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国府中。
骆镶,贾成方,徐春之,史千户低头不语。武经国一口一口呷着面前的茶,阴沉着脸并不说话,他贴身的两名护卫、李刘二位师爷,以及离他最近坐着的一位四十多岁书生模样的人均不说话。
汗水从骆镶等人额头上涔涔而下。
“义父,时间的确是有些......”徐春之大着胆子说道。偷眼看武经国,武经国脸上不露喜怒之色,于是说了一半不再说下去了。
“嗯,有道理,这也不是你们的问题,说吧,还需要几天?”武经国问道。
“三天!”徐春之道。
武经国‘嗯’了一声,把目光看向骆镶。
“三......三天。”骆镶说罢狠狠瞪了徐春之一眼,心中暗骂白痴。
徐春之见骆镶神态,心中得意,冷冷瞥了骆镶一眼,心道:“大不了到最后让元老他们去顶,反正这些人知道的太多迟早也是要除掉的,等我们剿灭这些武林人时老子顺道送你一程,你以身殉职多些嘉奖,老子升官发财。”
武经国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把目光移到贾成方身上。
“三天。”贾成方道,武经国一笑,又把目光移到史千户身上,史千户慌忙也道:“三天。”
武经国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问道:“贾副督,在过去的这几天里,有多少进展?”
贾成方低头道:“暂时没有。”
武经国又问道:“那人选都有着落了?”
“也没有!”贾成方头更低了。武经国一笑,转而问道:“史千户呢?人选定是有了?”
史千户道:“平时做别的事,京城三帮八派一世家的人抢着帮府督效力,只这件事属下等不敢随意与他们商议,万一走漏风声......”
武经国道:“走漏风声,哼,好,你们慢慢找合适的人商议,七八天没有寸进,再有三天就能办妥,也就是说,你们有贵人相助,或是天神相助了?”
史千户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下,流入眼中,登时眼睛辣疼,他强忍着不敢闭眼,回道:“都......都没有。”
“那你是存心戏弄本督了?”武经国看起来依然没有生气。
“不......不敢,上次霸公假扮府督,我以为......”史千户双腿开始发抖。
“嗯,不错,你以为。史千户?”
“在。”
武经国脸往前凑了凑,史千户慌忙上前两步凑了过去。“本督想请示请示,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以为呢?”武经国缓缓地道。
史千户一愣,猛地脸色一变跪了下去。
“说,接下来的三天你打算怎么办?”武经国声音转硬,忽地站起来问道。
史千户匍匐在地,叩头道:“府督放心,我们‘内督府’,‘金衣卫’,‘兵部’这么多人定能......”
“怎么?”武经国不待他说完便打断道:“你还想让‘兵部’任大人帮忙?任大人已经拿了一万两银子出来了,你还要他如何?叫他‘兵部’派朝廷的军队去么?还是要骆大人的‘金衣卫’出马?究竟我是‘内督府’的提督,还是‘金衣卫’的掌纛,还是‘兵部’的尚书?我们‘内督府’的人都死绝了么?自己的事没旁人帮忙就一件也做不成了?”武经国越说声音越高。
贾成方知道武经国明着骂史千户,实际上不过是借着骂史千户连同大家一起骂了的,这一骂众人脸上均不好看,于是第一个跪倒,骆镶听着武经国话音中分了亲疏,这一惊非同小可也忙跪下叩头,徐春之跟着也跪下了。
“义父,‘府卫’本就是一家人,何况如今我们一荣俱荣一辱俱辱,‘金衣卫’绝不敢置身事外。”
武经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声音转温向史千户道:“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这千户你也别当了,我叫刘师爷写份辞呈,明儿个你自己递上去吧。”
史千户惶恐已极,‘咚咚咚’连磕三个头,只是叫‘府督息怒。’哪里还敢说什么话。徐春之幸灾乐祸,偷偷笑了笑,他有心在众人面前显摆,说道:“义父息怒,能有人选固然最好,实在不行也只好委屈元老他们的人了假扮山贼了.....”
“啪!”一声脆响,一只茶杯猛地掷在地上,碎瓷片溅了徐春之一脸,武经双眉倒竖,用手指着徐春之,怒喝道:“你把本督看成什么人了?过河拆桥的小人么?”
徐春之马屁拍错了地方,吓得伏在地上发抖,大气也不敢出。心中既悔且恨,暗中把武经国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过河拆桥的事他武经国干了不少,偏偏这次就得立牌坊,就不行?
