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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悟剑【下】
    堂堂天唐,一国之皇,在本国朝堂上遭人唾骂,这是何等罪名?
    不用想也知道,此乃必诛之罪!
    天子盛怒的代价,不说尸山血海,却也绝对是雷霆暴雨。
    没有人知道当初张家人做了多少努力,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堪堪保住了张进酒的一条命,但张家之人也注定再与首席大相之位无缘了,当时任天唐首席大相的一位张家长辈受到牵连,半路退位,张家全族外迁他州不准入长安。
    张进酒被下令永久禁足在张家族内不许外出,唐皇同时还一并撤除了张家的相族之衔。
    事后张家族内不乏记恨张进酒之人,奈何有张储廷等一众长老将张进酒牢牢的护住,以保证最根正苗红的张家血脉能得以继续传承,寻常人想要见到张进酒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一日,张储廷问起九年前那个老人是如何给张进酒治的病,张进酒懵懵懂懂,全然不记得有个老人将自己掳走一事,更不记得出身何处,只记得醒来时他便身在天唐最大的一座勾栏青红之所【不夜阁】作一个小小杂役。
    由于天性疏阔,面貌也算生来俊俏,颇得楼内戏子花魁赏识喜爱,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其日日所见之人,所为之事便可想而知。
    日子久了,便造就了一副嗜酒如命,市井孟浪之态,凭着少年时在市井摸爬滚打,躲人追打更是练就的一手极强的轻身功夫,他决心外出闯荡一番。
    享尽烟柳繁华温柔乡后,他辞别【不夜阁】,只身踏入江湖,但觉仅凭轻功而无内修很难保命,屡屡欲拜高人为师,可高人们却无不嫌他经脉滞堵,难以通气全身而将他弃之门外。
    纵游天唐,倒也交下数个情投意合的伙伴,护他周全,共同玩闹相伴,一路辛酸苦乐不断,直到后来经一年轻道人指点认清身世,寻到张家主府。
    玩心甚重的少年人借着自己摸索出来的一等轻身功夫潜入了皇庭,想要一探朝堂的究竟,这才有了当堂调戏唐妃顶撞唐皇的闹剧……
    听张进酒讲述前尘过往,一众见识不俗的长老均是愕然当场。
    所有人心中都是不胜慨叹,【不夜阁】的数年厮混竟真的令他的病势得到了解决,莫非当初李老的一句“以酒色治病”的奇谈真的?
    张进酒的病愈之谜,是一个迄今为止都鲜有医者能够解答的谜团。
    后张进酒不忍族中憋闷,暗中跑出玩耍,张家分支早就派人盯紧,想找一个杀死张进酒到唐皇面前邀功晋升的契机,如此大好机会当然不可能放过。
    于是乎,这位张家大少正在勾栏中饮酒与美人相嬉时,被数位高手围堵,幸靠多年闯荡江湖的眼力与警觉性才得以拼命逃亡,在高明的轻功帮助下,他死命奔逃千里,险死还生,最终躲入了庶州的一片老林中。
    这一躲,就是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后,他腰挎虎皮沙袋蛇皮酒囊从容出山,以一手冲飒凭虚的惊世内功一报当年之仇,张家困扰了数百年的厚土之症难题被他以独特的心法引导作为内气的一部分。
    可以说,是厚土之症,创造了现在这尊武学大家。
    他彻底打破了厚土绝症不能修行的前言,独门以沙为武,以酒为辅,不仅一举将张家所有反对张储廷的杂系旁支处理得一干二净,更给当初那些任他跪下恳求也不肯收他为徒的高人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四十岁时,他送走安度晚年寿终正寝的祖父张储廷,改换门楣开宗立派,广招天下身患奇症无法修行之人,亲身指导,其所创之“酒山派”虽未有金刀门的规模,但也是人才辈出,高手如云,足以担当天唐内修第一门。
    天唐大宗师醉黄沙之名自此传唱江湖,人人皆敬。
