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黑云下,狂风席卷城市,却无法将浓雾吹散。
煤气路灯滋滋作响,闪烁不定,原本热闹的商业街草草收场,行人拎着商品匆匆回家,竖起衣领挡住风沙。
低沉气压下,南侧贵族区最豪华的路段上,斯塔福德家中依旧充满欢笑,这个历史悠久的家族,正在举办一场晚宴。
老斯塔福德侯爵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几个女儿和女婿,在舞池中跳舞,露出严谨的笑容。
斯塔福德侯爵夫人领着年龄最小的两个女儿,在和身份地位相当的夫人聊天,不时轻笑。
乐队奋力奏响欢快的舞曲,精致食物和美酒摆在大厅两旁,佣人们忙前忙后,勃利钦伯爵在向斯塔福德侯爵敬酒,庆祝两个家族即将联姻。
勃利钦伯爵清楚知道,历史悠久的斯塔福德家族曾数代担任国王护卫,虽然现在国王权利被架空,但国王依旧是诺曼的荣誉象征,国王贴身侍卫也被荣耀包围。
更何况在几个世纪前,斯塔福德家族还曾为诺曼立下汗马功劳,成功带兵击退泽曼西与其他两国的侵略,因此斯塔福德爵位才被升到侯爵,成为大贵族。
直到现在,斯塔福德家族在军队也拥有极高声望和权利,斯塔福德家族分支更是渗入政府各部,和斯塔福德联姻,绝对是勃利钦家最好的选择。
就算小斯塔福德现在不务正业,也迟早会按照他父亲规划的路线,继承斯塔福德家族的百年荣耀。
勃利钦伯爵用眼神示意,他的小女儿塔西娅便满脸娇羞,缓缓走向那个看上去和舞会格格不入的男人。
沙威身穿精致深蓝色晚礼服,戴着白金胸针和条纹丝绸领结,独自坐在角落喝酒,雪茄还剩半只,缥缈白烟挡在眼前,景象飘忽扭曲。
狂风吹响玻璃,传来阵阵寒意,天气过于古怪,似乎有大事就要降临。
沙威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心里升起不详预感,眼皮跳动不停。
社会安稳祥和,没有凶杀案件,工人不再闹事,自己也听从父亲的话,和勃利钦伯爵之女保持联系,没有做出失礼之举。
还漏掉什么吗?
沙威靠着椅子,又深吸一口雪茄,让烟草帮助自己熬过无聊舞会。
“……”
“……阁下?”
“斯塔福德阁下?”
女人柔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前黑暗被闪闪金纱阻挡,沙威恍然回神。
“抱歉,勃利钦小姐,我刚刚失神,你说什么?”
沙威起身,微微点头,向塔西娅致歉。
“斯塔福德阁下,我刚刚说,在这个美丽的夜晚,我们又见面了,您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塔西娅细声细语,害羞地低着头,沙威眉头不自觉紧绷,今晚狂风怒号,一点都不美。
他不喜欢做作虚伪的女人。
刚想说自己身体不适,沙威看见斯塔福德侯爵严厉目光扫来,只能在心里叹气,伸手做出邀请姿势。
塔西娅有些激动,刚要伸手,一名执事匆匆向沙威跑来,打断两人动作。
执事在沙威耳边说了半天,沙威神情渐渐变得严肃,向塔西娅道歉,大步向斯塔福德侯爵走去。
“父亲,警局那边有件很紧急的案子,我要离开一下。”
“什么案子还要找你过去?”
“难道警察局的人都是吃闲饭的吗!”
斯塔福德侯爵激动地站起来,手杖怒意通过脸部颤抖的肌肉一览无遗,沙威没有被他的气势逼退,反而神情凝重,向斯塔福德侯爵鞠躬。
“父亲,是古德子爵失踪了。”
“贵族失踪是大事,如果此刻我不出面解决,事情传出到其他贵族耳中,对斯塔福德名声不利。”
“而且还可能传到王室……”
沙威越说越严重,不过也都是实话,斯塔福德侯爵冷哼,坐回椅子,沙威知道这是他同意自己离开。
他赶紧摘下多余的装饰,从女佣手中接过外套,快步走出欢闹的别墅,背后还依稀能够听到斯塔福德侯爵的谩骂。
“愚蠢的古德家族,只会践踏荣誉,给贵族丢脸!”
“那些狂妄的家族早该剥夺爵位,回到烂泥堆里!”
……
别墅大铁门外,警车已在风中等待,沙威匆匆坐上警车,询问细节。
“现在是什么情况?”
“古德家的管家说,古德子爵突然消失在废弃居民区,大约在下午五点半到六点之间,要求我们出警寻找,目前还没有找到古德子爵下落。”
“古德子爵没事去废弃居民区做什么?”
