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让我中止吉克朗西的研究！？”
    布莱格医生瞪大双眼，瞬间将两只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震得杯子里的茶水都剧烈晃动。
    “院长先生，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研究矿工变异究竟付出多少心血？”
    “三年时间，整整三年时间！！”
    “我为了探索变异的真相推掉了所有医院邀约，由于长时间未进行义诊和手术，现在医学会都快把我开除了！”
    “但我依然坚持在研究院里做煤核导致人体变异的研究，就是为了研究出最尖端的成果让他们看看，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天赋的布莱格医生！！”
    怒火顺着气管喷出鼻腔，苍白的面容此刻无比胀红，连煤气灯光都不稳定，似乎也被布莱格医生的愤怒给吓到。
    不过他激动的情绪并未对院长先生产生威胁。
    “布莱格医生，我清楚地和你说过很多次了，研究院和诺曼政府现在只想得到安全开采煤核的技术，生物异变的技术研发尚未得到任何一方的认可，这一种对现有伦理的巨大挑战。”
    “而且你的实验我也和首相大人提过，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原因，不过根据他的只言片语我们可以推测出，人类变异的事绝对不能公之于众，不然不仅是研究院会遭殃！”
    院长先生的声音难得低沉下来，沉稳冷静地坐在办公桌前，他面对气势汹汹的布莱格医生也毫无惧意，彻底释放身为院长的威严。
    针锋相对的男人们眼神凶狠地盯着对方，空气中所有的噪音都安静下来，幽黄的煤气灯光也终于稳定，将蠢蠢欲动的影子固定在地。
    “......那就是说，你们还是决定要让我中止项目？”
    僵局被憋着气的布莱格医生打破，房间里的紧张气氛看似得到缓解，象征着布莱格医生理智的那根皮筋却更加紧绷，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院长望着布莱格医生接近扭曲的脸，双手交叉搭在下巴底下，态度依旧坚决。
    “中止项目的事从几天前就决定好了，我们不会改变这个决定，写信通知组员们封闭西瓦尔矿区的地下实验室吧。”
    “研究院从来没有禁止医生外出义诊，至于这个项目以后还会不会开启，我只能告诉你连我也不知道......”
    话还未说完，院长先生突然看见布莱格医生暴怒地抄起茶几上的水杯和茶壶全部砸向院长所在方向！
    茶壶砰地一声炸响，温热的茶水全部溅到院长身上，抛釉陶瓷茶壶摔成碎片，愤怒无法遏止地全部发泄出来，院长坚定的回答让布莱格医生只想撕裂那张熟悉的脸！
    “布莱格医生，你干什么！”
    “你也疯了么！”
    贝多利教授快速推开疯狂闹事的布莱格医生，在隔壁休息的院长助手听到声音后也马上跑过来，和教授一起阻止已经把办公室砸的乱七八糟的人。
    院长先生掏出手帕擦干茶水，脸上也有些温怒，只是他更懂得怎样控制情绪，只是起身来到布莱格医生面前。
    “布莱格医生，请不要把你的天赋用错地方了，你的天职是救死扶伤，你应该好好向你哥哥学习，他是一名真正的医生。”
    “你特码的在说什么！你也认为我不如那个混蛋吗！”
    “那家伙是个畜生，他就是个畜生！！”
    布莱格医生又激动地撸起袖子想到冲到院长面前并破口大骂，似乎听到了非常难以忍受的事。
    只是院长助理年轻力壮，将他死死抱住并拖出办公室，凭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对院长先生造成任何伤害。
    布莱格医生被院长助理一直推出院长办公大楼，引起匆匆经过的实验员们侧目。
    在漆黑的夜空下，月亮弯成一道弧线，苍茫的煤气灯树立在办公楼前，实验员本来想和布莱格医生打招呼，却被糟糕的气氛吓到，加快脚步消失在小路尽头。
    院长助理虽然穿着白色实验服，但却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有点楞楞地挡在布莱格医生面前，气呼呼地发出警告。
    “布莱格医生，今晚还请你不要进入院长办公室了，如果你继续这样做，我只能联系保安来处理你伤害院长先生的事。”
    他的警告似乎有点用处，布莱格医生阴沉着脸不再漫骂，双手插在口袋里默默修身离开，眼眶似乎更加吊丧且充满阴霾。
    只身走在路上，旁边行人都被他散打的阴冷气息逼退，远远绕过布莱格医生，路灯下模糊不清的身影，好像有些孤独……
