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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大快平生笑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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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府诗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且说那紫面大汉怒目圆睁地朝柳青走来,却被对坐的白面公子一把拽住,摇头示意不许。紫面大汉只得“哼”了一声,没奈何返回座位,继续吃菜。看模样,那大汉本是一个桀骜不驯之徒,却颇为听从那公子的指示,倒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柳青和贾病对视一眼,互相搞不清状况。但柳青艺高人胆大,更何况又没得罪人家,有什么可避讳的?贾病玩世不恭,又有什么可怕的?当下两人一拍即合,心照不宣的恢复之前话题,听贾病说道:“方才兄弟谈论对‘酒道’的看法,我可佩服得紧啊,嘿嘿,哈哈……”大笑几声,接着道:“不过,喝酒的乐趣虽然变化万千,应用存于一心,可这境界么,还是有高低之别。”
    “哦?”柳青似乎也来了兴趣,好奇道:“请讲。”贾病道:“酒到醉时方知浓,情到深处方之痛。不到质变不知觉,喝到醉时才知醉,所以这只能算作最下等的境界。”柳青咂嘴道:“有理,有理。”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愁更愁,倒不如来个一醉解千愁。得得一时之慰,失失一时之机,望不破这得与失,醉与醒,现实与梦境。何况有酒必饮,逢喝必醉,头痛欲裂,伤身至极,岂不愚笨?始终悟不透酒之一道,可乐成,可全毁,避之则失趣,贪之则积祸,掌握不好量与度的分衡,所以这只能算作喝酒的中层境界。”
    柳青心头一痛,想起那日在洛阳小巷,自己因解不开心结、放不下执念,所以醉生梦死,借酒消愁,此刻听到贾病的言语,不禁扪心自问:“这个境界,我有做到么?”贾病见他若有所思,便嘻嘻问道:“我说的可有道理?”柳青倏忽转醒,含糊道:“不错,不错,却不知这上乘的境界是……”
    贾病将壶中之酒一饮而尽,道:“那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醒时万般执着,醉中难得糊涂,是醉是醒,若饮若无。金樽在手,佳酿满杯,不喝便已知其味,不饮便已醉人心。若到此境界,有酒无酒,全然无妨。心中有酒,何须饮酒?心若已醉,夫复何求?”
    柳青异常震撼,抚掌起身,赞不绝口:“妙哉,妙哉!”暗中寻思:“这人生性淳朴,喜怒形于颜色,行事毫不做作,不像坏人,倒可交交。更何况我与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是投机……”想到这里,指着贾病笑道:“你这个朋友,我便认了吧。”贾病喜得抓耳挠腮,说道:“那好得很啊!方才怕兄弟嫌弃,是以一直不曾问起称谓。如今却不碍事了,可知兄弟名讳?”
    柳青张口便道:“在下柳……”“柳”字刚到嘴边,却又蓦然停住,暗暗思量:“我如今被黑白两道追杀,六扇门要缉我归案,血衣门要取我性命,当真是凶险万分,我怎能如此大意?江湖险恶,不可不防,这贾病貌似不坏,但终究晓不清来路,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他举止怪异,难按常理揣测,倘若他是衙门的卧底,或是血衣门极具经验的杀手……”念及至此,柳青警惕顿升,左手运劲,卒然向贾病肩头抓去。
    柳青此次出手,意在试探他武功,因为不知底细,所以用上了九成功力。只见内力到处,势如破风,更何况二人照面而坐,能有多远?眼见这一着下去,非抓的贾病肩骨寸断不可,但贾病犹如一个呆子般恍若不觉,那是万万躲不开了。柳青惊道:“怎会如此?”再想收力,已是不及,当下左臂一沉,放缓速度,右手运起十成功力抢出,左手打右手,右手打左手,正是道家绝学“左右互搏术”。眨眼间右手化去了左手九成功力,右手剩余的一成功力继续朝贾病肩头抓去————“啪”的一声,还是抓了个准。
    柳青先是松了口气,一愣之下,随即右手加劲,只听得贾病肩头“噼啪”作响。贾病疼痛难忍,啊呦大叫,忙不迭地喊:“干什么,干什么!”柳青眉头一皱,撒开手寻思:“难道他当真不会武功?”敌意登时消了大半,又不免有些疑惑,仍是心存顾虑,忽然灵机一动:“他既化名贾病,我又未尝不可?”于是急中生智道:“在下姓刘,叫刘阿升。”
