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映照,地气升腾。
就在苏峻暗酌盘算之际,倏然听到一阵猎猎的破空之声传来。
“谁?”
苏峻长身而起,目光森森,口中冷哼一声,一身的气势顿时弥漫开来,充塞天地。
“仆易枭星,见过苏公子。”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浮现在苏峻身前不远处,与破空风声传来的方向截然不同,来者惊人的潜行功力一览无遗。
“原来是易掌柜啊。”
苏峻见状气势一收,眉头微蹙,口中淡淡地道:“易掌柜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随着苏峻的修为水涨船高,在唯夫人身边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高了。
就连唯夫人身边最亲信的易掌柜,见到苏峻也不得不以礼相待,今非昔比。
“启禀苏公子。”
易掌柜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阴冷,轻声说道:“夫人让我转告公子:她希望公子能替她办一件事。”
“何事?”
苏峻脸色平静,看不出悲喜,淡淡地说道。
“去杀一个人。”
易掌柜声音阴冷,仿佛毒蛇从人背后吐信一般。
“夫人手下人才济济,你易掌柜便是府城少有的高手。”苏峻轻笑一声,道:“要杀人,又何必找我这个文弱书生来办呢?”
“这是目标的资料。”易掌柜对苏峻拒绝的话语视若无睹,抬手便将一张写满了字迹的宣纸朝苏峻弹射而去,道:“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内夫人要听到此人的死讯。”
“哼!”
苏峻闻言目光森冷,凌厉如剑,沉重如山的气势顿时笼罩在易掌柜的身上,一字一顿地道:“放肆!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小人一介奴仆,死不足惜。”易掌柜的身形仿佛影子一般,逐渐地黯淡消失,口中道:“不过小人的死活,只有夫人能够决定,就不劳苏公子费心了。”
“哼!”
苏峻接过宣纸,愤然拂袖而去,转过身嘴角却勾勒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有点意思。
…………
黄昏。
残阳如血,丹霞漫天。
苏峻脚下驾驭着一叶扁舟,沿着沂水河顺流而下,不多时便到了画舫云集的“小秦淮”。
放眼望去,只见画船萧鼓,去去来来,周折其间。
河舫之外,家有露台,朱栏绮疏,竹帘纱幔。
两岸的水楼中,微风带来一阵阵香气,楼上的佳人手持团扇,娇笑间缓鬓倾髻,妩媚动人。
大大小小的画舫足有百十艘,画舫上悬挂的羊角灯连起来如明珠般大放光明。
连绵不绝的画舫如烛龙火蜃,屈曲连蜷,蟠委旋折,水火激射。
画舫中鏾钹星铙,宴歌弦管,腾腾如沸。
青楼佳人凭栏轰笑,声光凌乱,耳目不能自主。
“金钗横处绿云堕,玉箸凝时红粉和,好一个温柔乡,英雄冢。”苏峻心中暗赞:“怪不得都说小秦淮是府城的第一销金窟,果然名不虚传。”
泛舟而下,隐约可见画舫楼台中帷帐高挂,珠帘垂下,香气弥漫间偶尔传来青楼女子那让人眼红耳热的娇笑声,甚至玉体横陈。
轻舟泛于碧波之间,香风阵阵,无数的才子佳人聚集在一座座画舫中肆意玩乐,极乐无边,不知今夕是何年。
苏峻径直泛舟而下,又行了两三里,便见得前面一座华美精致的横跨河面,正是小秦淮中最负盛名的玉楼云台。
华美的水榭曲折回廊,伫立在雾气弥漫的水面上,构成了一座恍如胜境的飘渺云台。
正中央是一座三层高的悬空玉楼,璀璨辉煌,流光溢彩,堪称是天上人间。
“苏兄。”王子服看到苏峻到来,假惺惺地笑着迎了上来,道:“这次来这么早,莫非是要向本公子认输服软吗?”
苏峻轻轻用眼角瞥了王子服一眼,心道:这厮熟捻之后,惫懒无赖的本性倒是不再遮掩了。
口中却是淡淡地说道:“王兄,我拿不动刀了,还是你王公子飘啦?记住这是你第三十七回败在我的手下,小心把你们家的家底都掏空了。”
“哼!”
王子服望天,用他独特的心形鼻孔怼着苏峻,不屑地说道:“苏峻你别猖狂,今日本公子一定会在幼薇大家面前击败你,让你臣服在本公子的胯下。”
苏峻闻言心中一动,也不理王子服那耍宝的玩笑话,道:“幼薇大家?可是号称女诗仙的鱼幼薇鱼大家?”
“那是自然,要不然今天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苏峻一眼掠过,只见云台上几十个少年士子或坐或立,尽皆露出兴奋之情。
玉楼上更是人影攒动,十分地热闹。
“苏峻,接受我的挑战吧,幼薇大家的芳心,注定是属于我的。”王子服口中大声地说着中二羞耻的台词,恬不知耻。
“有点意思。”
苏峻挑了挑眉,对凝聚文心后越发解放天性,放飞自我的中二少年王子服越发懒得搭理了。
或许是青华夫人的缘故,王子服对苏峻显得十分亲近。
互相之间言谈无忌,苏峻也懒得跟他计较那么许多。
这个人,前世肯定是乐观家族的,说不定还擅长一手快乐风男,rbq,rbq。
…………
“苏峻!”
就在此时,一个阴唳愤恨的声音传入苏峻的耳中。
苏峻抬眼一看,只见一个服饰华美的翩翩美少年从云台中走了过来,正是崔远崔玉郎?
崔远看到苏峻,脸色顿时阴沉如水,眸中闪过怨毒的光芒,冷声道:“原来是我们未来的文坛宗师啊,只可惜心术不正,恐怕这辈子都无望凝聚文心了。”
当日崔远在学政府可谓是颜面尽失,一世清名付诸流水,成就了苏峻“小诗仙”的美名。
在苏峻纵横士林,声名鹊起的这段时间,崔远一直都在闭门读书,避其锋芒。
现在敢再次出来,还大言不惭地挑衅苏峻,想必又有了新的底牌。
听他这话,既有可能是在学业上有所精进,或许已经明悟浩气之秘了。
这些念头在苏峻心中一闪而过,口中却不咸不淡地说道:“原来是崔玉郎啊,我如何不劳你费心,你还是在家中安享闺房画眉之乐吧。”
“苏峻,你不要欺人太甚!”
崔远闻言脸色涨红,眸光中的怨毒恍如实质,羞愤欲绝。
在苏峻的不懈努力下,崔远入赘王举人府中之事被人反复拿出来抨击,鞭挞,乃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苏峻这句话落在崔远的耳中,简直就是戳心戳肺,打人打脸,骂人揭短……
“呵呵。”
苏峻言辞如刀,得理不饶人,轻笑着说道:“赘婿贱流,有什么资格跟我等士人说话?”
“你说谁是赘婿?小心我告你一个诽谤之罪?”
“你当初还要告我谋财害命之罪呢?结果如何?”
苏峻不屑一顾,句句如刀,噎得崔远如鲠在喉,哑口无言。
“你给我等着!”
眼看无数异样的眼神投注过来,崔远扔下一句狠话,灰溜溜地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