    办公楼顶层，院长先生和贝多利教授掀开窗帘看着郁郁离去的布莱格医生，只是无奈地叹气。
    “贝多利教授，你说他回去以后不会做什么傻事吧，现在的年轻人们都怎么了，情绪这么容易激动？”
    其实研究院的每个人都能理解手中坚持了多年的项目突然被取消是什么滋味，但布莱格医生的反应实在是过于激烈，这让院长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呵呵，他能做什么傻事，回去以后给一百只小白鼠做摘眼球取血手术吗？”
    贝多利教授嗤笑起来，虽然身为研究院的二把手人物，他努力不偏重物理组而对其他研究组造成不公平，但布莱格医生的做法真的惹到他了。
    他可以有不满和脾气，但不能撒在院长先生身上，这就是贝多利教授的唯一原则！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是年轻气盛，不过我觉得克利夫比布莱格更懂礼貌，至少他发疯的时候是自己撞墙，而不是拉着别人和他一起撞墙。”
    “不要管布莱格医生了，让他回去自己调整心态就好，也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总不会连这么点打击都承受不住。”
    听到贝多利教授的安慰之词，院长先生终于点点头，不再看人影已经消失的街道。
    从克利夫先生那里得到安全开采煤核的办法后，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就算是平时不接项目的院长先生也要忙碌起来，加紧研发安全可靠的防护衣……
    就在贝多利教授带着比尔的图纸离开院长办公室时，布莱格医生已经回到属于他的地盘。
    他没有继续爆发，只是坐在昏暗的桌子前拿起笔的时候就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脑中也一片混乱。
    实验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用铜管连接的台灯亮着，布莱格极力克制地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单词，突然将油墨笔啪地拍在桌面！
    墨水快速晕染信纸，他喘着粗气将桌子上的信纸全部揉烂……
    “一个个全都是弱智，只有我才知道我的研究有多伟大！”
    “我的项目绝对不能停止，就算那群弱智以后不再给变异研究批任何经费，我也可以去拉其他组织的赞助，比如……”
    “被新政府针对的军方统领，怨恨着新政府和对他们见死不救的大贵族们，还有外国势力……”
    想到这里，布莱格医生快速从木质抽屉里取出几张新的信纸，快速写下他的研究理念和诉求。
    笔尖撞击木桌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他奋笔疾书，眼睛也眯成一条缝隙，渐渐露出阴冷的微笑。
    “呵呵呵呵，不要以为我没有你们的允许就只能停止研究了三年的实验，我付出的心血不可能白费。”
    “还有威廉姆斯.克利夫，你这个从矿区逃跑的试验品，竟敢让我失去在研究院的立足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
    弯弯皎月高挂天空，今夜的布里特斯依旧充满欢笑，马车汽车川流不息，吵闹的虫鸣声也为这个初夏之夜带来别样生机。
    马车缓缓驶过日益宽敞明亮的街道，比尔凭借记忆来到雾都小巷，小巷纵横交错，别有一番古老破败的萧条味道。
    偶尔有犬吠声传来，警察们也经过巷子口巡查治安，却从来不会深入小巷，因此这些人迹罕至的老城区即便过去数月也没什么变化。
    将马车拴在落灰的路牌上，比尔走进一家废弃工厂。
    这里蜘蛛网从门框下垂飘动，窗户被木条封住，连脚踏板都没有的手纺车堆在仓库一角……
    如果比尔没有记错，这是他刚刚来到布里特斯的第一天就光临的地方，也是他初次替欠了一屁股钱的威廉姆斯还款的地方。
    厂房内还亮着灯，轻缓的脚步声似乎没有被人注意，他藏身在阴影下一点点向光源靠近，比尔终于看到了今晚他想找的人。
    放高利贷的朗格斯老板。
    那个曾经用枪怼着自己的屁股，让他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中年男人。
    朗格斯老板正坐在漏棉花的沙发上，愁容满面地数着金镑，旁边戴眼镜的会计也打着算盘，给朗格斯汇报最近需要吹债的名单和偿还金额……
    “好久不见了，朗格斯老板。”
