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面具人回到茶楼,取下面具,露出的正是秋月白那张好似冰雕雪堆的容颜。
望北打来水,拧了帕子,递给秋月白,关心地询问道:“主子的手上有血,可是受伤了?”
秋月白接过帕子,擦干净手指,回道:“不是我的血。”
望北松了口气,道:“主子不让我们跟着,也不让潜影靠近,那霸霸楼诡异莫名,卖东西也就罢了,明显是要谋财害命。刚才属下一直盯着霸霸楼里的动静,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从百娆阁跑了出来。实在够狡猾的。”
秋月白放下帕子,唇角若有若无地一勾,绽放出一记好似昙花般短暂而惊艳的笑靥,道:“五万两的入门费,挡得便是人杂事多、太多耳目。”微微一顿,“能凭借两三人之力,骗得整个武林乃至朝廷乱转,也是能耐。”
望北觉得,秋月白这样子不像被坑多了钱,反倒是占了很大便宜。
望东比较直接,很想知道细节,但却晓得秋月白不是一个喜欢多说话的人,只能忍下满腹疑问,询问道:“主子,可要沐浴?水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秋月白微微颔首。
望东走出房间,打来热水,走回屋里,绕到屏风后面,将一桶桶的热水倒入浴桶中。倒完最后一桶热水后,望东绕出屏风,向秋月白询问道:“主子,热水都准备好了,可要现在沐浴?”
秋月白微微颔首,对望北道:“盯着霸霸楼,这两日还有的折腾。”
望北应道:“诺。”转而询问道,“主子,这霸霸楼里的摩莲圣果是真的吗?”
秋月白淡淡地回道:“假的。”
望北惊道:“假的?他们弄一颗假的摩莲圣果,就敢招惹这么大的是非?难道真是为了钱财不要命了吗?要知道,今晚能有实力进入霸霸楼的人,都是泰山北斗级的大人物,他们怎么敢?!”
秋月白看样子心情不错,竟火上浇油了一把,给望北和望东讲了讲发生在霸霸楼里之事,让他们的小心肝也随之狠狠蹦跶了几下。
他道:“何止。不但摩莲圣果是假的,进入霸霸楼里的人,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身上携带的银票,悉数被人卷了去。”
望北和望东互看一眼,都被惊得张大了嘴巴。
望北问:“他们……他们这么大胆?”
望东道:“这已经不是大胆的问题,还……还得艺高才行啊。”看向秋月白,“主子的银票,也没保住?”
秋月白没答话,便是默认了。
单单是这一点,就令望东和望北瞠目结舌啊。旁人不说,就说秋城主此人,不但武功高强,且是心思细腻、运筹帷幄的主儿,进入一个小小的霸霸楼,竟也着了道。最诡异的是,瞧主子的样子,好似心情好得狠。不但如此,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微垂的眉眼、载着几分缱绻和几分莞尔之色的眸光,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被坑了。
望东感慨道:“这霸霸楼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属下瞧着,他们总共也没几个人,竟有此手段,果真了得。”
秋月白轻轻抚摸着手背上的挠痕,唇角竟又是一勾。
望东和望北齐齐傻掉了。为何……为何他们觉得,主子还挺开心的呢?哦,不不,不是挺开心,是特别开心啊!尤其是,抚摸手背上的挠痕时,简直有种令人无法呼吸的温柔在里面。太……惊悚了!
望北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的手背有伤,可需金创药?”
秋月白道:“不用。这样……挺好。”
望北看向望东,嘴角忍不住抖了两下。被挠成那样,还说挺好?若不是霸霸楼给主子灌了一斤迷魂药,就是……灌了两斤迷魂药!
秋月白看向望北,十分突兀地问道:“可有战苍穹的消息?”
望北立刻抱拳回复道:“回主子,战苍穹毫无消息,他的几位得力属下也都消失不见。”
秋月白思忖道:“没有消息,还真就是个坏消息。”
望北问:“主子怀疑战苍穹没有死?”
秋月白道:“没有亲眼看见,总是不能做准。今晚有个花猫假面人,在灯灭的一瞬间,直取摩莲圣果。那功法和身形,有几分像黄如意。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又被其刻意压低了几分,仍旧有几分女气。”
望东道:“当日攻下战魔宫,倒是抓住了黄如意。不想,待撤离时,此人已经不见。若是为了战苍穹,他倒是会去抢摩莲圣果。”
望北道:“黄如意此人,对战苍穹最是忠心耿耿。”微微一顿,“其心……不正。他对战苍穹有着别样的感情,为其可不计生死。战苍穹虽不喜他,倒也没杀他,”想到黄如玉醉酒,想要服侍战苍穹而闹出的乌龙,忍不住想笑。
秋月白问:“笑什么?”