堂外脚步响动,一名守卫跑到堂前停住了脚步。
“什么事?”武经国沉声问道。
“禀府督,元老,瑞婆婆还有‘栖凤楼’左执首鲁平一等人求见。”守卫道。
“嗯。叫他们先等一等。”武经国语气转和,对众人道:“好了,都起来吧,再给你们五天时间,别的人我管不了‘内督府’的人办不好带着辞呈来见我。”
众人慌忙叩头,再三称谢之后方才起身。武经国说的客气,但人人都知道,不管是‘金衣卫’还是‘内督府’的人,办不好丢官事小,这么大一个秘密以武经国的作风岂会容他活下去。
“张管家审得如何了?”武经国复又坐下,慢条斯理喝着茶问道。
“回义父,这几天夹棍,辣椒水,老虎凳都用过了,供出来的人不少,不过都不得要领,看来上次的事确实与他无关,只是有亏职守而已。”徐春之谄笑着道,逼供是他的强项,当今之世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别人行刑老虎凳已是杀手鞭了,对他来说这只是必经的第一课而已。
“嗯!”武经国点了点头,正待说话,李师爷忽然道:“府督,这个人倒是大可利用一下,等抓着行刺‘誉王’的凶手让张管家一一指认,即便没有别的活口也可把案子坐实。到时候给他一个痛快他也是求之不得。”
武经国道:“做个口实,招个供不难,难的是谁愿去做这个山贼。”
李师爷道:“这个其实也不难。”
“哦?李先生有办法?”
李师爷道:“谋划大局者若都实话实说那便什么也干不成,这事若要成就不能去商量,若是商量世间恐怕没那么多的傻子。”
武经国点了点头道:“说下去。”
李师爷道:“‘栖凤楼’突然派人来恐怕与此事不无关系,卫帮主素来精明,我们不妨先看看她们打的什么算盘,再做定夺不迟。”
武经国又点了点头,看向刘师爷,刘师爷忙站起来躬身道:“李师爷所言有理。”说罢又不甘心就此坐下,成为李师爷的附和,遂又道:“学生以为目前我们应该集中精力对付‘誉王’,为免变数其他势力尽量不去得罪,朝廷这边有诸位大人谅必不致有误,武林中的势力反而可能成为隐忧。听说过两天是‘龙神’之子一十六岁的生辰,不如派人送点礼套套近乎?”他说了半句看没人附和,‘嘿嘿’干笑两声接道:“上次的过节‘沁龙楼’的罗掌柜表了态,我们尚未回礼。”
武经国抿了一口茶,不置可否,眼光不经意间又落到李师爷身上。
李师爷道:“‘六龙帮’和我们素来两不侵犯,我们犯不着去得罪他们,他们又何必得罪我们?若龙神真有歹心,所谋必大,岂是送个礼就能打发的?”
武经国点了点头,徐春之瞧出空子,笑道:“义父,那‘龙神’之子表面上是龙神的儿子,实际上是‘雷神’的儿子。‘龙神’膝下无子,当年‘天城’大乱,‘雷神’为免内外受敌不得已以子为质又撤出中州的生意与‘龙神’议和,但两人素来不睦,天下共知,‘龙神’虽收了‘雷神’的儿子为义子,但这毕竟是‘雷神’的骨肉,他不得不时刻提防此子,我认为‘龙神’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罢了,又怎么真的对他好呢?我们送礼嘿嘿,还不如不送。”
“嗯。”武经国依旧不置可否。
骆镶道:“义父,我倒觉得这回刘师爷说的可行,一则‘龙神’哪怕是虚情假意,做给天下人看,我们送礼也是顺着他的意思,即便无效也不至于得罪了他;二则‘天城’与‘六龙帮’生意有重叠之处,争斗怕是在所难免,万一‘雷神’以子为质是假,实则是以子为间,我们先有送礼一举,日后也好收买。也可说‘雷龙’相争无论谁胜谁败,我们自可偏向有利于我们的一方,大大卖一个人情给他们,还怕日后他们找我们的麻烦不成?”
贾成方道:“二位大人,武林中的事元老更比我们懂得多......”贾成方一句话未说完,只见武经国脸上似乎闪过一丝不悦之色,贾成方察言观色,立刻改口道:“更何况府督早已胸有成竹,何须我们赘言?”
“嗯,刘师爷,此事交给你去办,需要多少银子钱师爷都拨了给他。”武经国吩咐道。
刘钱二位师爷齐声答应。
武经国挥了挥手,众位大人识得眼色,皆告辞出了堂,守卫自去叫元老等人,时间不大,元老、瑞婆婆,孙铭、端木先生以及‘栖凤楼’的鲁平一都到了。
众人拜见过武经国,一一落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