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老二,你真的确定你说的那个人会来?”
广陵王府大堂内一位身着华贵,面目肃然的中年男人朝着对坐在自己身旁的人略微疑惑道,看得出来他的神情有点憔悴,双目布满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睡好觉。
叫隋老二的人则是不慌不忙,双手捧着精致的青花瓷茶杯品着皇宫里供奉的上好毛尖,淡然道:“王爷您放心吧,我说的的这个人他肯定会来。”
王爷见隋老二如此淡定反而更着急了,先是站身来在踩着丝靴在波斯进奉的地毯上来回踱步,然后又坐在南官帽椅从紫檀四方桌上拿起了茶杯,杯中摇晃着一抹淡碧,沁著茶香扑鼻而来,可这王爷硬是一口也喝不进去,又把茶杯放了回去,十分的坐立不安。
“可这都三天了,你说的那个人怎么还没到。”看了不紧不慢还在享受茶香的隋老二一眼,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茶杯,继续道:“我的小舅子阿,你倒是说句话阿,可急死我了!”
看着火急火燎的王爷,隋老二又再次打下了保票:“王爷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他肯定会来的,不说别的就说这么些年了我隋老二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这朋友他有一毛病就是喜欢寻花问柳到哪都无酒不欢,他觉得外面的酒不好喝了,自然会来的。”
“王爷!外面有个长了三只眼的人求见!”
这时门外杂役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来了就是他!”隋老二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喊道。
王爷一听喜出望外,盼星星盼月亮可把这人给盼来了。连忙大声喊道:“快!快把他给我请进来!”
过了一会,一位身着青衣的年轻公子风度翩翩的走了进来,正是前几日在满香楼豪掷百两都买不到粽子的那位年轻人。
年轻人刚一迈进庭院,突然有两名身着官服的差役跳了出来,二话不说三人便扭打在一起。
年轻人见两人来势汹汹不慌不乱,面对两人前后夹击还未落下风。几招过后看准时机一记鞭腿就将一名差役踢飞在地,容不得半点喘息摇身一震回头又是一招五祖鹤阳拳不带任何虚势,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另一名差役的胸口上,对方受力后立马捂胸节节后退。
起先被踢飞在地的差役这时掏出一把柳叶弯刀,刀随手腕左右一晃耍了一个漂亮刀花随即弯腰一个猛冲直逼手无寸铁的年轻人。
“归海一刀孙海峰!”年轻人心里一惊。
“呀!!”
孙海峰一声暴喝,刀身摩擦空气发出嘶嘶响声可见速度极快,刀裂长空。
年轻人收起轻佻,全神贯注准备迎接猛烈一刀,从腰部积力双腿分开绷紧,眼神犀锐就要看穿这诡异迅捷的刀法。
电光火石之间容不得半点大意,柳叶刀尖直指年轻人的眉心一点墨,孙海峰眼中闪过一抹凌厉,毫无收势之意!
这是杀招!是真的想杀掉年轻人!
除了隋老抠,在场所有的人的心瞬间都提到了嗓子眼,另一名随同差役想上前阻拦却为时已晚。
年轻人不为所动,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秀手一抬。
清风摆叶止,虫鸣鸟叫停。
院内死一般的寂静。
几个胆小的丫鬟下意识的扶袖遮面不敢去看这她们想象的血腥一幕,可就当他们没忍住好奇偷瞄时,奇迹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这锋利无比的柳叶刀竟然被年轻人异常修长的食指顶在了指尖,针尖对麦芒!
“指镌楼兰!”刚才还想要上前阻拦的差役发出一声惊呼。
而孙海峰则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在继续刺向前脸都憋红了,可是这柳叶刀就像是顶在了坚硬的磐石,怎么顶都顶不进去,纹丝未动。
啪啪啪啪!
这时从大堂那传来了一串掌声,王爷面露欣喜之色,毫不保留的赞叹道:“不愧是秀指一弹翻江海,不破楼兰终不还。好一个指镌楼兰!”
年轻人双手负背点头,还是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
“王爷见笑了。”
孙海峰收刀入鞘冷哼一声,而另一名的差役则上前拱手夸赞,眼里流露无限的佩服之情:“大侠好武功,陈某实在是佩服。”
年轻人淡然一笑,回敬道:“能让扬州金银神捕中的辉月双钩陈本孤如此夸赞,在下实在是不敢当。”
“你认识我?”陈本孤有些意外。
庆小年摇了摇头,轻笑道:“我当然是没见过陈捕快,只是你腰上别着一对银钩穿的又是官服,除了金银神捕的陈捕快还能有谁呢?”
“庆小年,别来无恙阿。吃不到我店里的金叶玉粽,我就猜到你一准会找到这来。”这时刚刚还刻意躲在暗处的隋老抠现身大笑道。能把庆小年骗到这里来总算是跟他之前对自己所有的戏都弄扯平了。
庆小年对隋老抠的出现有些惊讶,但随即露出了一番讥讽之意,挖苦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香满楼的隋大老板,不去卖你那十两一块的金棕子跑到这里来干嘛?我看你以后也别叫隋老抠了,干脆改名隋老贼得了。”
隋老抠脸上的皮都能磨杀猪刀了所以对庆小年的脏话从来都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释笑道:“庆老弟这你就误会我了,我请你到这来是为了能让你喝到只有王公贵戚家才有的七十年的女儿红,还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庆小年听完故意露出了一丝欣喜之情,惊讶道:“你就会这么好心,特地骗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尝到这七十年的陈酿女儿红?这是你隋老抠的作风?”