沙威警长奇怪地问道,司机摇摇头,驾驶蒸汽机车,直接奔向古德子爵最后出现的地方。
“管家情绪不稳定,说话颠三倒四,只是不断强调,古德子爵突然消失,让我们出镜帮他找人。”
“愚昧的管家,为了维护古德家族仅存的尊严,他已经让我们失去找回古德子爵的最佳时机。”
终于来到古德子爵消失的暗巷,蒸汽机车停在巷子口,警察们提灯牵着警犬,还在每间房屋寻找古德子爵下落,这条暗巷呈现前所未有的喧闹。
还有警察在街口盘查,这条街上没有几家商店,平时也没人会来,甚至没人知道古德子爵曾走进巷子,又突然失踪。
来到案发现场,破旧的木板房已经被黄白封条围上,管家呆坐在门口,仰头望天。
没有理会管家,沙威掀起黄白封条走进木板房,里面挂满油灯,将所有死角照亮,阵阵冷风吹过,影子摇曳不停。
“古德子爵就是在这里消失?”
沙威拉扯窗户上不规则的木板,木板很牢固,而且上面所有钉子都很陈旧,没有新钉过的痕迹。
虽然窗户严重漏风,但最大的窗户缝也只够一根成年男性的手臂通过,根本不可能把古德子爵悄无声息地运走。
“沙威警长,根据管家所言,古德子爵待在屋子里时,他一直守在门外。”
“从五点半管家走出房间,一直到六点时间,管家不曾离开,房门没有打开过,古德子爵也没有叫喊。”
年轻的警察手持记事本汇报,严肃的样子让沙威想起在吉克朗西时,同样年轻青涩的跟班。
“还有其他线索吗?”
“报告沙威警长,我们对这间木板房已经进行检查,未发现暗门或是地下通道,古德子爵不可能通过其他方法离开,这是一间密室。”
“呵呵,十年难得一见的密室失踪案,有趣。”
沙威警长轻笑,其实他对古德子爵能不能找到不感兴趣,他更想知道凶手是用什么方法把古德子爵运走。
目的又是什么。
密室杀人远比密室失踪简单,凶手没有直接杀死古德子爵,那么他和古德子爵间必然有很多纠葛。
仔细观察,他看到房间里有张木板床,上面铺着床单,有人坐过的褶皱,而一把舒适漆皮老虎椅离木板床稍远,老虎椅右侧有堆烟灰。
“管家有没有说,古德子爵是什么时间来到这里?”
“大概下午四点左右。”
“那他没说古德子爵在这儿见了什么人吗?”
“......没有,管家只说这里是古德子爵用来独处的地方,别的什么都不肯说。”
“他在说谎。”
沙威摇头走出房间,里面已经没有更多线索值得探索,找回古德子爵的关键,在管家身上。
“继续寻找古德子爵,这片废弃居民区很大,不要放过任何角落,这里也要继续检查,也许还有暗道我们没发现。”
“通知分派部分警力封锁街道,检查全部过往车辆,我知道这是个大工程,罪犯可能就在我们身边,别让他溜走。”
“是,沙威警长!”
年轻警察马上跑出去传达命令,沙威缓缓走出房间,寒冷暴躁的天气让他也搂紧大衣,带上手套和帽子。
管家还坐在门外发呆,冷风吹得警察们都用手捂住耳朵,他却处于极度的懊悔、自责与自我否定的情绪中,一言不发,也感觉不到寒冷。
沙威警长坐在管家面前。
“管家,把你知道的一切都会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帮你找回古德子爵。”
“跟我说说吧,你们家老爷最近在忙什么,有没有和其他人产生冲突,或者身边出现奇怪的人?”
“管家,古德子爵失踪时间越长,就越危险,如果案件和古德家隐私有关,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只用破案。”
虽然沙威对娱乐新闻漠不关心,但古德子爵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跟古德子爵关系暧昧的女人实在太多,他不可能把这些女人和她们身后复杂人际关系拖出来盘查,只有依靠管家。
点上雪茄,沙威警长很有耐心。
他知道管家迟早会开口,因为古德家只剩下古德子爵自己,除了管家,大概也没人在乎古德子爵被谁绑架。
“管家,一定是有人蓄谋已久,才让古德子爵从你眼皮下消失,你再仔细想想,古德子爵到底惹到谁了?”
管家没有看向沙威,只是颤抖着望天,缓缓说出几个字。
“老爷没有招惹别人……”
“老爷他最近、一直都很正常……”
“奇怪的……”
“!”
突然,管家从凳子上弹起,紧紧抓住沙威大衣,瞪大双眼,像回魂的僵尸,激动地张大嘴巴,奋力呐喊。
“是他!”
“一定是他!!”
“生活在地沟里的老鼠,肮脏龌龊的两脚爬虫!”
“低劣的跟踪者!”
“威廉姆斯.克利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