    尽管名声如此,他也无法挽回张家与李氏皇族结下的梁子,毕竟同在一国,怀揣长辈期许,他不能就此抛下张家整整四百年的骨血名位,咬牙进长安与唐皇相商。
    时过境迁,唐皇也不似当年那般震怒,他也有些后悔一怒撤除相族,后悔当日践踏张家世代的忠名。
    双方各退一步,张进酒承诺此生绝不再踏入长安,更不会踏足大宝殿,酒山派全宗移至天唐最边缘的黄沙道,算是还皇族一个面子,唐皇也因此重复相族之位,准许张家除张进酒以外的其他人搬回长安主府。
    接下来的十数年中,两家相安无事,有一个大宗师做后台,张家地位重新巩固,慢慢水涨船高,乃至渐回巅峰,成为长安内专心拥护李氏皇族的一方大族。
    现今,张进酒的三个儿子都被送入了李唐皇室专属学府,才智将得所用,大女儿亦与当朝太子结下了姻约。
    ……
    俗语有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张进酒自幼养成的这幅懒散之气,年过六旬也很难更变。
    方才扫雪客暗讽他的话语,正是出自他朝堂上调戏皇妃最终酿成终生法步入大宝殿之故,这对于张进酒来说无疑是一大污点,以张进酒的脾性,也难找出什么反驳之言。
    尴尬一笑,他倏地揽住扫雪客的肩膀,岔开话题,声音绵密如丝,直入扫雪客的耳中。
    “老窝囊,大剑神,你身边这位是何许人也,枉我张进酒游走江湖十数年,竟全然看不出他的深浅。尤其他背后那黑物什,定是一个宝贝!给哥哥透个底,引见引见?”
    扫雪客浅笑回问:“先不提这个,酒囊子,你今日所为何来啊?”
    张进酒搓了搓手,“这你还能不知?自然是……为你祝寿,另外……哥哥我技痒,想试试你这剑道权威一年来可有进境。”
    他二人均动用内气交谈,声音极低如隔禁制,他人根本听不清,可老人却嘿嘿一笑,插口低语道:“想要试剑,老窝囊可是有条件的,你要先助小老儿这弟子悟一悟剑,试剑一事才好说啊。”
    张进酒一惊,他没有想到老人竟然能够听到他二人所说之话,不由对老人的实力更感疑惑诧异,“悟剑?”他将目光转向扫雪客,似乎在等着扫雪客给他一个解释。
    扫雪客抖去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回头道。“诸位今日同殊离一并登峰入这立剑阁,想来也知殊离与酒兄每年的比武之约,想要一鉴高低。”
    李长情和杨煦平对视一眼,微微颔首,这的确是他们今次跟来的目的。
    “既如此,殊离特有一请,不妨诸位大家一同出手,同对殊离,若今日殊离输在众家之手,这权威之名拱手相送,诸君以为如何?”
    众人尽皆哗然,扫雪客一向以致礼守节,儒雅恬淡,不好争端著称,可此时此刻他竟大反常态,口出狂言想要以一对敌在场十数位内家高手?
    世人皆有傲骨,何况这些名扬一方的江湖高手?
    你扫雪客的确是人尽折服的巅峰之手,也不能如此狂妄吧?
    李长情虽与扫雪客相交深厚,但也忍不住秀眉紧蹙,当先发难,“江湖奉赵城主为一道之宗,用剑之巨擘,长情早有意一试,既赵城主今日有此雅兴,长情愿陪一战。“
    言罢,提起半轮秋,寒芒锐生。
    杨煦平是一个年过天命之岁的中年人,他轻捻长髯,神情也极是不快,抱剑入怀,并肩站在李长情的身侧,他不喜言辞,只冷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见他二人都有了动作,背后原本有些神思紊乱的诸位高手都是拧成了一股绳,整齐的列在李杨二人身侧,脸上略带怒意,直视扫雪客。
    周倾心下数了数,合共十三人,全部都是身达四重境的顶尖内家子,尤其是李杨二人的实力……
    扫雪客抬手虚空一压,微微抱拳,面上浅笑更盛,“稍候一时,殊离的话还未说完。此次对武,亦是兑现约定之战,诸君和进酒兄,便一起上吧。”
    此话一出,阁内如凝寒冰。
    场中人就算修养再好也很难忍受这种羞辱,群情激奋,剑意逼仄。
    周倾低低惊呼一声,侧头看了看自家师父,心中不解,张进酒是和赵城主站在同一高度的人啊!赵城主究竟是要做什么啊!
    以一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