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星野一郎除却嗷嗷乱叫,拳打脚踢的将手下的喽啰赶走,赶紧去收拾金银财宝之外,一点其余的办法都没有。
打肯定是打不过,自己只能认怂。
至于岛屿上仿佛山堆一样的粮食肯定是带不走的,索性心一狠,就让手下人全都给烧了。
我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得到。
岛上的倭寇和亡命徒,一向是当大爷习惯了,从来都是他们驾着船,将别人撵的哭爹喊娘,东逃西窜,何时被人家这般欺负。
听到星野一郎的号令,顿时乱作一团,心里慌乱的不成样子。
俗话说破价值万贯,更别说他们这辛辛苦苦抢劫来的家。
金银财宝舍不得,锅碗瓢盆甚至衣物都舍不得一件,抢来的女人但凡是过了日子的,更是舍不得了。
一行人骂骂咧咧,推推搡搡的,什么东西都想往船上带,搞得整个小岛的码头,就像是逃难的灾民一样,混乱不堪。
星野一郎毕竟是做头目的,这个时候还是能镇得住场子的。
知晓朱振离自己越来越近,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就手底下人这速度,还没都上船呢,淮安水师那边就杀过来了!咬着牙命令身边的亲兵拎着刀子,见到不守规矩的就砍,见到携带的女人就杀!片刻之间,码头上哭爹喊娘宛如人间地狱,鲜血染红了海水。
不过经由星野一郎这么狠狠杀了一通,剩余的贼寇也知晓逃命要紧,将岛上值钱的物品带上,都上了战船,女人则尽数抛弃。
不过这帮穷凶极恶之徒最是残暴,知道此后这些女人算是逃脱魔掌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尽数砍杀个干净!一时间,凄厉的惨嚎不绝于耳,到处都是女子别砍杀的绝望悲呼……星野一郎目眦欲裂,狠狠的一拍船头,咬牙切齿道:“某经营此处十几年年,却一朝被朱振倾覆,朱振,此仇不共戴天!”
船上的喽啰亦是各个神情凶悍愤怒。
此地就是他们的小王国,缺女人出去抢,缺粮食了出去抢,缺钱了出去抢……只要出去抢,那就要什么有什么,简直就是天堂一样的存在!可是一旦这处栖身之地没了,茫茫大海,何处是他们的家园?
海州附近岛屿上百,但是有淡水能够生活的岛屿却不多,此时早已被各路海寇占据,哪个能让给他们?
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接下来就要跟其他的海寇抢夺岛屿,那将是不死不休的死战!这一刻,所有的海寇都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将淮安水师恨之入骨!星野一郎深深吸了口气:“传令下去,所有战船拔锚启航,我们去九曲十八弯暂避风头,看看有无机会可以狠狠的斩杀这帮狗日的,再决定去留不迟!”
部属闻听此言,全无异议,当即打起旗号挥动旗帜,七八十条战船接到命令,纷纷拔锚启航,调头向南逃窜。
朱振站在楼船的船头,有些后悔乘坐这种船出海。
这种楼船就是为内河的水文条件建造的,吃水浅,重心高,亏得淮安附近洋流平稳,今日又是无风无浪,否则随时都有舟覆人亡的惨剧发生……想想若是自己出师未捷舟先覆,恐怕将会成为历史上的一大笑话。
远处的岛屿上腾空而起一条粗粗的烟柱,浓烟滚滚,朱振叹口气说道:“这帮贼寇将粮食烧了,这个星野一郎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识时务者,知道不敌我们的水师,便果断弃岛逃走,看着这次的缴获不会太理想。”
一旁的张旭实在听不下去,虽然自己是元朝臣子,但是毕竟现在在他手底下做事,他可不希望朱振堕落到不成样子。
当下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此言差矣!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岂能轻易动之?
每一兵一卒,都要用在保家卫国之重任!此次出海,水师的目的乃是剿灭海寇,肃清航道,使得万千海商得意顺利通行,行商天下。
岂能张嘴闭嘴的缴获、收益、利润,你有这等心境,与那些倭寇有什么区别?”
道德君子不分国界。
尤其是像是张旭这种读了大半辈子圣贤书的大儒,最是受不得朱振这种市侩的心思,一想到这小子生生将一场为国为民剿匪的战斗说成大败海寇缴获物资……张旭就觉得一阵心里不舒服。
自己这那里是给陛下招揽贤臣,自己这是给陛下招揽强盗啊。
朱振却是比他还要悲愤……华夏培养出的大儒们,人品道德的确大部分都堪称完美,他们自己的修养达到了一个高尚的境界,便会要求别人也如同他们一般仁慈宽厚。
哪怕是元人统治下的大儒也是这般货色。
可见我们的文化真的很顽强。
优点很明显,却点更明显。
仁义道德,谁不喜欢?