隋老抠听庆小年在挖苦自己,连忙为自己辩解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真有七十年的女儿红!”
“哪儿呢?七十年的女儿红在哪儿呢?”见对方哑口无言,又继续调侃道:“女儿红我倒是没看见,不过我这一来又是拳又是刀的,我看我要再在这广陵王府待下去就算是你有酒我也没命喝喽。”
说完庆小年有意无意的瞟了还是一脸凶相的孙海峰一眼,转身就要离开广陵王府。
“慢!庆少侠还请留步。”这时王爷坐不住了,这一老一小一来一回的拌嘴都把人说跑了,赶紧出口挽留。
庆小年面带疑惑停下了脚步,毕竟这是王爷,面子还是要给的。
“庆少侠,你放心这好酒我广陵府有的是,等下个月端午小女出嫁,本王一定为少侠安排一个上座,到时候还请少侠到时候赴约寒府喝个痛快,别说七十年的女儿红,就是八十年一百年我这也有!”
“王爷您客气了,既然您如此盛情相邀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庆小年微微道。
听到庆小年答应了下来,王爷的心这才安顿下来,随即眼珠一转面露难色道:“只是今日请少侠来实在是有一事相求,还请庆少侠能帮忙出个主意。”
庆小年一听就明了了,合着这两个老油条费劲周章的把自己骗过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看了一眼假装若无其事的隋老抠,心里默默把他仙人板板翻来覆去了若干遍才平衡了些。
又看了看表面和气的王爷心里也骂了句道貌岸然,无奈碍于对方的身份也只好作罢,还要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王爷不妨直说。”
王爷清了清嗓子严肃了起来:“说起来惭愧,昨天夜里府上失窃了。”
“失窃了?”庆小年有些诧异,没想到平日里门卫森严的广陵王府也会招贼惦记。
“是的,今天早上我府上管家去库房查账的时候发现门被人用利器撬开了,一查帐丢了约十几万两银子,钱倒是小事,主要还了几幅字画,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也在其内。”
王爷面露沉色。
吴道子的字画在当代极受追捧,《送子天王图》更是价值连城,庆小年低头思量了一会儿。
“能带我去库房看看吗?”
“可以,库房在侧院少侠请随我来。”
去库房的路是从前院左侧穿过一片还在翻修的假山花园,一路上泥泞不堪,到达库房时所有人的脚上衣摆上全是泥块。
王爷一脸歉意:“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女下个月出嫁所以找来一些杂工给后院翻翻新冲冲喜又加上昨夜一场大雨,一会我让人服侍少侠换身行头。
庆小年摆了摆手表示不打紧,看了看门上的锁的确是被人用利器一刀砍断,又看了看地上有一排浅浅的泥脚印。
庆小年眉头微皱:“王爷确定是昨晚遭窃?”
“确定,因为昨夜管家还在库房里查帐时银两和画还都在。”
庆小年又问到:“有没有家贼的可能?”
“不可能,老管家自我南征北战御番时就替我打理财务之事了,而且其他下人我也一一盘问过了,昨晚刮风下雨他们也早早就去歇息了,都有不在场证明。”
“那能否把管家叫过来我有话想问。”庆小年淡淡道。
王爷二话没说冲着院外大声喊道:“管家!管家!”
没过多久一位身材佝偻面相和善的老头同样踩着一脚泥小跑了过来。
“老爷,您有事找我?”
“这位公子有几句话想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庆公子可是八面玲珑。”王爷指了指身旁的庆小年嘱咐道,后者连连点头。
庆小年看了管家一眼,的确不像会做出偷鸡摸狗之事的人,遂问道:“管家我问你,昨天夜里你是几时从库房出来的。”
“回公子的话,昨夜我查帐时外面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所以子时就锁好门出来了。”
“意思就是说你出来的时候已经下雨了?”
“回公子的话,是的。”
“你早上是第一个发现库房失窃的吗?”
“是的。”
“期间有没有人再次来过库房,或者说有没有人在你之前清理过这里。”
“没有的公子,我发现库房失窃时府里的几个杂役才都刚起床,我当时就吩咐人在院外看守,然后我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家老爷。”老管家说完抬头看了王爷一眼,后者则是冲他暗暗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庆小年补充道:“这一点我可以作证,失窃后除了老管家之外就连我都没有来过库房。”
“还知道保护现场你到还是挺机灵。”庆小年幽幽道。
听到庆小年在夸赞自己,老管家嘿嘿一笑露出一口七零八碎的老黄牙,得意道:“公子见笑了,我随王爷做事几十年了,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当时那副《天王送子图》放在哪?”庆小年无意的问了一句看起来与本案无关的话。
“就放在桌案上,老爷十分爱惜此画没事就拿出来欣赏,打理的也很勤快。所以就把他摆在了一个显眼的地方。”
“王爷您很喜欢吴道子的画吗?”
“那是自然,他笔下的人物,如灯取影,逆来顺往,旁见侧出,横斜平直,各相柔除,得自然之数,不差毫末。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所谓游刃余地,运斤成风,盖古今一人而已。”王爷赞不绝口,眼里流露的满是钦佩喜爱之情,看得出来王爷是个懂画的人。
庆小年也不再过问,觉着此事有些蹊跷便低头思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