    却见贾病揉着肩膀,苦笑道:“刘阿升,好,好名字!”涨红了脸,愧声道:“唉,我不通武艺,让兄弟笑话了。”语气中的羞愧之意,当真半点也做不了假。角落里的紫面大汉、白面公子,本是高人一等、恃力傲物的气魄,但陡然见到柳青身手,都不由得神色异变,眼神中充满了诧异与嫌疑————要知道“左右互搏术”乃是道家门派不外传的武学技艺。
    其实柳青突然使出“左右互搏术”,并非想显露自己的能耐,而是形式所迫、不得已而为罢了。若不是这手以力化力的功夫,贾病的一条膀子恐怕就此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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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文人相轻,武人相重,江湖中则更是如此,只有武功高的人,说话才有分量。柳青不愿揭人之短,忙岔开话题道:“不知兄弟贵庚?”当下二人叙起年纪,柳青弱冠将至,贾病二十有六。柳青说道:“既然如此,我便称呼你贾兄了。”贾病笑道:“那我便叫你贤弟了。”哈哈一笑,续道:“今日喜逢知己,端的大快平生!”敲着桌子喊:“小二,小二!取出店里最好的酒,做出你们最好的菜,爷们要对饮三百杯!他妈的,人呢?”柳青却苦笑道:“贾兄不知啊,在下是个穷光蛋,我们若是这等吃喝……”贾病一脸不悦,连忙摆手道:“这有何妨?”随即唱到:“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唱罢,又自怀中取出一大锭官银,恣意抛给老板娘。
    老板娘哭爹喊娘地叫嚷,兴奋难以言状,犹如要窒息一般,瞧她那副模样,恨不得立刻找个排位将贾病供奉到上面————有了钱,还怕没有人?有了人,还怕没有好酒好菜?于是老板娘很快就把早已跑得不知所踪的厨子小二找了回来,正反给了他们几个耳光,使唤他们去干活。
    柳青也万万没有想到衣衫褴褛的贾病,出手竟如此阔气。人不可貌相————一句被传颂了千万遍的话,一定有它的道理所在。但,贾病的钱又是哪里来得呢?
    菜已重置,酒已续满。二人在招财酒铺中把酒言欢,说不出得欣喜愉悦,道不完得千言万语————世间也的确难有比酒逢知己更高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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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谈到去留之际时,贾病道:“不知贤弟因何至此啊?”柳青思忖片刻,分析利弊,终于没有讲真话,听他道:“天下之大,四海为家,闲游至此,无欲无求。”贾病奇道:“哦?这么说,贤弟不是为洛阳石窟而来?”柳青故意显露出吃惊,装傻道:“却不知这洛阳石窟有甚么名堂?”贾病思索一会儿,沉声道:“相信贤弟在道儿也听见一些消息了。据说洛阳石窟中,藏有池千秋的武功秘籍,盗空天的宝藏地图……因此有许多江湖人赴约,一睹为快。”柳青失声叫道:“哎呀!竟有这等好事?”贾病一笑置之:“这只不过是那个发起人如此说法罢了,至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恐怕只有天亮以后才能揭晓……”
    柳青沉思良久,默不作声,却听贾病又道:“愚兄亦是为此事而来,虽然不系于财宝秘籍,但在下浪迹江湖,生平最喜好热闹,明天到洛阳石窟去的,少说也有几百人。如此热闹景观,哥哥又岂能错过?却不知贤弟可有雅兴,随我一同前往,路上还可以饮酒赋诗,享乐为伴!”
    柳青正思量间,忽听得一阵大笑,扭头看时,竟发现又是那紫面人。只听他朗声说道:“二位要去洛阳石窟,恐怕还没那么容易!”话音刚落,那白面公子也站起身来,嘲讽道:“莫要石窟没去成,竟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二位恐怕还不知道,如今去洛阳石窟的路上,已然发生巨变了!”
    贾病和柳青尚未答话,却见那紫面人一声大喝:“左右互搏,看招!”话音未落,左手急探而出,右手紧跟而至,穿梭互搏,内劲充沛,劈面朝柳青打来,使得正是道家不外传的“左右互搏术”!
    到底,去洛阳石窟的道上,发生了怎样的巨变?他们是谁?为何会使“左右互搏”,二话不说便出手伤人?明天的英雄聚会,又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
    正是:巧施绝招显身手,引火上身怎奈何。诸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