只有我,才明白双方各自的情景,但我又无法说出来。
中国人吃饭,喜欢共餐制,不太适应西方式的分餐制。这从卫生上来说不太科学,交换唾液的做法,恰恰是中国人表达不分你我的亲近方式。仿佛不分彼此的共餐才算是自己人,但是,即使这样,误会也会发生。更妙的是,误会发生了,大家还以为自己完全了解对方。
“一口锅里吃饭”,是中国人表达家庭的一种方式,但隐私,仍然会停留在各自的内心。这是个秘密,我不准备告诉妍子。
吃完饭后,我帮干爸泡了一壶大红袍。他又拿出鱼杆,详细讲解装配过程和使用方法。妍子又跑回二楼房间躲了起来,我晓得她在躲避什么。我妈和干妈在厨房清理,她们在说些柴米油盐的闲事,这倒是可以产生共鸣的话题。
她们清理完毕后,干妈出来问到:“老高,下午休息调整一下如何?明天再出去?”
“好吧,你说了算,下午休息,晚上的事晚上再说。”
我不知道干爸说的晚上的事是什么意思,估计他晚上安排了活动吧,也不必问,他们怎么安排怎么来。我拿了盒绿茶上了三楼。先泡一壶,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可以先睡一会,起来后喝点凉茶,舒服。
这个位置靠山面海,几乎听不到世间的喧闹,只有海浪和风声,更突出了它的安静。穿个t恤沙滩裤,盖个薄毯,就睡着了。
外面有声音吵醒了我,睁开眼,突然感觉,自己下面立起来了,这本是身体回阳、休息充分的表现,但突然觉得不好意思:外面是谁?进来时没注意到吧?
不敢冒然起来,等它消退了再说。过了一会,差不多了,起来,到露台,是妍子。她正在抽烟,看到我,说到:“哥,起来了?”
“嗯”我看到,露台的椅子上,我的衣服和她的衣服,已经晒干叠好。
“哥,以后我抽烟就到这里来,你得负责放哨。”她注意到我的目光,这样说是在转移话题。
“我俩谁跟谁呢,我还有茶水伺候,喝不喝?”我倒了一杯凉茶,试了试,沁人心脾。给她倒了一杯,说到:“试试,感觉咋样?”
她慢慢试了一口,然后一饮而尽,说了声“爽!”,神态又恢复正常了。
她示意了一下叠好的衣服,说到:“衣服在这儿了,我下去了。”她拿着她的衣服下去了,我也收拾好我的东西,整理好床铺,再喝了点茶,也下楼了。
下楼后,妍子已经在厨房了,我去看热闹,原来,她在跟两位妈妈学做菜呢,一个教一个说,搞得很正规似的。我没细看,干爸已经叫我了。
他在摆弄钓具,说到:“我刚才在小区打听了一下,下面礁石边,可以夜钓,去不去?”
“晚上钓鱼?怎么钓呢?我没见过。”我比较疑惑。
“你就说去不去”干爸很直接,我只好说:“去,跟您学学,看什么叫夜钓。”
两根杆子全部装齐时,饭也差不多好了,我们一起吃晚饭。坐齐后,干妈指着一桌子菜,对着一盘子番茄炒蛋,说到:“老高,小庄,你们都试试”,干爸吃了一口,说到:“有什么情况吗?大连的番茄和北京的番茄一个味道嘛”。我吃了一口,其实我已经猜出来这是妍子炒的了,所以得说些好听的:“比较正宗了,干爸,你口味太挑,我吃起来非常好。”
这时,只见干妈和妍子互相击了一下掌,说了一句:“成功了!”,干爸有点懵,干妈说了:“老高没尝出异常,就说明这达到我们的水平了,小庄说好吃,你们知道这是谁炒的吗?”
干爸听她这样一说,才悟过来,一拍脑门:“哎呀!今天我是享福了,吃到我宝贝炒的菜了!”他的状态甚至可以用激动来形容。我偷瞄了一眼,妍子得意中。
晚上的活动就简单了,女人们要在小区转转,后面山顶上有个树林子,她们要到那里去。我和干爸就下海,在小区最下面的礁石边钓鱼。
到了礁石边,我翻了翻袋子,说到:“忘了带饵吧?放哪里了?我回去拿。”
干爸笑了,说到,这就是饵。他拿出了两串五彩缤纷的颜料串,把我搞糊涂了。
“这是发光诱饵,专门用于夜钓的,利用鱼的趋光性,比食物饵更管用。”他解释到。
天开始黑了,我们下杆,我先试了几次,练习了一下这种杆子的甩法,然后,用力一甩,线头出去了大约二十米远。但我看到干爸,只把线头甩到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开始等鱼上钩。
干爸已经起鱼了,虽然是一条比较小的东西,但有收获肯定是兴奋的。但我却比较困难了,因为太远,在海浪沉浮中,看不清浮子的变化,所以不知道何时有鱼,何时起杆。我觉得,应该向干爸学习,抛线要近些,看得到浮子。
当他起了三四条时,我也起鱼了,只是由于拉线太猛,鱼出水平又脱钩了。但这毕竟是个好开端,再次有鱼上钩时,我不那么急了,终于钓上来一条。当然,后来接着又钓了几条,大小不等,反正,有收获,肯定高兴。
我俩大约钓了一二十条时,干爸说到:“好了,再过一会海风吹得冷了,我们回去吧,收获刚好够一个菜。收杆!”
在回去的路上,我说到:“干爸,今天我第一次海钓有收获,很高兴,不过没你钓得多。”
“第一次,不错了。你善于纠正错误、调整方式,所以就有收获了。”干爸的理论又开始了“第一次你甩杆太远,这不对。一个人成功,不在于他场面有多大,而在于他是否能掌控局面。后来,你钓起来又脱钩,说明越接近胜利就越要谨慎,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控制敌人。”
这哪是钓鱼,这是人生课堂啊。谨受教。嘿嘿。
回到家,她们都来看鱼,有些东西连干妈都叫不出名字,只有干爸算是行家,一一说出它们的名称和特点,仿佛专家。
这才晚上九点,还早,我上楼,先给小池发了个短信,报平安道晚安,心定下来了。泡了茶,在露台看星星,吹山风,听海音。妍子上来了,她本想悄悄坐在我身边的躺椅上,她身上浓浓的洗发精的味道,怎么骗得过我。
“烟瘾又来了?”我问到。
“我给你看今天她发来的营业状况。”妍子把手机递给我,我看了看领班发来的短信。项目比较细,流水与往常差不多,看样子,目前的经营正常。
我正要评价一下,烟味飘来,侧身体一看,哟嗬,这享受:只见她躺在椅子上,左手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右手端着一杯茶,双腿几乎向前平伸,倒在椅子上,一口烟一口茶,然后再看一眼星星布满的天,相当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