    “谁！谁在那儿！”
    低沉的声音响起，朗格斯老板突然一惊抬起头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是你！”
    “你来这里干什么！”
    猛然从沙发上跳起，朗格斯吓得脸都开始变绿，耳朵也渐渐发烧发烫。
    不光是朗格斯老板在看到比尔后惊吓得心跳加速，围在朗格斯身边的小弟们也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希望用黑暗隐藏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朗格斯的小弟数量最近似乎变少了。
    “朗格斯老板，你不欢迎我吗，你在春日革命可以前一直派人监视我，我还以为你对我念念不忘。”
    比尔冷哼一声，两把转轮手枪明晃晃地卡在皮带上，只要有枪在手里，这群乌合之众就不会有勇气对他动手。
    朗格斯的话全部卡在嗓子眼儿里，看到那张十分冷淡的脸，他就感觉耳边有些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比尔，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进来是来找我的吗？”
    “我事先跟你说明白，自从上次你让我的手下凭空消失，当然我我我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我是想过段时间度过金融变革才没时间找你……”
    浓眉大眼的男人在比尔面前紧张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磕磕巴巴说出底牌。
    比尔不知道朗格斯说的自己让手下凭空消失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在意这件事，继续说话。
    “肥水不流外人田，现在我手里有个好项目你做不做？”
    “没兴趣就算了，我最讨厌强迫别人。”
    比尔的眼神依旧那样平静，他看见朗格斯眼中的震惊，还有跃跃欲试的贪念。
    “做！当然做！赚钱的生意我都做！”
    “最近银行贷款政策开放，人们都去跟银行借钱了，高利贷生意也不好做啊，没想到比尔你这么够义气，我以前小看你了。”
    在快速给出答复后，朗格斯还不动声色地拍了个马屁，双手搭在一起不停揉搓。
    “比尔，你说的是什么好项目，先跟我讲讲能赚多少金镑，也好让我和兄弟们开心开心。”
    忽然抬手经过腰间，朗格斯骤然打了个寒颤又用手捂脸，被枪指着发射的后遗症到现在都未好。
    不过比尔的手只是略过腰部，最后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丢给朗格斯，缓缓开口。
    “我的工厂最近就能建好，我需要雇佣一批知根知底的人帮我打理工厂内外的诸多事情，所以我才选择找你帮忙。”
    “我要做的可是长期生意，大部分准备工作都在进行中，如果你真想赚大钱，在工厂建成以前就好好学学怎么管理。”
    弯腰捡起信封，朗格斯老板还有处于茫然状态。
    他以为比尔会找自己必然是要做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赚钱，毕竟有句老话说得好，世界上最赚钱的项目都写在刑法里。
    可是这个男人竟然找自己做管理？
    “……克利夫先生，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您说您要自己开工厂了？”
    没等朗格斯老板反应过来，旁边的会计反而比朗格斯更加激动，相比于什么都不懂的朗格斯老板，这位会计似乎更有头脑。
    “会计，你怎么回事，开个小工厂难道比走私军火和烟草还赚钱吗？”
    朗格斯挠挠下巴，以他这种层次的人理解不了资本家的赚钱模式也很正常，会计偷偷翻了个白眼，这才低眉顺眼地开口解释。
    “朗格斯老板，您与其问开办工厂能赚多少钱，还不如问问克利夫先生，他投入了多少钱才能在布里特斯拥有自己的工厂。”
    “如果我没计算错的话，布里特斯周边规模最小的工厂投入也在八千金镑以上，要是拥有大型设备的轮胎厂和玻璃厂，前期投入至少在两万金镑，还不算后续支出。”
    “如果是更加先进和高端的机械工厂和汽车厂，前期投入至少五万金镑！”
    “如果克利夫先生已经能拿出开办工厂的金镑，我们还需要担心什么呢，只要跟着他干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