望北不敢隐瞒,回道:“黄如玉一直觊觎战苍穹。不知怎地,竟将自己扮成女子的模样,趁着战苍穹酒醉,想要服侍他。战苍穹受伤,要杀了黄如意。黄如意献上花姑,才免了一死。”
这个信息,他曾听望北说过,却是掐了头,留下一个尾巴。
而他,想要听有关花姑的一切,是要一个滴水不漏。
听了望北的三言两语后,秋月白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内心荡漾起了激动的涟漪。虽没有任何根据,但他却认为,花姑在黄如意和战苍穹的事情中,扮演着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只不过,无人知晓。
秋月白知道,这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是否与花姑有关都不重要。可……对他而言,十分重要。唐佳人会如何行事,他心中一清二楚。若是能寻到相同的蛛丝马迹,都会令他兴奋不已。任谁的生活好似一潭死水后,都渴望用悸动搅拌出生命的迹象。他想求证此事,迫不及待。他问:“以前为何没讲过此事?”
望北心脏一颤,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曾让属下讲讲有关花姑之事,属下没觉得此事与她有关,只说花姑是黄如意送给战苍穹的女子。再者,战苍穹已死,黄如意不知所踪,属下……属下就没当此事值得一提。是属下的疏忽。”
秋月白道:“望北,你一直都是秋城的人……”
望北慌了,不知道秋月白是什么意思。这话若是从战苍穹的口中说出,下一个动作就是抹脖子了。望北惊恐地望着秋月白,屏住呼吸询问道:“主子?”
秋月白将望北的紧张看在眼中,只是淡淡道:“你去战魔宫做了两年内应,似乎忘了我的规矩。”
望北惶恐,以头触地。
秋月白继续道:“我非战苍穹,不会动辄打杀。疏忽可以有,却不应是常态。”
望北抬起头,看向秋月白,终是偷偷嘘了一口气,道:“是属下乱想。”
秋月白道:“心不乱,即便万物皆乱,唯心安处,不慌、不怯。”
望北抱拳道:“谢主子赐教。”
秋月白道:“起来吧。”
望北应声站起身,道:“属下想起一事,有关花姑。”
秋月白道:“说。”
望北回道:“花姑来到战魔宫后,抢了魅白儿的风头。魅白儿曾说,花姑偷东西。我以为她是随口诬陷,也就没搭理她。”
秋月白来了兴趣,问:“偷什么?”
望北回道:“听魅白儿说,花姑会到厨房偷东西吃。”
秋月白的眼睛瞬间一亮,好似繁星点亮了整条银河。
望北接着道:“因黄如意和战苍穹之事,魅白儿也跟着吃了罚酒。魅白儿总说,她最是无辜,她是被人设计陷害了。有人打昏她,拿走了她的令牌混进后殿,使劲儿折腾宫主和黄如意。这个人,其实就是花姑。魅白儿的这些话,谁也不信,都当她太过嫉妒,刻意污蔑花姑。毕竟花姑没有内力,也不会武功。”
秋月白垂眸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挠痕,心中暗道:真的没有内力、不会武功吗?有些人,看似无害,所以才让人无从防备。她可以像影子,毫无声息地出现在你身边,狠狠算计你。而被算计的这个人,还要感激她,拿走的只是银票,而不是捅上一刀。
这个话题,他不想继续下去。就好比一个刚刚可以窥探一二的秘密,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这个秘密对于他而言,就是一枚毒酸糖。明明酸得要命,却上了瘾,不许别人触碰,只想自己享用。对窥探者……杀无赦。
秋月白十分自然的过度话题道:“战魔宫里卧虎藏龙。我灭了战魔宫,至今为止却无人来寻事报仇雪恨,已经十分不正常。让大家都要小心一些,警醒几分。”
望东和望北一起应道:“诺。”
秋月白继续道:“传说摩莲圣果能起死人肉白骨,黄如意为战苍穹来抢,倒也说得过去。”站起身,向屏风后走去,口中吩咐道,“派人暗中寻找黄如意和腰侧有伤之人。若……算了,下去吧。”
望北告退,望东留下服侍秋月白。
秋月白褪下黑色衣袍等衣物,搭在了屏风上。他抬起修长的大腿,跨入浴桶中,在水雾氤氲中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