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终于和小麻栗达成了协议。小麻栗先取留学,待陆用之回广西将事情了结以后,再去和小麻栗会合。
陆用之心里最想去的地方是英国和德国。这个时候,马克思、恩格斯都已离开人间。他只后悔,如果他早到这个时代一二十年,他或许还能在大英博物馆与马克思见面,资助一些银两,解决一些他的生活困难。
那样,他将是唯一一个和马克思打过交道的中国人了。
马克思,他是千年以来第一思想家。作为一名哲学家来说,还有什么比根据他的思想建立一种社会制度,而又在一百多年之后,以实践证明,他的哲学思想确实是优于现存的社会制度更值得荣耀的?
在改变人类思想上的哲学家里,孔子算一个,马克思算一个,毛润之也当之无愧。
既然来这世上走一遭,为什么不去为传播这种思想的哲学家做点什么呢?
也许,这样来推动历史进程更有意义。
至于去法国,陆用之想,除了遭遇更多的法国美女还有其他意义吗?
所以,他给小麻栗的建议是,先去英国,一边学英语一边自修高中课程,找机会进入牛津大学或者剑桥大学学法律,以后成为一名律师。
这个建议立即得到了弗朗索瓦先生的赞同。律师这个职业对于正逐渐走向文明的社会来说,重要性是不可言喻的。
而对于迟早要回到上海的小麻栗来说,如果作为律师执业,英语这关必须要过。
正在热烈的讨论着,忽然隔壁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接着一大股浓烟冒了出来。
小麻栗的弟弟,那个只有十几岁的学生,跑进家里报告说,是南洋公学的蔡先生在隔壁。
陆用之当时买了两栋石库门房子,房子紧挨着。一栋给小麻栗一家居住,隔壁的一栋后来买了一些书籍,请了两个佣人,开了一个沙龙,作为大家日常聚会的地点。
平时忙起来,陆用之来的不多。倒是蔡元培觉得这里环境不错,又有不少书籍,他有时晚了干脆就住在这里不回宿舍。
陆用之听到异动,忙走过去,只见蔡元培脸上黑一块花一块,头发也烧焦了。院子里还有二个人,看样子像学生。
“蔡先生,你这是唱的哪出戏啊?”陆用之见他弄成一个大花脸,与他平时斯文形象甚是不符,便调笑道。
“你快进来,我先去洗把脸。”蔡元培一把将他拉进门,又关上了大门。
“我介绍一下,这是乐善好施的上海滩闻人,广西人陆用之。这位是章太炎先生,这位是章士钊、邹容、张继,太炎先生是我请来的国文老师。”
这一屋子的牛人啊!除了章太炎和蔡元培差不多大,其他几人都只有二十多岁。
“没事,用之是这儿的房东,他一直在出钱资助我们爱国学社。”蔡元培向他们几个解释道。
前段时间,因为学潮,南洋公学开除了不少学生。蔡元培出面组织了爱国学社,自筹资金、聘请教师,保证了失学的学生们能继续完成学业。他自任学社总理。总理者,总理事也。
“大家好,久仰太炎先生及各位的大名,幸会幸会。”陆用之拱手一一为礼,鼻子里闻到一股硝烟的味道。
“原来是金主来了。正好,我们的肚子正在抗议,蔡总理到现在也不管饭。”
章太炎穿着一件旧和服,腰间随随便便的用根布带扎着,里面却是真空,赤胸露乳。那和服的袖子已经油腻的发亮。
章太炎,也叫章炳麟。民国时期大学问家,同时也是革命家。他的学问大到什么程度,看他的学生就知道:
黄侃、刘文典,这都是被后人称为民国大师顶礼膜拜的人;鲁迅、周作人兄弟自不待说;钱玄同,新文化运动旗手级的人物。民国时期的北大,有名教授半数以上出自太炎先生门下一说。
他一生公开怼过的名人有慈禧太后、光绪帝、袁世凯、孙中山等等,后人常拿民国之祢衡来形容他。
建国之后,历史书上多介绍他是民主革命的先锋,对他在国学上的成就倒是说的很少。
“素闻太炎先生斗酒不醉,今日正要见识。王妈,去街口叫上一桌酒席,另外最好的绍兴花雕也送几坛来。”陆用之笑眯眯的对着章太炎夸道。
“知我者,用之也。都说我学问如何如何,殊不知我最引以为傲的是我的酒量。”
章太炎摇头晃脑,深得知己之感。
这时,蔡元培洗完脸出来,有些抱歉的说:“用之,刚才做了一个化学实验,没成功,把你房子给熏坏了。”
“蔡先生是想投笔从戎吧,我闻到空气中有硝化甘油的味道。”陆用之毫不客气的揭穿了他。
蔡元培诧异道:“炸药你也懂?”
“炸药我不懂如何配比,但是像我们这种经常玩枪的人,岂能分辨不出火药的味道?”
陆用之先一口堵死了蔡元培的路。蔡元培虽说是赫赫有名的大教育家,可他一直流淌着热血青年的血液。
他曾在朝廷里待过,深知朝廷的腐朽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所以,他对康有为梁启超的改良运动毫不感兴趣。他崇尚的是革命、暴力革命!
一开始他研究毒药,梦想着如何有朝一日能给慈禧太后下药,毒死她。后来,他发现靠近慈禧太后太过困难,投毒没有可操作性。
于是,专心研究炸药,目标从慈禧太后变成了满清高官。
陆用之对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暴力一直持保留态度,靠从肉体上消灭敌人是最不可取的。人,是杀不完的,反而会激起敌人的斗志。
所以,他对蔡元培这种行为只能表示道义上的支持,自己却是不会参与进去。
“用之打过仗,而且是在中越边境同法国人打仗的。不过,现在好像不打不成交,中法一家亲了。”
陆用之知道,这蔡元培是在调侃他和小麻栗的关系,也不以为然,一笑而过。
“哇,用之先生还是能文能武啊。”章士钊在一边插话,他刚被南京陆备学堂开除,本来也有一颗投笔从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