可大家却忘记了人与禽兽讲道德,如傻瓜何异?
这摆明了是对牛弹琴啊。
最重要的例子,其实就是眼前的倭寇,我们的唐宋元明,在东瀛人眼里,那都是天朝上国,我们的先进文化和知识,都曾经向他们免费开放,他们的年轻学子在我们这里学到了太多太多。
我们的先生们,也从未因为他们野蛮和落后,就嫌弃他们半分。
于是,在后世,他们维新之后,强大了,就开始向着他们的老师伸出了他们魔爪,肆意的妄图占有他老师的一切财产。
礼仪之邦怎么了?
礼仪之邦就要对一群身怀恶意的异族讲究道德仁义?
简直不知所谓!朱振觉得不能惯着这帮腐儒毛病,便正色说道:“《左传》上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么今日晚辈也要问夫子一句:东瀛虽大,非吾族也,我们有必要跟他们讲礼仪吗?”
张旭气得瞪眼:“老夫在跟你说清剿海寇之事,缘何扯到东瀛身上?”
朱振不理他,自顾自问道:“晚辈再问一句,这些海寇该不该剿灭,东瀛该不该征讨?”
“海寇倭寇该剿,以此肃清海疆;东瀛该剿,以此安靖边患!可王者之师,师出有名,名正则言顺,你口口声声缴获敌资,是何道理?”
“海寇既然该剿,为何不能以海寇的辎重以养水师?
帝国百姓缴纳税赋,辛辛苦苦有多不容易,为何不能以敌养我,以战养战?
您说我们是王者之师,可我要说的是,我们更是人民之师。
我不仅现在要靠倭寇以战养战,将来征伐东瀛,我还要以东瀛养我百万大军呢!你要是非要让我讲大道理,我就是看他们不爽。”
张旭气得胡子直翘:“庶子!”
一甩袖子,进船舱去了……朱振叹口气,同样骂骂咧咧:“老东西,老顽固……”船队继续前进,等到驶进港湾,岛上唯一一座码头就在眼前。
三三两两破败的舢板被遗弃,随着海浪起伏颠簸打着转儿,岛上已是浓烟处处,显然海寇在逃窜之前放火烧毁了大部分物资。
等到再近一些,所有水师兵卒都呆住了……码头附近的海水已经被鲜血染红,栈桥上、码头边、大海里,到处都是女人和老者的尸体,横七竖八载浮载沉,岸上的血迹一直延伸至岛上唯一的一座山丘下那一片房舍,其状之惨,宛如人间地狱。
张旭站在船头,浑身打颤,眼珠子都红了。
一辈子生活优渥与学问打交道的大儒,往来皆是饱学之士礼义之家,这种屠杀之后的惨状只是在书本上见到过,怎能有亲眼目睹来得震撼?
当年的胡虏将汉人当作“两脚羊”,这些海寇与之有何分别?
“禽兽,一群禽兽啊!毫无抵抗力的女人对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更何况他们已经逃走,又何必要如此残暴统统赶尽杀绝?
简直丧尽天良,人神共弃,人人得而诛之……”张旭不愧是饱学大儒,道德水准绝对是当世最高的那一拨儿,眼珠子都气红了,可嘴里反反复复就是这么几句,连句狠一点的骂人话都不会说……不过朱振觉得让老夫子见识见识这般惨状是有好处的。
历史上的那些所谓却清流文臣之所以口口声声“礼义之邦”“道德宽厚”,大多都是因为他们只是坐在繁华的城池里看着眼前的战报,没有直观的意识到那些异族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没有那种更直观的震撼和愤怒、悲伤,因此他们就只是放放嘴炮,从来不认为那些异族和他们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朱振看着岛上的惨状,问张旭:“待会儿若是活捉了海寇,是不是要好生对待,先将他们押回朐县审问一番,看看是不是有人会幡然醒悟,毕竟都是人嘛,一时误入歧途做下错事,也不是不可原谅……”闻听此言,张旭顿时爆发了。
手指都接触到朱振的鼻子,口水唾沫更是喷了朱振一脸:“你说什么?
都是人?
可以原谅?
还好生对待?
你个小混账东西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那些倭寇还是人么?
审问个屁!他们根本没人性,对待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那就要斩尽杀绝,一个不留!指望他们会幡然醒悟,你还不如指望老夫能提刀上阵杀敌!”
朱振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点点头,向左右下令:“登岛给我仔仔细细的搜,若有海寇,当即格杀,若有伤者,立即施救!其余人等随某追击海寇,听好了,不要俘虏,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